第3章 攻受問題
“這是我們賴以生存的星球。”“先知”冷冰冰的聲音響起,瑩藍色的屏幕浮現出一張可見五官輪廓的女人面孔,“就在大約36億年前,第一個有生命的細胞産生了。大約5.3億年前,寒武紀生命大爆發,緊接着又到了無脊椎生物主導時期、志留紀和泥盆紀……”
“石炭紀和二疊紀,古生物的最後一個時代結束後,就到了我們耳熟能詳的恐龍時代。再然後它們忽然消失了。也許是因為氣候變遷,也許是因為地磁變化,也許是因為隕石撞擊……總之,巨大的災難卷席了整顆星球,将他們化成了泥土下的化石,空氣中的塵埃,土壤裏的一部分……”
“一個世紀、一個物種的滅絕,廢墟上長出新的文明,終于輪到了人類和類人猿的始祖——古猿的出現。随着地殼和氣候的變化,部分森林變得稀疏,最後成了草地。而生活在此的古猿們因為生存而進化成了人類……”
“人類為了生存,創造和使用了工具,發育了大腦,緊接着又創造出了真正的語言和文明。部落随之興起,經過上百年或上萬年的發展,最後形成了更大的部落,也就是‘王朝’。日月更替,新朝舊代。一個朝代的毀滅,便是另一個朝代的新生。我們的文明、我們的語言、我們的技能在一次次更換中飛速發展。”
巨大而立體的投影飛速将所有國家創造出的文明以四倍速放映着,兩河流域文明、瑪雅文明、華夏文明、工業革命發展、文藝複興等等,不安時間順序先後,就這麽一幕接一幕的放映着。
“而我‘看見’就在未來不久,将迎來再一次大的‘毀滅’,或者稱為‘新生’。”顯示着“先知”的藍色銀幕閃了閃,變成一段3D立體動畫。如特效災難電影般的場景出現,咆哮着的巨浪從南北兩極掀起,帶着飓風,張牙舞爪着湧向四方。
森林裏的原始部落被巨浪吞沒,繁華熱鬧的都市同樣遭遇了厄運。男人、女人、孩子、貓咪、大狗等等一切生靈,連着崩塌的房屋一起在渾濁不清的巨浪裏沉浮。上一秒也許還能看到他們崩潰大哭的臉,下一秒也許什麽都沒有了。
肖裏看得心驚膽顫,虛汗狂流。立體動畫裏的巨浪就像張貪婪的大嘴,吞噬了全球。兩個星期後它心滿意足的離去,留下的是一地滿目蒼夷。勉強幸存下來的人們目光悲涼,站在一片廢墟上,連悲傷的情緒都沒能處理,便開始重建家園……
“先知”忽然開口說:“這只是前奏。真正的災難,現在開始……”
然後它便像中了病毒一般,閉緊了嘴巴不再透露接下來的“預言”。且面露詭谲的微笑,“一個文明的毀滅,意味着新的文明的誕生。幸存者們将在廢墟上重建家園,迎接更殘酷的篩選,優勝劣汰,地球又一次進行了抉擇……”
“先知”的話還沒說完,肖裏便被一股焦糊的味道給驚醒了。
他睜開眼,發現自己穿着睡衣躺在滿是灰塵味道的床上,四周光線暗淡,房間裏蒙了一層灰霧。肖裏下意識拿起床頭櫃上放着的手機查看時間。
早上7:00整。
花豹和彈鼠正在一旁“吱吱嗷嗷”的玩鬧着。
肖裏掀開被子,腳腕處發出一聲清脆至極的“叮叮”響,他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的腳腕上被人挂上了一圈金黃色的長鏈,連接着床腿!
“尤斐·諾爾斯!”肖裏忍無可忍,吼了出來,把在一旁揪着花豹短毛紮沖天小辮的彈鼠給吓了一跳,“吱吱”一聲,從花豹的腦袋上滾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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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豹的一雙銅鈴大的金色豹眼被沖天小辮的影響,變得狹長,眼角上提。讓肖裏想到一個很久以前的表情包,“媽!頭發綁得太緊了!”
