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季風的眼型很好看，眼角微微上挑的狹長內雙，笑起來時眼眸深邃撩人，當他不笑時，微垂着眼看人，就像現在這樣——
漆黑的眼睛平靜垂視對方，帶着疏離和淡漠，看得葉筱筱心頭一跳。
心裏莫名滲了些酸澀，但更多的是帶着窘迫：“對不起，我不應該随便翻你的東西。”
季風想說沒關系，家裏沒什麽重要東西，可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因為她碰到的，恰恰是一些不該碰的東西，這些讓他滋生出欲望來源的東西。
扣在相框上的手用力按了按，他最終選擇錯開她的視線。
“沒關系。”
他沒再解釋，多一句話也沒有，無形的隔閡阻在兩人之間，明明前一刻還相處融洽，下一秒便心思各異。
兩人安安靜靜地吃晚飯。
季風面煮得不錯，至少比她瞎糊弄出來的番茄炒蛋好吃，可能是那又鹹又甜的番茄炒蛋實在太難吃，葉筱筱心裏越發受堵，匆匆吃完離開。
季風送她去坐車，重新回到舊宿舍樓，牆上的鐘時針已經走到九點。
桌子上還堆放着兩人剛剛挑來撿去的水果和蔬菜，微亂的廚房殘留着些許人氣，然而房子已經徹底安靜下來，他-c-x-團隊-不出聲，便是寂寞的味道。
季風閉了閉眼，覺得自己有幾分荒謬，他計劃了那麽久，還沒動手，已經生出不忍了？
他站了許久，簡直快成了雕塑，直到揣在褲兜裏的手機傳來震動。
【我到家啦，時間不早，你早些睡覺，記得傷口不要碰到水喔，晚安~ ^ ^】
是葉筱筱一如既往的活潑語氣，季風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屏幕暗下，才點亮手機編輯短信回複。
【好的，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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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寡的話語，無趣的靈魂，就像他的人一樣，季風自嘲地扯着嘴角，丢掉手機走進房間。
另一邊的葉筱筱，在等到季風信息後，才露出幾分輕松。
轉身拿了衣物去洗澡，睡覺前，葉母過來看她，告訴她之前問的兼職有消息了。
自從上次窺見季風在打工後，葉筱筱就立刻找了母親，想讓她幫忙找一份輕松又高工資的兼職，但是現在季風不打工，他或許已經不需要了。
葉筱筱坐在床上雙手抱膝，心想，就算需要，他現在受傷，也不能去打工，得好好養傷。
等傷好後……再問問看吧。
第二天是周末，因着期中考剛結束，季風給她的補課行程暫時告一段落，沒了這個光明正大的‘約會’理由，葉筱筱找不到機會去湊近，想着大好的周末不能見到人，心情有些低落。
她不是沒想過直接去他家找他，或是約他出來，但是因着昨天兩人最後鬧的那點不快，她有點別扭。
總覺得他對她，根本就不上心。
葉筱筱悶悶倒在床上，反手捂住眼睛，心想，雖然是她表的白，但他應了，就不能老讓她主動吧？她是個女孩子，也會想要對方好聲好氣地哄，會想要對方主動對她好一點點，至少……別客氣得像普通同學一樣。
她在床上胡思亂想時，電話響了，是鐘思筠的電話。
“……剛剛考完試，大家想約出來聚一聚，一起來吧？”
大夥兒都覺得，畢竟是高三了，越往後，時間只會不夠用，功課越緊，便想趁還能喘得上氣的現在，搞個聚會玩一玩。
這種集體活動，葉筱筱沒理由搞特殊，想想便答應了，結果她剛應下，鐘思筠就笑得不懷好意：“班長那邊就交給你啦，請一定要把他帶過來，地點和時間一會兒發給你。”
葉筱筱：“……為什麽讓我去叫？”
鐘思筠害了一聲：“這種聚會，班長極少參加，剛剛薛洋問過他了，他說不去，所以任務只能交給你。”
可是她叫，他也大有可能會拒絕的啊。
葉筱筱看着挂斷的手機許久，大有想把它看出花的意思，最後幹脆一閉眼按下電話，在心兒撲嗵撲嗵跳的同時等着他接聽。
她跟季風，兩人關系有些奇怪。
