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門開了, 葉筱筱抱着9號站在門內，笑容可掬地看着他, “還沒睡？”
身前的女孩子穿着一身及膝的保守睡裙, 方領, 泡泡袖, 寬大的下擺像花瓣一樣舒展, 一頭半腰長頭并未束起, 像海藻一樣披在身後, 安靜垂墜。
睨着她嘴角淡定的笑意，季風心中那股郁悶沒來由更深，他雙手揣到兜裏，輕倚門框，掃了眼她懷中的9號，視線落到她臉上, “住得習慣嗎？”
葉筱筱偏了偏頭, 發絲随着她的小動作拂到右側肩膀, 化成一道圓弧包住圓潤肩頭，“習慣。”
男人的眼睛追着那絲輕晃的發絲, 聲音放得極輕，“那為什麽還不睡？”
說着望了眼她胸前, 眼底閃過一道暗光, “是它打擾你？9號，過來。”
原來乖乖伏在葉筱筱懷裏的9號接收到第一主人的命令，立刻從她懷裏跳下來, 繞到季風身後，乖乖蹲下。
“啊？不，它沒有打擾我，是我在看資料。”
季風的房子很大很空曠，雖然看似各種便利，但莫名其妙跟一個男人，還是她的前男友同居，讓她感覺不安，9號的外形靈感設計來自秋田犬，雖然身體是裸露的銀色機械關節，但頭部制作精巧，憨憨的模樣酷似秋田犬，她喜歡那雙跟真的狗狗眼無二樣的黑葡萄大眼睛，還有頭上像小狐貍般豎起手感極好的Q軟耳朵。
更別說9號很溫和，她沒有提出要求的時候，會一直安靜地在呆在她身邊，有它相伴，她感覺好多了。
季風裝作沒看到她想讓9號回去的神情，望向客房，只見落地窗前放了張小幾，小幾上和地板上鋪陳着不少資料，屋子裏營造的自然風拂過時，紙張飛起一角，發出嘩嘩的聲音。
“白天不累，回來還有精力看資料？”
季風的教導步驟太快，交待的任務也頗讓人吃不消，因為任務繁重，只靠白天時間根本完成不了，葉筱筱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我……很多不懂，不做功課怕跟不上。”
季風收回打量，意味深長的視線重新落在她身上，“現在就看懂了？”
“呃……”
季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現成的人才在這裏，你不問，自己硬啃，說你笨呢還是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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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筱筱擡頭瞪他一眼，季風莞爾，把手從褲兜裏拿出來，拍拍她的頭，“不懂就問，我說了會教你。”說着徑直走進房間。
葉筱筱摸着頭，咬了下唇，轉身走進去。
季風在地上随意坐下，拿起她擱在小幾上的文件，略略一看就知道，這些是葉氏以前接過的幾個大項目，完整的項目檔案，還有她自己查閱的相關資料。
他坐在地上時，9號就乖乖坐在他腿邊，葉筱筱已經發現了，只要季風在的時候，他的命令永遠高過于她，剛剛季風那句‘過來’讓9號守緊主人，不管她在旁邊怎麽逗弄，它都不動。
季風不禁扶額，提醒她，“筱筱，這是機械狗，你逗它沒用，你得給它命令。”
葉筱筱怎麽不知道，但對着軟萌的9號，她忍不住就把它當成真的狗狗一樣，收回心神，她雙肘支在桌子上，看着季風拿起她寫了一半的資料，拿筆在上面勾勾劃劃。
“這裏沒懂是不是？”
“這個國富廣場項目當時是有政府扶持，性質不同，得看成特例。”
“葉氏樓盤之前幾乎都是采用邊建邊賣的策略，但現在預售方式是主流，兩種方式不說哪種好，得結合最新政策來分析……”
男人的嗓音清冷，像灑入房間的冷寂月光，又像月光下的大提琴曲，悠揚磁性又動聽。
葉筱筱不笨，她知道季風提點她的正是她想不通的地方，她不敢浪費機會，抓住筆飛快在筆記本上速記。
季風原本緩聲而談，越說，見葉筱筱一眼也沒看他，全神灌注在資料上，不由得眼一沉，他嘴一閉，不說了。
他不說，葉筱筱卻沒覺得奇怪，還以為是說到一段落，趕緊把他剛剛提到的項目資料翻出來，細細研讀，她看得極認真，連季風一直盯着她看，也沒發現。