“你醒了嗎?寶貝!”尤斐不知在搞什麽,整個房間裏彌漫着濃煙和焦味,“早餐就快好了!”
肖裏感覺大腦像是宿醉一般,突突彈跳,疼痛了起來,他繼續扯開喉嚨大吼道:“閉嘴!我給你五秒鐘,馬上熄火!然後把鍋裏的東西給倒了!”
“五、四、三……”
廚房裏立馬響起叮叮當當的聲音,尤斐抓着時間的尾巴,在肖裏的念到最後一個數字“1”時,他挂着滑稽可笑的圍裙,雪白的臉上塗抹着兩三道黑痕,手裏抓着滋滋冒火的平底鍋出現在了肖裏面前。
肖裏感覺自己快要被房間裏濃郁的一氧化碳給熏到中毒了,再看尤斐,他早已做好萬全的準備,在臉上挂着一副黑色如骷髅造型的防毒面具。
“你看這是我煎好的愛心牛排。”尤斐悶悶的聲音從面具後傳出,他頗有些得意地對肖裏說道。“我覺得我可能有一點廚藝天賦。”
“麻煩你心裏有點逼數。”肖裏指揮着花豹和彈鼠将窗戶頂開,清新空氣流入,将那層灰煙和焦臭給驅散了出去。他看着那盤面目全非,劈裏啪啦彈跳着火星的“灰燼”,無論從那個角度看,他都看不出盤子裏的東西,那裏有牛排的樣子。
“看來你不是想熏死我,而是想毒死我。”肖裏不僅頭痛,連胃都絞痛了,他強忍着用精神觸手教訓尤斐的沖動,“快點,把你手上的東西扔了,然後解開我的腳鏈。”
哨兵天生對向導有着超乎想象的占有欲,像尤斐這樣的心理變态,這種占有欲在和肖裏建立起精神鏈接後,會像吸水的海綿一般,變得愈加脹大。
肖裏腳踝上的金鏈子就是最好的例子。
不過當他們建立起精神鏈接後,還是有一個好處,尤斐會對肖裏會更加順從,就好像一只瘋狗親自将狗繩交到了肖裏的手中一般。
聞言,尤斐失落地将他的“愛心料理”沖進了下水道裏,又偷偷用滴眼藥水在眼角僞裝出幾滴鱷魚的眼淚,試圖引起肖裏的關心,“都說抓住一個男人先要抓住他的胃。肖裏,你看,為了給你做飯,我還把手給燙到了……”
在他雪白的手背上,的确有一團鮮紅色的燙痕。
“你的廚藝根本抓不住我的胃,只會摧毀我的胃。”肖裏一點也不心疼,反而幸災樂禍的,“現在,把我的腳鏈給解開。”
“為什麽?難道不好看嗎?”
“因為我不是金絲雀!或鹩哥!或別的什麽東西!”肖裏伸出精神觸手抽打了尤斐……的花豹一下,“快點,給我解開。”
“好吧。”尤斐走近了床邊,抓起肖裏的腳踝。但沒有馬上解開,而是用玩笑的态度認真警告着肖裏,“我替你解開,但你可不能背着我偷偷跑去見老情人阿,寶貝。”
他淺灰色的眼睛閃爍起瘋狂的光芒,“相信你不會想再看到我失控的一面。”
高匹配度的哨兵和向導産生了精神鏈接後,雙方會不由自主地在心理上依賴對方,順從對方許多。盡管肖裏拼命地想給尤斐甩臉色,說我去找誰關你什麽事。但真正脫口而出的話卻是“好吧”。
該死的好吧!該死的哨向吸引!他悲哀的想到,艾米莉的父親說得對,一個向導和一個普通人幾乎沒有未來,因為哨兵和向導之間的致命吸引力,是一種使旁人無法插足,也無法體會到的宿命。
肖裏所做的一切掙紮行為,在尤斐眼裏都是徒勞的。
尤斐心情大好,他摸了摸肖裏的腳踝說道,“不喜歡吃牛排,我可以做別的給你吃……”
“不了。”肖裏直截了當的拒絕了尤斐的美意,“我怕你把我家廚房給炸掉,我還是下樓随便買些早點吧。”
“你不能出去。”尤斐攔住了他,向來挂着譏諷或漫不經心微笑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嚴肅地神情。
肖裏譏諷道:“我已經答應你,不會去見艾米莉了。”
答應你今天不見而已。肖裏在心裏偷偷補充道。
尤斐道:“不是這個原因。我昨晚還聽到了不好的風聲,從東面傳來。”
“那是因為飓風明天就要來了,白癡!”肖裏這才想起艾米莉的叮囑,他用腳踢了踢尤斐的屁股,“去把我昨天買回的透明膠帶全部拿出來,把所有窗戶都給封起。快點!”
