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1)
“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沒有時間,葉筱筱在我手上, 你現在有兩個選擇……”
季風面色如霜地握着手機, 他的臉色越來越嚴峻, 嗅覺敏感的媒體聞到不尋常信息, 會場前方的閃光燈一時閃成連片白光。
季風轉了個身, 背朝着會場, 沒人知道他說了什麽, 只見他放下手機,看了屏幕十來秒,果斷走到中間面向觀衆。
會場一時鴉雀無聲。
季風面無表情宣布:“抱歉,事出突然,風致新品發布會暫停,大家有任何疑問, 可跟我秘書溝通。”
說完這句話, 他直接轉身走下臺。
會場衆人嘩地一聲騷動, 各家媒體記者更是速度向高臺沖去,不少人已經将話筒伸直, 準備來一場犀利的問答。
陳秘書早在見勢頭不對時,立刻通知安保人員戒備, 這些人反應極快, 在媒體記者碰到季風前,已經穩穩将他護住,護送他走進後臺, 并且牢牢堵在入口處不讓任何人進去。
葉昊寧目瞪口呆地看着季風消失在入口處,想不到有什麽事情能讓他話也不解釋地抛下這場只要開場就能引起狂歡的盛宴,就算有事,交給副總裁代為發言也可以啊,為什麽……
他怔然思忖時,陳秘書艱難地擠到他身邊,把人一拽拉到安全地帶,壓低聲音急急說道:“快去找季總,你姐姐出事了!”
“什麽?!”
葉昊寧撥開人群,沖進後臺去。
季風匆匆往電梯走去,身後跟着一堆工作人員,個個拿着本子在急速問話,他一概不答,電梯門即将關閉之時,才說了一句:“去找陳秘書,我會跟他說。”
電梯門關閉,大夥兒面面相觑,茫然之餘又從彼此眼中看到慎色,什麽事能讓季總抛下發布會果斷抽身走?但願不要發生什麽大事……
季風快速來到地下停下場,找到車子拉開車門坐上去,車內倒後鏡看見葉昊寧遠遠從後方跑來,他踩下油門,急打方向盤,跑車發出一聲急切的轟嗚轉瞬來到葉昊寧身邊,沒待對方出聲,季風降下車窗急道:“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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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昊寧沒有廢話,快速爬上車,剛坐上去,拉開安全帶,車子便呼嘯而去。
“到底怎麽回事?我姐怎麽了?”葉昊寧握着安全帶,半晌才從季風飄忽的車技中回過神,趕緊問道。
“不知道,”季風沒回頭,握着方向盤冷靜地望着前方道路,“他說給我兩個選擇,選筱筱還是選事業。”
“啊?”葉昊寧滿臉焦躁地看着他,“你能不能說清楚一點,你這樣說我不明白!”
季風:“這有什麽不明白!毀了新品發布會只是他的第一步,接下來他肯定還有要求,我不管,我只要筱筱回來。”
所以他才會直接暫時發布會,而不是選擇讓別人代發言!葉昊寧腦海中閃過一道光,這個點想明白,後面的事立刻随之跳出……風致雖然是季風一手創立,但發展至今時今日,已經不再是單純的個人産物,它關系着許多人的生計飯碗,說到底,這場發布會不止是他的個人秀,他這樣任性地停止了,可想而知後面會面對什麽彈劾……
葉昊寧噎了噎口水,憂心姐姐的情況,有心想問多幾句,又擔心打擾季風開車,想到他一路趕出來開車定然沒時間做其它,立刻拿出手機道:“我先報警?!”
季風:“不能報警。”
葉昊寧看他。
季風面色難看,“不能,他說報警會撕票,在不能保證筱筱安全的情況下,我不會去賭這點機率。”
“那我們現在去哪?”