葉筱筱從未談過戀愛，但沒吃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看電視裏大街上你侬我侬的一對對小情侶就知道，她跟季風這樣的關系，根本不像情侶。
人家倆小學生談戀愛都是甜甜蜜蜜地牽手，他們，在一起一個多月了，連手都沒牽過。
她也不是急着要牽手什麽的，只是覺得他對着她，生疏客氣得根本不像戀人關系，但若問他對她好不好，又挺好的……他還主動給她補課呢！
葉筱筱搖搖頭，把腦海裏的雜念趕跑，“……就是這樣，你也過來吧？”
季風默了一會兒，“好，你把時間和地點發給我。”
沒想到他直接答應了，葉筱筱有些開心，“我們一起過去？”
季風淡淡笑着：“明天下午我有事，到時我直接過去。”
……
轉眼到了周日。
葉筱筱把衣櫃裏的衣服翻了個遍，最後找出一條米黃色的針織長裙，裙子過膝，剪裁大方漂亮，十分亮眼，唯一的缺點就是太過單薄，畢竟現在已經是十一月底接近十二月的冬季，就算是在南方，也得穿多兩件。
她選了件藍色的薄外套，對着鏡子裏轉了好幾圈，才滿意地出門。
聚會地點選在世豪酒店，司機送她過去，經過繁華路段時難免塞車，在汽車龜速進行中，葉筱筱突然咦了一聲。
司機望向倒後鏡，見葉筱筱整個人趴在車窗上，不住地揉眼睛，半晌指着右前方一間會所問：“劉叔叔，‘富人間’是什麽地方？”
司機瞥一眼，尴尬地咳了兩聲，“小姐，那是……私人會所。”想想又道：“就是夜總會，不是什麽好地方，小姐別看了。”
前方紅燈轉綠燈，道路疏通，司機趕緊一踩油門，車子飛離這個路段，葉筱筱還附在車窗上望着那道看起來奢靡又豪華的黑色大門。
她眼花了嗎？她……竟然看見季風進去夜總會？！
因着在來時路上的意外，葉筱筱不複之前的雀躍心情，到達聚會地點，還是心不在焉的，看着同學們陸續到達，在包廂裏說笑玩鬧着，而季風遲遲未到，她忍不住拿出手機給對方發了一條信息。
旁邊的鐘思筠悄聲問道：“怎麽啦？班長不來？”
葉筱筱：“不是，晚一點兒到。”
兩人說着話，一會兒跑過來一個男生道：“你們倆別坐在角落啦，過來玩游戲啊。”
那邊一群人正在玩‘真心話大冒險’，不知誰那麽大膽，叫了一件啤酒，說輸了要喝酒，鐘思筠一聽到酒字立刻反對，“我們還是學生啊，怎麽能喝酒！”
“拉倒吧，學生怎麽不能喝酒，成年了就行！”
鐘思筠豎着眉頭，“我沒有，”又拉了旁邊葉筱筱一把，“她也沒有！”
“害！能喝就喝！不能喝就不喝！又沒損失！”
班裏好些男生都起哄着，他們平時都是優等生，在家裏被管得嚴，難得出來聚會，都想玩個盡興。
葉筱筱拉了鐘思筠一把，搖了搖頭。
廂房裏鬧哄哄時，大門被人推開，背着光的季風出現在門口。
“哇！班長來了！”
同學們喊着，好些人擁簇上去，葉筱筱卻眯起眼睛，目光直勾勾落在季風那件黑色外套上，一模一樣的打扮……
她愣愣地看着，直到被鐘思筠喊回神，她取笑道：“你怎麽了？是班長太帥了？這樣都能看呆？”
葉筱筱勉強一笑。
季風走了進來，燈光照到臉上，大家都清楚看見那貼在臉上和額上的繃帶，一時都有些驚訝，“班長你去打架了？”
季風淡淡一笑，似真似假地道：“對啊。”
大家哈哈大笑，顯然都沒信，但是也沒再問了。
班裏的同學來得七七八八，大夥兒準備玩游戲，卻卡在喝不喝酒的問題上争執不下。
平時喜歡搞笑的刁智敏今天也不知道吃錯什麽藥，揚着下颌看着季風道：“班長比我們大一歲，肯定敢喝酒吧？”
季風掠了眼旁邊滿滿一箱的啤酒，笑了，“你想喝我陪你喝，女生就別喝了，我們只是普通聚會，沒必要玩大，你說是嗎？”
鐘思筠：“班長這話怎麽怪怪的，好像話裏有話？”
薛洋白了她一眼，“你小聲一點吧。”
空酒瓶在圍成一圈的學生們中間轉了起來，停下，游戲開始了。
葉筱筱一直注意季風。
如果說在她眼裏，原本的季風是站在雲端高不可攀的人，那麽如今，她走近了，才發現對方不止疏離缥缈，身上更充滿無數迷團和矛盾。
不管是對方這個年紀卻獨自一人住在舊社區，還是惹到社會青年被圍堵，抑或是他一個學生竟然走進夜總會……這種種種種，都讓她心頭壓着一塊石頭。
她快喘不過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