女孩子真的很用心，她把跟現在手上正卡着的鳳雅閣項目相似案例找出來，根據季風剛剛的提點，去分析兩者的相似之處有哪裏可以借鑒，不得不說，她認真的模樣很迷人，季風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他和她分坐在小幾一側，她靠着小幾書寫，而他稍稍靠後，這樣的情形，多像當年他給她補課的情景啊，只不過那時候的葉筱筱是對着習題冊對着試卷煩惱，每次想不出步驟時都會糾結地在草稿紙上亂畫，然後……
季風的眼睛落到她紅潤的櫻唇上，看着那張紅唇微微張開，然後含住筆頭，輕輕咬住。
眼前這一幕莫名和當年的每一幕重合在一起，像電影的每一幀一樣快速翻動，最後定格在那一天，他把女孩子手中的筆搶走，把她抱到懷裏肆意親吻……
他的腦子轟的一聲，忍不住倒抽口氣。
葉筱筱放開筆，轉過來不解地看他，“我又錯了？”
季風喉結滾動，臉色暗沉，有些粗魯地搶過她手裏的資料和筆，“錯了！”重重在紙上劃掉她剛寫的字。
寫完他把筆和資料蓋在桌面，扭頭看她，“葉筱筱，我們這麽多年沒見，你就沒有話想問我？”
葉筱筱怔了一下，“問什麽？”
壓在桌面的手微微收緊，季風皮笑肉不笑地道：“你不問我為什麽這麽多年沒見，一見面卻要跟你結婚？”
身旁的男人雖然穿着一身休閑家居服，但骨子裏散發出來的強勢掩不住，霸道的模樣像一柄出鞘的劍，太過淩厲，這和葉筱筱印象中的他相差太多，以致她微微斂眉，“問了又怎樣？”
男人身材高大，哪怕他只是坐着，同樣給人強大的壓迫力，剛剛借着看資料的舉動得以忽略，但此刻只剩談話，這種差異就會被無限放大，她忍不住撇開頭。
“季風，我不在乎你想做什麽，我現在關心的只有葉氏，只有我家人，其它的，我不關心。”
季風被她這話刺得心口一痛，他下意識握住她的手，“我呢？你也不關心？”
葉筱筱驚詫地看他，立刻抽回手，“抱歉，我第一天就說過了，過去的事我已經放下。”
她說，過去的事已經放下。
她怎麽能放下，怎麽放得下？
原來是想去引誘葉筱筱，沒想到最後因她的話落荒而逃。
回到自己房間的季風靠在門板上，伸手蓋住眼睛，心口一陣陣的抽痛感是那樣真實，他忍不住回想這七年的光陰。
當年，他知道葉筱筱生氣，可那時候的他，不知道也沒能力去化解這場他一開始就做錯的心結，他只能把全部精力投放在學習和事業上，他告訴自己，只有事業才有底氣，葉筱筱才會相信自己不是帶着動機接近她，靠着這一執念，他撐過一天又一天，越爬越高。
只是他也會寂寞，他的人生如此無趣，唯有她給過他陽光和燦爛，哪怕她收回，他仍然忍不住去追逐她的身影。
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季風守在暗影中，陪着她默默走過許多地方，他親眼看見剛分手那幾年，每年到了生日她會哭，她會醉得不省人事，但随着年歲的增長，她不再會看着煙花哭泣，不再會經常一個人憂傷，她正在逐漸走出往日陰影，看見這樣的她，他害怕得不得了，唯恐她留下他一人在黑暗中，他開始縮緊她生活的空間，想要迫她回到他身邊。
葉筱筱大學讀藝術，畢業後從事的是設計類工作，和幾個同學合開了工作室，如果沒有發生葉英卓這件事，接下來的軌道原本應該是接了他項目的工作室将葉筱筱派到他身邊。
季風閉了閉眼。
從少年時的慌張無措，到長大後懂得了自己想要什麽，他浪費了太多時間。
葉筱筱之于他，是異常熟悉的，雖然沒能近距離接觸，但她的成長卻是在他的眼中進行，他從未離得太遠，他默默陪着她長大，然而對于葉筱筱來說，季風卻是陌生的。
這一段被時間分割的距離，應該怎麽去彌補？
季風臉上沒有一絲笑容，半阖的眼中黯淡晦澀，他慢慢走到書架前，分開邊上一本書，按下裏側隐藏按鈕，書架旁邊的牆壁立刻分開，露出一個小房間。
他走進去，在真皮椅子上坐下，修長的手指在桌面幾個按鍵上按動，面前的大屏幕‘滋’地一聲亮起，葉筱筱端坐在小幾前的景象立刻顯現在大屏幕上。
季風就這麽看着，看她認真看着資料，開始犯困了，連連打哈欠，最後撐不住在小幾上打瞌睡，他看了眼時間，淩晨1點半，他的手指在桌面輕點着，似乎有點不安分。
她太累了，他想，季風拿起旁邊的手機，撥通葉昊寧的電話。
屏幕裏的葉筱筱頭像小雞啄米一般點着，最後實在撐不住，起身想拿水喝，結果人太困了手一軟，杯子裏的水全數灑到身前。
“哎呀！”葉筱筱這下全醒了，她一邊無奈地揉着眼睛，一邊把沾到水的資料推到一邊，這才起身，打開衣櫃，解開胸前衣扣，脫下睡裙。