緊扣在方向盤上的手背隐隐爆出青筋,季風看着前方眯起了眼睛,“回家,我要從頭開始查。”
車子很快回到家中。
季風快速登上三樓,葉昊寧跟在身後。
兩人進了三樓的電腦房,葉昊寧立刻被十幾個不斷閃着數字立體環繞遍布房間的屏幕吓到,只覺得好像進了科幻世界,季風沒理會他,坐在主程序控制中心位置,手指飛快舞動。
屏幕又一次閃現,這次切出了整間別墅裏各個地方的監控錄像,季風調到昨天晚上的時段,很快在卧室裏找到葉筱筱的身影,她蹲在衣櫃前翻看東西,一會兒拿出項鏈對着燈看,然後東西掉了,她撿起來,門鈴響了。
季風立刻将門口的監控切到主屏幕放大,見到一個用帽子口罩擋住臉、全身裹在黑色裏的男人出現在門口,他跟葉筱筱說了幾句話,葉筱筱表情驚訝,随後猶豫,兩人随之起了争執。
關鍵就在這裏,起争執之後,男人沖進大門,用一塊手帕捂住葉筱筱的臉,在這過程中,9號沖過來咬住對方的腳,最後男人把暈倒的葉筱筱抱起來,一瘸一拐上了車。
季風漆黑的眼珠子牢牢鎖着這一幕,眼中閃過波濤驚駭的怒意,他反複把片段播放,試圖找到線索。
他發現9號一直沒有松開過對方,最後被男人一并帶上車,後來在即将開出大門時它被丢棄在門口內側,車子揚長而去。
骨節分明的手指快速敲打着鍵盤,随後,街景出現了,随着車子的去向,季風敲打着不明指令,将一個個監控錄像調出來。
葉昊寧看得瞠目結舌。
最開始看到季風調出整間屋子的監控,他還在心裏吐槽,哪個正常人會在自己屋子裏裝滿監控,連自己的卧室都不放過,他果然不太正常……随後找到葉筱筱的蹤跡,發現犯人,再然後季風竟然調出了普通人難以碰到的影像——把外路的監控拿到!這就……
太牛逼了艹!
葉昊寧眼睛緊緊随着屏幕躍動,眼看着那人抱着葉筱筱進了大商場,然後消失,停在外面的車子被置之不理,他終于忍不住開聲:“然後呢?人呢?”
季風雙手抱頭,沒理會他,閉着眼睛思考。
他太大意了!
昨晚回來明明沒看見9號,可是因為他改了程序,葉筱筱的命令高于他,只要葉筱筱在,9號一直如影随形,這陣子他已經習慣看不見9號,竟然忽略了這個重大信號。
他試圖重組信息,把最重要的線索抽絲出來……比如昨天那人擄走葉筱筱的時間,是夜間活躍時段8點半,所以那人帶着葉筱筱進了商場轉移視線;還有後來他陸續收到的幾條信息,全然可以證明,這是一樁十分有針對性有預謀的綁架案。
季風睜開眼睛,開始反複盤查監控,他眼也不眨、面無表情看着屏幕,葉昊寧卻不像他這樣能耐得下性子,勉強看了一時半會兒,他看得頭暈眼花,不耐地在電腦房裏來回走動。
期間葉父葉母看了新聞急急打來電話詢問,季風可以一概不聽電話,葉昊寧卻不能,他接了電話,随便編了兩個借口敷衍過去。
“怎麽辦?”他焦急地抹了把臉,忽然想到剛剛那人在門口丢下的智能狗,立刻向外跑去,“我去找那只狗!”
季風還是沒動,黑幽幽的眼珠子冰冷無情地盯着屏幕,不放過任何一條線索。
葉昊寧很快去而又返,手裏捧着一只掉了芯片硬綁綁不會動的9號,雖然不會動,但它特質的鋼牙裏還咬着一塊布,“我拿不出這塊布。”
季風眼神複雜地拎起9號,按動幾下,它的下颌打開,嘴中咬着的破布掉了出來,是一塊質地上乘的深色布料。
葉昊寧拿來袋子激動地裝起來,“這裏肯定有犯人的指紋,報警就能夠捉到他!”