尤斐摸着被踢的位置,遺憾道:“寶貝,要是你的腳能換一個地方碰就好了。”
肖裏沒有理會尤斐的黃色笑話,而是轉頭看向窗外。
外頭天幕低垂着,幾乎要貼上了樹梢,天氣陰沉得仿佛要降下特大風暴雨一般,籠罩着大地,将周遭蔥翠的草木蒙上一層灰影。無數只蜻蜓連綿成線,“嗡嗡”震動着薄翅低飛。
夢裏與“先知”的談話依舊清晰地烙印在腦海裏。
末日。
這個詞就好像電腦上忽然彈出的對話窗口,猛然蹦進肖裏的腦海裏。
在“先知”的“預言”裏,末日并不像是大部分電影裏演的一般,喪屍遍地或四周忽然籠罩起了迷霧,迷霧中藏匿着各式各樣的怪物。
而是天災降臨,宛若神罰般,巨大的海嘯、狂暴的飓風還有可怕的地震等等自然災害,一點點将人類的痕跡抹去。
“人類為了生存,進化了大腦,但最終又會因為大腦而導致滅亡。”
尤斐正笨手笨腳地在房間窗戶上貼膠布,他動了動耳朵,疑惑地看向肖裏:“寶貝,你說了什麽嗎?”
“什麽也沒說。”肖裏從床上跳了下來,彈鼠立馬抛棄一旁被紮了一身小辮子,宛如刺猬一般的花豹,喜滋滋地“Duangduang”彈跳着跑進肖裏的懷裏。
肖裏一臉嫌棄地對尤斐說:“我待會要下去買早餐,還有,不要叫我寶貝。”
“那叫你心肝?Honey?Darling?”尤斐像一只甩不掉的跟屁蟲,立馬離開了窗戶旁,緊緊跟在肖裏背後,他舔着嘴唇說:“不然用你們C國人的叫法,我應該叫你‘老公’?”
字正腔圓的“老公”二字出口,引得肖裏腳下一滑,差點在洗浴室裏摔倒。
他皮笑肉不笑地回頭應道:“你好啊,‘老婆’。”
【作者有話說:我們尤甜甜是攻噢!
世界年淨增人口已達七千四百萬,相當于紐約人口的七倍。人口大多出生在貧窮國家,其中當然包括拉美。與此同時,最繁榮的幾個國家卻積聚了足夠大的破壞力,不僅能将現存總人口毀滅一百次,還能将在這個倒黴星球上存在過的所有生物盡數毀滅。
也是在像今天這樣的一個日子,我的導師威廉·福克納在這裏說:“我拒絕接受人類末日。”
如果我還沒有充分認識到,三十二年前被他拒絕接受的巨大災難,如今在人類歷史上已首次從科學角度成為可能,我會愧對這個他曾站過的位置。這令人震驚的現實在人類史上曾經只是個烏托邦式的空想,而我們這些相信一切皆有可能的寓言創造者有權相信:反轉這個趨勢,再烏托邦一次,還為時不晚。那将是一種全新的、颠覆性的生活方式:不會連如何死,都掌握在別人手裏,愛真的存在,幸福真的可能,那些注定經受百年孤獨的家族,也終于永遠地享有了在大地上重生的機會。
——加西亞·馬爾克斯的演講《拉丁美洲的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