屏幕上赫然出現葉筱筱僅穿內衣褲的景象，正在講電話的季風猝不及防看見這一幕，一愣，随即飛快轉身，他的動作雖然快，但是，屏幕那麽大，該看的還是看到了……
他真的沒想到會看到這一幕，季風閉着眼睛，耳朵泛紅，三言兩語把話說完挂掉電話，算着時間差不多，迅速轉過身再不看屏幕一眼，直接關閉屏幕。
然而直到躺在床上，眼前還是浮現那乍現的一幕，女孩子漂亮的曲線，穿着藍色內衣褲的雪白身體……耳朵在發熱，心髒在擂鼓，他翻了個身，拿被子蓋住自己。
葉筱筱第二天差點起不來。
昨晚被水淋濕後徹底醒了，她熬夜看資料做報告到了三四點鐘，若不是覺得身體需要休息她其實還想通宵。
她一邊打着哈欠一邊下樓，餐廳飯桌上如同前幾日一樣，已經放着季風早早準備好的早餐，關于這一點她确實有些不好意思，明明說好大家輪流來煮飯，然而他每天都起得比自己早。
“你下次起床別做，留着我來做。”
季風淡淡擡眸，“等你起床都可以上班了。”
“我會早點起床的。”她鼓了鼓頰，快速吃完早餐，跟他一同走出房子。
下臺階時，季風十分自然地牽住她的手，葉筱筱一愣，飛快抽出手，“我可以自己走。”
說着匆匆從手提包裏拿出車鑰匙，沒看季風一眼，徑直走過去開車。
她不知道的是，男人站在原地怔怔看着她的背影，看着那只握空的手，眼裏閃過沉色。
不行嗎？到底怎麽樣才能讓我接近你一些？
葉筱筱不知道季風複雜的心理活動，她知道季風今天要先回風致，下午再過去葉氏，于是跟對方打過招呼後，自己開車到葉氏上班。
繁忙的一天開始了，葉筱筱忙得暈頭轉向，下午，季風準時到達葉氏，與此同來的還有她弟弟葉昊寧。
“阿昊，你怎麽會過來的？”
不怪她驚訝，之前不管她怎麽說，葉昊寧知道了季風暫時接管葉氏，就是不肯到公司，還說出幼稚的什麽有他沒我的話，是以這會兒看到兩人同時出現，還看似平和，怎麽想都有古怪。
見葉筱筱在看他，季風很爽快地給出了答案，“他說要回葉氏，今天起他跟着你，你就把他當成打雜的行了。”
聞言，葉昊寧狠狠刮他一眼，見姐姐好奇看着自己，又尴尬地撇開頭。
葉筱筱想不通內情，不過弟弟願意學習，怎麽樣都好。
她秉持着要把自己懂的事全教給弟弟的原則，不止讓他加入自己現在負責的項目，更是一股腦地塞了無數資料給他，盼弟成龍的心情在她身上發揮得淋漓盡致。
葉昊寧潇灑慣了，雖然有幾分小聰明，但哪怕有心想改想上進，突然之間被塞了這麽多東西還是讓他煩躁不已，更別提一直被季風高強度地壓榨，堅持了幾天，他受不了地跑來總裁辦公室找季風抗議。
“五天！你給我五天交報告！我告訴你，五天我什麽都拿不出來！”說着擺出一幅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季風望了眼一邊寫報告一邊咳嗽的葉筱筱，微微一笑，“我只給你姐三天，她都可以。”
“她可以？”葉昊寧氣憤地指着坐在辦公桌後的葉筱筱，“你看看她，她被你逼得快病了！”
季風眼底劃過暗光，嘴角勾起一抹微妙的弧度，“是嘛。”
葉昊寧眯了眯眼睛，“爸媽說結婚是你們倆的事，讓我不要插手，好，我不插手，可你這樣對我姐？你也太過份了吧！”
季風睨着他，身子向後慵懶靠在沙發上，“我倆的事，不用你操心，有時間在這裏廢話，不如去寫報告，別這麽看我，不服你就做得比我好，我等你來挑戰我。”
“你！”
葉昊寧握緊拳頭上前，只想狠狠一拳揍扁這張得意的臉，卻被姐姐的咳嗽聲擾得心肝痛，最後用力收回手，拿回報告，什麽話都不說轉身離去。
“咳咳咳咳……”
季風從沙發起身，在微型吧臺倒了杯溫水走到辦公桌旁，放在葉筱筱手邊，“喝水，還剩下多少？”
葉筱筱臉上泛着不正常的紅暈，她一口氣把水喝光，感覺自己仿佛又有了力氣，她翻了翻報告，對着季風揚起笑臉：“快好了，明天繼續寫，後天一定能交給你。”
女孩子眼睛彎着，像一抹月牙兒，特別可愛。
季風卻用舌尖抵了抵後牙槽。
這傻姑娘，還沒發現自己病了嗎？
他接過報告看了看，瞥了眼她泛紅的臉蛋，輕輕放下報告。
“我明天就要。”
作者有話要說： 我想像中的畫面是：
季風：“這份報告，我明天就要。”
葉筱筱把報告兜頭甩回去，“老娘不幹了！”
……
可惜不行，因為女鵝并不是給男主打工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