季風垂着眼輕輕摸了下9號,将它放到一旁,拿起手機下樓,他回到卧室,模仿葉筱筱昨晚的舉動翻着衣櫃,找出匣子,打開。
葉昊寧站在一旁焦躁不安,“我們報警吧,悄悄報警對方肯定不知道,現在最重要是把犯人鎖定!找到人就可以找到我姐了!”
“你還不知道犯人是誰?”
季風忽然開聲,葉昊寧一噎,他心裏确實隐約有個身影,但是……
季風瞥了他一眼,看着他複雜的神色道:“你不是也猜到了,還用得着讓警方去确定?”
葉昊寧搖頭,“不!不會是嘉茂的!你不知道他從小就是我姐的跟屁蟲,她去哪,他就要去哪,而且嘉茂那人膽子超小,連跟他爸頂嘴都不敢,雖然那身形是很像,但是、但是……”
但是他說不下去了!
從葉筱筱開門後跟對方說話的态度就可以推斷,人肯定是熟人,再綜合外形、動作,就算看不見樣貌,也能肯定個七七八八,就是季嘉茂。
“可惡!我打電話!”葉昊寧拿出手機來,又猶豫望向季風,臉上全是焦急無措,“可以嗎?我能打嗎?”
季風沒理他,他翻找着匣子,很快看見那張被丢在匣子裏的紙條,紙條上寫着……他瞳孔一縮,猛地握緊紙條。
兩人都沒說話,卧室裏只有葉昊寧來來去去的腳步聲,他看着季風好像入定一樣怔然許久,然後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打破這片僵局。
“喂。”不同于之前無視的電話,季風瞥一眼屏幕,立刻拿起手機坐到書桌前,打開電腦,同時接聽。
“……我知道,我可以按你說的去做,但你要保證筱筱的安全。”
電話那頭響起一串嚣張的笑聲,“季風,你憑什麽要求我?現在聽不聽在你,我無所謂啊,你要是做,我就只毀了你,當然你要是不願意做,我就毀了葉筱筱……”
季風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動作,屏幕很快現出一個紅點,他立刻說道:“我做,我可以發聲明,或者你要錢,給我個帳戶,我轉給你,怎樣都行,但是我需要時間。”
那邊似乎不太滿意季風的回答,陰測測地笑了會兒,“我不要錢,不過你可以把錢全捐出去,我給你三個鐘,三個鐘頭內,我要看見聲明,還有你捐款的消息,不然……嘿嘿嘿嘿……”
電話挂了,一直大氣不敢出的葉昊寧撲過來,焦急地看着屏幕,“找到了?”
季風抿着唇,目光沉沉看着屏幕,就差一點,只要再拖一點兒時間,就能查到……不對!季風倏然起身,飛快蹲到地上未收拾的匣子處,視線急速搜索,項鏈、瑪瑙、首飾……小黑球呢?葉筱筱最開始拿起來玩的小黑球呢?
監控視頻拍的角度不全,有些動作并沒有看清,但這裏跟監控裏對比,确實少了小黑球。
“快!幫我找找!一個小黑球!”
季風四處張望,心髒快速跳動,如果葉筱筱順手拿了小黑球……他猝然起身,來到書架前粗魯推開書本按下機關,牆壁登時分開,露出一個小房間,他沖了進去,果然看見放在監控臺上的另一顆小黑球閃着紅光。
找到了!
“你真的不吃?”
