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瑤光助理上午八點準時接上陸酒酒。
研讨會定在沁園春大酒店的牡丹廳, 她趕到的時候會議還沒開始,瑤光坐在大廳的沙發上一邊等她, 一邊與其他同行閑聊。
陸酒酒走近了才看清坐在瑤光旁邊的是田詩,當下腳步一頓, 有些猶豫。
同時也聽到了那些人聚在一起談論的話題——
“瑤光老師, 您上次的演奏會反響可真是不小啊, 把古琴一下子帶到了大衆眼前, 不僅掀起了一波古琴熱,還帶動了‘非物質文化遺産傳承’的熱門話題!”
一人開口,衆人附和,瑤光禮貌颔首微笑應付:“也多虧大家厚愛, 還有媒體朋友的大肆宣傳,效果确實大大超出了預期。”
一頓嘈雜恭維之後, 有人注意到他旁邊的田詩,又笑着八卦地調侃:“說起演奏會當晚的助演,就是瑤光老師身邊這位美豔動人的古琴女神田詩小姐吧?”
田詩微微起身, 含笑瞥了瑤光一眼,随即向衆人點頭示意, 表明身份。
衆人看她大方得體,氣質不俗,與瑤光并肩而坐畫面十分惹眼, 于是紛紛贊嘆:“啧啧,看看這二位,有才有貌, 真可算是圈內的‘男伯牙女子期’了吧?不是說瑤光老師明年在日本還有演出嘛,此次田詩小姐助演大獲成功,想必明年日本演出的搭檔還是非田詩小姐莫屬啊!”
“不敢不敢。”田詩自謙地擺擺手,下意識又去瞟瑤光臉上的反應,別有用心地加了一句:“還是看瑤光老師的安排,他怎麽安排我都全力配合。”
話題牽扯到田詩,瑤光自始至終不發一言,眸光直視前方時正好看到不遠處正猶豫着要不要走過來的陸酒酒,随即展眉一笑,擡臂招了招手:“酒酒,這邊!”
聊得火熱的衆人皆聞聲朝陸酒酒看了過去——
陸酒酒:“……”
本就有些膽怯的腳步一抖,又生生停住了。
瑤光輕笑出聲,直接站起來迎了過去,嘴裏帶着幾分寵溺的口吻催促:“過來啊,傻站着幹嘛?”
田詩也早就看到了她,眼裏的驚詫疑惑難以遮掩,眼神直白明顯地盯在她身上,帶着猶疑與探究,久久收不回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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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看着瑤光與他親近地靠在一起,并肩而來,更是瞪圓了眼,臉上血色頓失,一副被雷劈了似的震驚。
她不可置信地在兩人之間來回打量,卻怎麽也想不明白他們是何時認識的。
那次在音像店?
不對,那次陸酒酒好像根本沒認出瑤光,但即便認出了,當時和他鬧得還挺不愉快,怎麽着關系也不會像現在這麽好?
百思不得其解之間,陸酒酒已經緩步走了過來,視線從她臉上一掠而過,然後才看看身邊的瑤光,難為情地道:“我……沒遲到吧?”
瑤光搖搖頭,對着她,臉上始終是一派溫潤的淺笑:“九點才開始呢,我讓小張掐着時間去接你的,不過現在也可以進去落座了。”
這話怎麽聽都帶着一股子親密無間的味道,不僅田詩驚訝,其他人更是迷惑萬分。
終于有人按捺不住好奇,問瑤光:“瑤光老師,這位是……”
瑤光虛攬了一下陸酒酒的肩,将她帶到衆人面前,嗓音揚高了幾分,頗有些得意地介紹:“這位……是我好不容易尋到的寶貝!”
陸酒酒:“!!!”
不要說別人,連陸酒酒自己都有些受寵若驚地看着瑤光,在身後悄悄拉了一把他的衣擺,提醒他:幫我吹牛我謝謝你,但別太過了,回頭我圓不住場啊!
但瑤光仿若未覺,繼續笑道:“我也是機緣巧合之下聽了酒酒的幾首古琴曲,當時簡直有種子期重遇伯牙之感,首首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精妙旋律。”
他評價太高,而陸酒酒又是圈裏的無名之輩,當即便有人出聲質疑,不過當着瑤光的面也不敢把話說得太難聽:“想不到陸小姐年紀輕輕古琴造詣卻如此之高,既然這般深得瑤光老師贊賞,不如待會會上親奏一曲,也好讓我們大家學習學習?”
陸酒酒看了說話的那人一眼,五六十歲的年紀,戴着一副眼鏡,周正嚴肅的學者模樣,圈裏倚老賣老的大有人在,他話裏話外的不屑諷刺,任誰都聽得出來,陸酒酒垂下眼眸,眉間微皺,耳下不禁也紅了一片。
田詩冷眼旁觀,面色看上去無波無瀾,但終究忍不住輕微地撇了撇嘴,眼裏幸災樂禍的情緒一閃而逝。
瑤光不傻,各人懷的是怎樣的心思他一清二楚,捕捉到田詩眼中那微不可察的眸光,更是冷冷勾了一下唇角。
然後安慰性地攬了攬陸酒酒的肩,從容淡定的笑道:“我知道大家對我所說的話存疑,不過對于酒酒的實力你們可以問問田詩,他倆是大學同班同學,陸酒酒的作曲能力田詩應該是最清楚的,對吧?”