一間滿着塵味、家俱都鋪着一層灰的房間裏,葉筱筱抱腿坐在地上,旁邊有一張季嘉茂随意拉來的椅子,上面擱着碗亂糟糟的面條。
從昨晚到現在,她只喝過水,早餓得不行,身處這種環境她當然不會選擇絕食的方法,只是,早上喝了季嘉茂遞來的水後,全身變得軟乏無力,她意識到對方怕她逃走,在水中下藥,現在這碗面,她又怎麽敢吃?她怕她吃了直接昏睡過去。
跟昏迷不醒相對,這種饑餓感完全不算什麽。
“沒胃口。”
季嘉茂也不逼她,他把面倒了,搬來張椅子,坐在房間中間,一會兒看手機,一會兒看她,樣子古怪得很。
這個房間并沒有開暖氣,攏在袖子裏的手被凍得有些僵硬,但葉筱筱不敢表現出來,她靠着櫃子,像閑聊一般說道:“怎麽樣?你說要和我打賭,至少得讓我知道季風的選擇吧?”
季嘉茂沉默了一會兒,“他沒有開發布會。”
葉筱筱心一顫,咬了咬唇道:“所以你輸了,嘉茂,這并不好玩,我們都是成年人,你知道有些事不能随意任性,放棄吧,你現在要是放了我,我可以當作……”
“不行!”
不知道哪句話戳到他,季嘉茂發了狂,他倏然起身,紅着眼吼道:“我怎麽放棄!我放過你!放過他!你們誰放過我!”
他揪着頭發,像是跟她說話又像是喃喃自語:“他要回來了!我爸從小就只看見他!小風,小風,他不在已經看不見我,他要是回來我還不得去死!”
“不可以!季家只有一個獨生子,就是我季嘉茂!季氏是我的!季家是我的!”
葉筱筱忍無可忍回道:“那你告訴他啊!你有真正的信不是嗎!你告訴他他會恨死季家,這樣不好嗎!他永遠礙不到你!”
“嘿,不好。”季嘉茂又驀地冷靜下來,臉上涎着怪笑,“季風明明恨透了季家,卻要忍氣吞聲等着我爺爺發話接納,我只要想到有天他回了季家才知道自己媽的遺願根本不是那麽回事,光是想像他那種痛苦啊,我就開心得不得了。”
“相比這件事,相比我的痛苦,啊,反正我的人生早就充滿痛苦了,我更想看季風痛苦,看到他作繭自縛,啊,想想就讓人興奮。”
葉筱筱靜靜地看着他,“你瘋了。”
季嘉茂緩緩走近她,蹲在她身前,捏起她下颌,眼中帶着癫狂之色,“你才知道,我是被季風給逼的!還有你,你為什麽不接受我?我想想,他那麽喜歡你,如果知道我上了你,會更痛苦吧?”
葉筱筱瞳孔一縮,立刻推開他,可惜她被下了藥,全身酸弱無力,她自以為是的全力一擊在他看來不過是輕飄飄的兒戲,季嘉茂随之纏上去,就想親她,“筱筱,跟我在一起吧,我愛你不比他少!”
“你混蛋!季嘉茂你今天要是敢碰我!我一定跟你同歸于盡!”
被壓在地上的葉筱筱狼狽不已,氣勢卻絲毫不弱,她認識對方十幾二十年,深知他個性懦弱,這時候他憑着一時意氣壯膽,自己只要不表現出害怕,把他氣勢壓過去才會有出路。
“季嘉茂,我一直把你當朋友!你說我不理你我不接受你,可你自己想想,你可有追過我?你總是悶不吭聲的,我怎麽知道你在想什麽,還有你爸,害得我爸住院,你說我還能理你?”
葉筱筱一通喊話,季嘉茂果然岔了神,按着她遲遲不動,面上顯出遲疑,“不是的,那是我爸做的事,跟我無關,我也想幫你們家,可是我……”
正說着話,走廊外響起嘈雜的腳步聲,這間年久失修隔音效果極差的房間,很快聽見外面傳來各種聲音——腳步聲、說話聲、還有開門聲……
“Fuck!”季嘉茂旋即起身,同時捉着葉筱筱起身,就想躲到角落去。
葉筱筱張口咬在他手臂上,季嘉茂吃痛,這一痛立刻讓他小腿處被狗咬的傷口一并隐隐作疼,他一怒猛地一甩,葉筱筱整個人像斷線的風筝一樣向窗臺撞去,‘咣’地一聲猛烈撞擊,葉筱筱軟軟倒下去。
季嘉茂吓了一跳,趕緊跑過去抱起她,“筱筱,筱筱,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撞到哪?我看看……”
他的手在她衣服上胡亂翻動,正在這時,房間門被人打開,喘着氣的季風一眼掃過去,看見窗邊兩人壓在一起的情景,眼睛立時變得腥紅,他沖了過去,誰也瞧不見他的動作,下一刻季嘉茂已經被他從葉筱筱身上拉開、抛出,像破布一樣丢到牆上。
“筱筱,筱筱……”季風抱着葉筱筱,驚慌失措地看着她額頭上的血,“別吓我啊筱筱!”
“姐!”葉昊寧跑過來,一邊看着葉筱筱,一邊沖想起身的季嘉茂補了一腳,“混蛋!你對我姐做了什麽!”
葉筱筱掙紮着睜開眼睛,對着季風勉強一笑,“沒事,我還好。”
季風抱着她,眼中的暗色幾乎無法收斂,他深深吸了口氣,“筱筱,等我一下,就一分鐘。”說着他喊來葉昊寧,将葉筱筱交到他手中,自己起身,向靠在牆邊的季嘉茂走去。
季老爺子和季昌義一路追着季風和葉昊寧一間間找過來,見着了剛剛那荒唐一幕,到現在都回不了神,季老爺子倒是心疼季嘉茂被打,想讓季昌義去扶,可是季昌義不知怎麽的,像是中邪一樣,定定站着不動。
季風拖着季嘉茂的衣襟将他揪起,他看着他,季嘉茂也在看他,這一對自小知道對方存在卻從來不曾親近過的同父異母兄弟,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看着對方,這一刻好像時光穿梭,兩人腦海裏各自閃出無數畫面,全是自小對峙的一幕幕。
“季嘉茂,我從來沒恨過你,我只是可憐你、讨厭你,但是今天,你真的碰到我的底線,你這種人,還是去死吧。”
季嘉茂瞳孔猛縮,就見那個拳頭像慢動作播放一樣,從遠處向他迎面飛來,砸在他眉心之間,‘砰’地一聲重響,他飛了出去,撞在一排長櫃上。
“啊!殺人啊!快點阻止他!”聽到消息的烏曼麗終于趕來,正好就直擊這一幕,吓得她心驚膽顫,連聲尖叫。
可惜季昌義像木頭人一樣呆着不動,工人們面面相觑、審時度勢,也不敢上前。
這一空當時間,季嘉茂已經挨了季風無數記重拳,雖然他也曾試圖反擊,可惜季風的身手是從小跟流氓混混打鬥硬練出來的,跟他比,季嘉茂簡直沒得比。
不到一分鐘,他已經沒有一絲反抗之力,軟在地上任人挨打,烏曼麗哭着撲住兒子,一邊罵季風,一邊罵沒動靜的丈夫,場面混亂不堪。
一分鐘到了,季風收了手,沒看一眼哭得妝全化了的烏曼麗,轉身回到窗邊。
烏曼麗還在抽抽噎噎地罵:“你們,會有報應的!報警!張叔你快報警!”
管家和工人們這時才恍然回神,有人上前來接手,有人扶住大受打擊的季老爺子,有人則是試圖撥報警電話。
這時候,庭院外響起了嘹亮的警笛聲。
烏曼麗等人倏地一驚,葉昊寧則是大笑,“還用得着你們報警,我們早報了!季嘉茂,下半輩子去裏面蹲着吧!”