他看向明顯呆愣住的田詩,半含着笑意好整以暇地等着她回答,那盯着她眼眸深處的視線仿佛在審視着她的靈魂一般。
她被這種犀利的目光盯得渾身不自在,卻又不得不回應,最後心虛地垂下眸子,結結巴巴的說:“呃……對啊,她從前在學校的時候就很刻苦,老師很喜歡她。”
這個回答有點答非所問,卻又很巧妙地應付了瑤光,瑤光輕微眯了下眼睛,幾不可聞地冷哼了一聲。
不過一轉眼便換了臉色,用開玩笑的語氣在衆人面前維護陸酒酒道:“你們讓她親奏一曲,本來也不是不可,只不過她現在的身份是我明年日本演奏會上的搭檔,所以容我先賣個關子,暫時不能讓諸位一飽耳福,實在想聽啊,明年買票跟我去現場聽吧?”
說完也不理會已經被驚愕到呆滞的衆人,兀自領着陸酒酒進了會議大廳。
田詩在廳外站了許久亦不能平複內心的滔天怒意,面對衆人,又尴尬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國外演出的助演名額她從一開始就志在必得,有了這次助演的成功鋪墊,再加上她對瑤光一再表露出仰慕的情愫,原以為近水樓臺先得月,這事肯定十拿九穩的。
現在居然半路被人截胡,而且這個人竟然還是陸酒酒……
那個她最讨厭,偏偏內心深處又最忌憚的陸酒酒!
不可以!
絕對不可以!
她咬了咬牙關,瞠目瞪着會議大廳的門,一雙美目裏沁出怨毒嫉恨的光,這個名額誰搶都可以,就她陸酒酒不行!
…
陸酒酒進了會議大廳,發現前幾排的座位大多安排的是圈內古琴大家,名人雅士,每個座位上早就擺放好了各位名家大拿的名牌。
她自然是知道自己不能和瑤光平起平坐的,于是一進去就自覺性地在後面找了個不顯眼的位子坐下來。
這種研究探讨性會議通常都是枯燥無味的,會議前半段陸酒酒還能保持全神貫注地聆聽,後半段實在堅持不下去,又因某種生理需求,小心翼翼從後面悄悄溜了出去。
從衛生間解決完出來,暫時不想進會議廳,于是找了個有窗戶的角落躲起來透透氣。
站了幾分鐘,剛準備從拐角裏出去,卻突然聽到有人輕喊了一聲:“瑤光,你等等!”
緊接着腳步聲就往這邊靠近,陸酒酒心裏無端跳了下,聽出了這聲音是田詩的,若此時出去簡直是迎面撞個正着,她皺着眉,糾結了下,不得不将伸出去的腳又縮了回來。
腳步聲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她惴惴不安地捂着胸口,雖然有個拐角做遮擋,但只要說話的兩人稍微朝窗邊走過來一點,立馬就能發現她。
她突然有種做賊的恐慌,心想剛才那一秒猶豫個屁啊,直接走出去不就完了嗎,幾秒鐘的尴尬總好過現在這樣時刻害怕被發現的恐懼。
正懊惱間,忽然聽到瑤光淺淺淡淡問了句:“有什麽事?”
田詩抿了抿唇,柔聲說道:“演奏會結束之後,我們好久沒見了,等會議結束了一起去吃個飯吧?”
“怕是不行,我會後有約了。”瑤光的聲音依舊平淡,沒有起伏。
“哦,這樣?”田詩只遺憾了幾秒鐘,又不放棄的詢問:“那晚上呢,晚上我們能聚一下嗎?我……有些話想和你說!”
瑤光沉默了半晌,忽然嘆了口氣,幹脆直白的問:“我不着急進去,你有什麽話就在這裏說吧?”
“……”
田詩抿了下唇,似乎為難着不知道怎麽開口,躊躇猶豫了一會兒,才試探性的問:“你……和陸酒酒很熟嗎?我記得之前你們并不認識?”
瑤光想盡快擺脫她,也懶得跟她廢話繞彎子,直接戳穿她的旁敲側擊:“你是不是想問我怎麽選了她做明年演出的搭檔?”
田詩的眼神閃爍了下,但沉默着沒有否認,他嘲諷地一勾唇:“別人不清楚,但我以為你應該是最清楚的!”
田詩聞言豁然一擡頭,臉色‘唰’一下就變了,好在沒有立刻自亂陣腳,強自鎮定幾秒,便笑道:“你這麽說,想必我和她之間的恩怨你已經知道了一些。我猜……她是不是又跟你說我抄襲了她的曲子?”
瑤光不言,用淡然清冷的目光看着她。
而她仿佛如早已預料一般,佯作失望無奈地搖頭,感慨嘆息道:“想不到過了這麽多年,她還是老樣子,為了出名,什麽話都說得出來!”
她看了瑤光一眼,胸有成竹的問:“看你現在對我的态度,她口中的故事你已經聽過了是不是?”她微一皺眉,嗓音溫婉,卻帶着些微責備:“瑤光,我實在沒想到,就這麽一個拙劣到漏洞百出的謊言,你居然會信?”
“我和她的事,當年在網上鬧得動靜不小,我覺得你應該搜來看一看再做定論!”
她說完莞爾一笑,也不過多解釋,頗有氣度,一副清者自清的從容姿态。
陸酒酒聽了許久,不知不覺雙手緊握成拳地垂在身側,唇線也抿得筆直,咬了咬後槽牙才忍住沒有沖出去撕了她。
而那邊沉默了半晌之後,才聽到瑤光緩緩開口說道——
“我沒說我相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