季風想把葉筱筱抱起來,葉筱筱搖頭,眯着眼睛看着季嘉茂,“他的口袋、有信,快去拿。”
葉筱筱的聲音雖小,在大家都保持安靜的情況下還是聽得清清楚楚,烏曼麗等人沒反應過來,季老爺子已經按着胸口大喘氣,“別讓他拿!”
有工人試圖把季嘉茂抱走,被葉昊寧一腳踹開,随後動作極快地伸手到對方的黑色大外套裏,從裏面抽出一張又黃又舊的信紙。
季嘉茂軟了下去。
葉昊寧拿着信紙得意地往季風旁邊靠,一邊打開信紙一邊念道:“遠離季家,永遠不要跟季家有關系,媽媽愛你。”
他疑惑地翻了翻信紙,“就這?”
這莫名其妙的短短三句話,他不明白,其他人卻聽得明明白白,季風奪過信紙掃了眼,複雜地望向葉筱筱,立刻将她抱起,“走,我們走!”
季昌義終于從入定中回神,他神色震驚地看着季父,一步步逼近,“這是什麽信?怎麽回事……”
對方後面還說了什麽,聽不見了,葉筱筱窩在季風懷裏,睡着了。
葉筱筱再次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家中。
季風黑白灰裝修風格的卧室,因為她搬進來後,多了其它顏色,但是現在,這些顏色也在淡去,她擺在卧室角落的插花枯萎了。
季風端着托盤進來,看見她醒了,圓溜溜的杏眼兒不住地轉,立刻走到床邊扶她起身,“筱筱,有沒哪裏不舒服?”
葉筱筱眨了眨眼,眼底閃過一絲狡黠,無辜地看着他,“你是誰呀?”
季風一震,“你……”他的手摸上她的額頭,也不知道是在探溫度還是在摸什麽,“你不記得我了?”
葉筱筱偏着頭,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不記得,你是我哥哥?”
這幾天不眠不休照顧着葉筱筱,季風模樣邋遢,看着确實比她大了許多,但她一天沒醒,他哪裏放松得了,眼看她好不容易醒了,沒來得及開心,她的反應又給他當頭一棒。
“不是,我們是夫妻。”季風澀澀說道,手撐着床起身,“我去找醫生來看看你,你別急……”
他說着別急的話,自己卻着急,可能這幾天休息不夠此時氣急攻心,他閃了下神,足下踉跄,一轉身差點撞到旁邊的椅子,葉筱筱看不下去,忙喊了聲季風。
“對不起,我跟你開個小玩笑……”
話沒說完,季風猛地回身按住她肩膀,“真的?你認得我?不是騙我?”
“不是不是,就是看你好嚴肅的樣子,跟你鬧着玩,別生氣嘛。”她伸手摟住他脖子,柔柔說道。
季風半天才回過神,板着臉道:“這一點也不好玩,以後不許這樣。”
她立刻豎起三根手指,“我保證!沒有下次。”
葉筱筱躺了兩天兩夜,剛剛醒來,雖然很餓,也只能先喝點水,吃點流質的食物,吃完季風讓她再睡會,她看着季風眼下的青黑,讓出一邊床,“你陪我睡。”
季風怔了下,猶豫地看了眼自己,“那你等等,我去洗個澡。”
怕葉筱筱等得急,他快速洗了個戰鬥澡,将刺眼的胡子刮掉,弄得全身清爽才回到卧室,他鑽進被窩裏,看見葉筱筱正在玩着小黑球。
季風眼神柔和,覆蓋她玩着小黑球的手,“喜歡嗎?這是我第一個作品。”
葉筱筱用‘果然’的眼神看他,“我猜到了,思筠哪裏會送這種禮物,所以它叫1號?”
“嗯。”
這次所幸她順手把小黑球放在口袋裏帶走,他才能順利找到她的位置,可謂是不幸中的大幸,他把小圓球拿走,拉她的手環住自己,下颌在她臉上蹭了又蹭,“睡吧,我抱着你。”
葉筱筱用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戳着他鎖骨下的紅痣,搖頭道:“你得跟我說說那些事怎樣了?”
季風知道她想聽什麽,斟酌着道:“新品發布會擇日再開,季嘉茂在裏面蹲着。”
“對你有沒有影響?”
“沒有,他們吵不過我。”季風笑了笑,“風致的大頭一直在我手裏,你放心,只要風致一天在我手上,我想做什麽決定都可以。”
這話雖然嚣張,卻是事實,當年再艱難,他也沒想把風致割讓出去,就是不想哪一天太過被動,事實證明,這一決定是對的。
既然她想談話,季風問起了另一件事,“跟我說說當時怎麽回事。”
葉筱筱沉默了會,半晌長嘆口氣,“季嘉茂來找我,問我想不想知道真正的秘密,要我跟他走,我怎麽想都覺得不對勁,拒絕了他,沒想到他向我下手。”
“後來我醒過來,他又說要跟我打個賭,說你肯定會放棄我選擇事業。”
季風挑了挑眉,“還有這事?那他可真蠢。”
“我說我不賭,嘉茂說一定要,他要讓我看清你的真面目,然而……”
“然而我選了你。”季風搖搖頭,忍不住發笑,“季嘉茂真是一如既往地天真啊。”
葉筱筱垂着眼睑,“他的本質并不壞,他也是個可憐人。”
季風沉默了許久,抱緊了她,“我知道,他和我一樣,都是個可憐人。”
不過,他還是比季嘉茂幸運一些,因為他抓住了生命中的一點陽光,離開了黑暗。
他低頭親在她額心上,“沒有什麽比你更重要。”
經過這次突發事件,兩人感情更進一步。
葉英卓和周憶彤事後才知道實情,吓出一身冷汗之餘,葉英卓氣得不輕,就想出門去找季昌義,問問他怎麽教兒子的。
季風攔住他,告訴他不用親自過去,近日他跟季昌義有約,屆時幫他出口氣。
這話頗讓葉英卓順氣,私底下跟周憶彤說:“阿風跟季昌義那瘋子不一樣,明白事理,真是越看越順眼。”
又跟葉筱筱說道:“阿風不容易,現在算是苦盡甘來,要多關心他。”
惹得母女倆皆是一臉無奈,葉英卓這人果然護短,護短極了。
去醫院的路上,葉筱筱把這事當成笑話告訴季風,“我爸完全把你當自己人了,他跟我說要多關心你。”
季風停好車,牽着她往醫院走去,“岳父說得對,你應該聽。”
葉筱筱咯咯直笑,兩人穿着同款的藍色外套,一大一小,再加上顏值高,說笑打鬧,顯眼之極,一路回頭率極高,還有人認出兩人,偷偷拿出手機拍照。
季風不着痕跡地把葉筱筱攬到身前擋住,兩人拐進醫院的花園療養區,早收到消息在回廊等待的季昌義望了過來。
季風腳步一頓,臉上笑容立收,跟葉筱筱說了聲‘在這等我’,便向季昌義走去。
季嘉茂出事後,季老爺子就倒下了,季昌義那天怒急攻心,險些吐血,他想問父親到底是怎麽回事,可惜對方一直處于昏迷中,這些日子,他警局和醫院兩邊來回跑,整個人形容萎靡。
看見季風,他眼中亮起了光,向他走近,“小風……”
“季先生,”季風臉色淡淡,站定腳步,從口袋裏拿出一條祖母綠項鏈,遞了過去,“這是家母說要還給你的東西。”
看見項鏈,季昌義渾身一震,顫着手接過項鏈,項鏈吊墜的祖母綠寶石已經剝落,露出鑲嵌面,同時放到他手心的,還有寶石和一張紙條。
——小風,如果有一天你看到這張紙條,請把項鏈還給季昌義,告訴他下輩子再也不見。
季昌義瞠大眼睛看着紙條,呼吸急促,他感覺到頭暈眼花,如何也無法順利讀懂這行字的意思。
季風淡淡道:“我母親病逝那一天,你們不讓我進去,後來季凱給我看了一張母親的‘遺言’,我雖然覺得不太合理,可是母親病情反複,若說她始終放不下你,也是有可能,所以我相信。”
季風并沒有哀怨,更沒有苛責,只是像陳述某種實情一般不帶感情說着:“雖然季凱騙了我,但也算是成就了我,如今,該回到各自位置了,以後,希望見面也當不相識。”
季昌義立刻抓住他的手臂,臉上是拒絕相信事實的倉皇,“我不信,小霜當時情況不穩定,她說的話不一定是真心的!對不對!小風!她不是這個意思!她、她不可能……”不可能不要他!
季風看着季昌義快要魔障的樣子,冷冷說道:“你們都說媽媽是瘋子,可是你看,這個家裏,我不正常,季嘉茂不正常,懂了嗎?瘋子基因來源于你,你才是這場不幸的源頭。”
“不,不,我從來沒想過放棄你們!我跟烏曼麗有協議,如果我能堅持十年,她就同意離婚,就差那麽一點兒,你們跑了……”
季風忍不住笑了,越笑越大聲,“季昌義,你不會看不出來烏曼麗這種淺薄的手段吧?別把責任推給她,你當時只是舍不得烏家的幫忙,因為當年季氏已經不行,你們需要烏家幫扶,這才是你一直離不了婚的原因。”
季昌義神色恍惚,“我身為季家的繼承人,這樣做難道錯了?”
季風諷刺地撇嘴,“你當然沒錯,你什麽都想要,事業、家族、愛情,你難道看不出來,這裏面誰是犧牲最大的人?不是你,是媽媽,她給過你機會,是你沒珍惜。”
季昌義用力握着項鏈,只覺得一口氣堵在心頭,上不去下不得,心髒像是硬生生被人剖開兩半,劇痛難忍,“我不信,我不信,不管我做什麽,小霜總是包容我,我不信你的話!”
季風冷笑一聲,看着快要奔潰的季昌義,眯着眼湊近他耳邊輕聲說道:“你以前不是總說我有病?你錯了,有病的人是你,你的偏執害了所有人,媽媽的病在表面,你的病在心裏,你這一輩子,都應該活在痛苦和忏悔當中。”
說完,再不看季昌義一眼,轉身就走,風吹過,他聽見身後傳來低泣聲。
“小霜,我已經離婚了……”
季風腳步一頓,随即堅定向前走。
葉筱筱正站在柏樹下,溫柔地看着他。
季昌義小時候常常對他說,說他的性子最像他,當時他不懂,後來懂了,他指的是個性裏固執偏執的部分。
但是他想,他跟他又是不同的。
季昌義放過了所有人,唯傷害了最愛的女人,他不是,他寧願傷害自己,也絕不會傷害葉筱筱,這是他們的本質區別。
“我跟你不一樣。”
他喃喃說道,迎向葉筱筱,牽住她的手握住。
不一樣,他寧願傷害自己,也永遠不會傷害她。
兩人很快離開醫院,季風帶她去逛街,直到天黑,才開車回家。
看見車子徑直往都東區開,葉筱筱有些疑惑,因為前陣子受傷的緣故,葉父葉母不放心她,讓他們回去住,季風欣然同意,兩人早上還從葉家離開,怎麽回去不回葉家,反而回到家裏來了?
季風笑了笑,牽着她的手走進感應到主人回來變得亮堂的房子,已經修複好的9號率先沖過來,圍着兩人興奮地轉圈。
葉筱筱敏銳地嗅到一陣香氣,正想問怎麽回事,下一秒被季風打橫抱起,她吓了一跳,忙抱住他的脖子,“你做什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