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不問還好, 一問才知道鄭家父子下午的行程正好也是去南街游湖,如此機緣巧合, 不結伴同行都說不過去了。
不過這就苦了任醫生,和女朋友中間始終隔着兩個锃光瓦亮的電燈泡, 那些早就設想好的浪漫啊, 甜蜜啊, 纏綿悱恻什麽的, 只能當自己呵呵想多了!
而且作為一個三十歲的男人,他的矯情小性子在這種場合是完全不方便流露出來的,所以他要表演穩重內斂,大方知性, 要用特有的男性成熟魅力拉開自己與那個膚淺騷包的瑤光之間的高低差距。
到了南湖,買過票, 四人同行便一起租了個比較大的畫舫。仿古式的畫舫不僅漂亮,還很寬敞,船頭到船尾有兩道屏風隔着, 中間擺着供游客休憩聊天的圓形桌椅,兩邊有觀光欄杆。
畫舫推開湖面, 蕩開徐徐漣漪,緩緩而行間兩岸風光盡收眼底,倒真能感受幾分古人縱情山水間流連忘返的暢快恣意。
只是……
陸酒酒和那個瑤光在船頭聊了快十幾分鐘了, 聊什麽事情那麽開心,有說有笑的?
任平生剛準備起身湊過去聽一耳朵,恰巧鄭國風開口問他:“任先生, 我聽酒酒說你是醫生啊?”
“啊…嗯…是的。”他含糊其辭的答,視線還鎖着那兩人沒收回來。
鄭國風沒注意他的關注點,又順嘴問道:“那你是哪方面的醫生啊?”
任平生繼續心不在焉:“骨科的。”
“骨科啊?”鄭國風突然眼神一亮,一把拉住他,頗有暢聊一番的興致:“任醫生,那我能咨詢你幾個問題嗎?”
“嗯……”任平生不得不回頭,雖然內心極不情願,但秉着成熟魅力的男人該有的表現,還是點頭:“您說。”
鄭國風拍了拍自己的膝蓋,皺眉道:“我這腿啊,最近老是疼,有時候還很僵硬,蹲下去就起不來也動不了,您說我這是不是膝蓋裏面長骨刺了?”
聽他這麽形容,出于職業習慣,任平生蹲到他膝蓋邊捏了捏,又托着他的小腿上下活動了幾下,然後搖搖頭道:“單從表面和個別病症暫時不好斷定,我看您最好還是去醫院看看,或者去做個關節鏡檢查。”
他停頓一秒,看到鄭國風一臉茫然,于是又解釋:“膝蓋疼,蹲、站、行困難在中老年人群中是個常見的病症,許多人認為,膝關節痛不是風濕就是骨刺,可往往做了關節鏡一看,其實不然。事實上,絕大多數中老年膝關節疼痛是由于骨性關節炎所導致的關節內軟骨脫落,骨質裸.露,半月板磨損破裂,髌下脂肪墊滑膜擠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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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等等,任醫生,你說的那些半月板,髌下脂肪墊什麽的,我聽不懂…”鄭國風确實聽得雲裏霧裏,一知半解,又實在想弄明白導致自己膝蓋疼痛的病理,于是求而好學的糾纏道:“這樣吧,任醫生,你先給我講解一下膝關節的構造,這樣你後面的話我就能聽懂了。”
膝關節的……構造?
任平生臉都快綠了,一回眸看船頭倆人,相談甚歡,笑得眼都沒了。
內心忍不住捶胸頓足的哀嚎:我是來談戀愛的,不是來給人上關節課的,這和說好的一點都不一樣!
面上還要保持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從解剖結構上看,膝關節是人體最複雜的一個關節,它的內部有……”
——
游完湖回來,四人又一起吃了飯,聊了會天,之後才一起上樓各自回房間。
陸酒酒洗完澡盤腿坐在床上,想起吃飯的時候任平生都沒怎麽說話,吃得也少,蔫兒了吧唧的,不會是身體不舒服吧?
她立即發了條微信過去慰問:【在幹嘛呢,睡了嗎?:)】
那邊似乎手機就拿在手裏,很快就回了一句:【你管我,和你有關系嗎?】
陸酒酒:“???”
她揉了揉眼,仿佛有點看不懂他的回複:【你是不是發錯了?】
那邊又很快回道:【呵呵,別懷疑,就是給你這混賬東西發的!】
陸酒酒這下更納悶兒了,等不及問,更等不及他的微信回複,直接跑到隔壁門口敲門。
結果敲了門他還不開,還用微信的方式質問:【你敲什麽敲,以為我的房間那麽好進,進來又出去,當串門兒是不是?】
陸酒酒沒聽出他話裏的別有深意,思想還一個拐彎,往不好的方向跑偏了,忽地紅了臉,也不敢在門口嚷嚷,給他打字問:【你的意思是…讓我今晚別回去了嗎?這樣不好吧?會不會…太快了?】
悶頭縮在被窩裏生氣的醫生一看這回複,立刻一揮被子,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蹦起來,跑去開門的前一秒還不忘挽尊地嗆一句:【你在妄想什麽,我生氣哄都哄不好的情況下,怎麽可能給你占便宜?】
陸酒酒剛看完微信,房門‘呼啦’一聲被打開,身姿颀長的男人裹着件浴袍站裏面,雙手抱胸,橫眉冷眼地盯着她:“你還來找我幹嘛?找你的膀胱男神去啊?”
“瑤……”
剛要糾正,他一個冷飕飕的眼刀殺了過來,吓得小姑娘縮了下脖子,立刻捂住嘴。
但也因此明白了他生氣的原因所在,嬉皮笑臉地蹭進來把門關好,然後又不知死活地湊到他跟前問:“你是不是因為我和瑤光說話才生氣的?”
他給了一個白眼讓她自己體會,“你們聊一下午挺開心的哈,我被你老師拽着科普了一下午的膝關節構造,到現在嗓子還疼呢?”
陸酒酒聽了有些想笑,不過在他生氣的關頭還知道識趣的憋着,只靠近了他,昂着頭,目光專注而細致地打量着他精致耐看的眉眼五官,半含着戲谑試探性的問:“任平生,你是不是吃醋啦?”
男人沒否認,冷着臉,垂眸睨着她:“陸酒酒,你是不是挺得意啊?”
“不敢不敢!”她動了動腮幫子,臉上的笑都沒隐幹淨,否認得相當不真誠。
男人終于被她這吊兒郎當的态度惹毛了,擰起眉正經嚴肅地問:“陸酒酒,你老實回答我,你現在最喜歡的人還是不是我?”
“不是你。”
陸酒酒存心逗他,在他‘唰’一下變了臉色,即将炸毛的瞬間又吐出後半句:“我最愛的人才是你!”
眼看着眉毛都豎起來的人,在聽到後半句,表情微愣,反應了幾秒後又悻悻緩下臉色。
“是不是真的啊?”嘴上這麽問,眼底卻已經有絲笑意偷偷跑了出來。
“當然是真的!”陸酒酒順杆爬,趁機抱住她觊觎了好久的腰,一邊贊嘆手感,一邊頗為歡喜驕傲的提醒:“你忘了,你是我的寶貝疙瘩啊,這麽艱難追到手的,我珍惜着呢。”
任平生這下徹底滿意,換了笑顏,彎着眉眼把賴進他懷裏的人往裏攏了下,半帶着撒嬌的口吻道:“那你答應我,以後離那個什麽瑤光遠點兒。”
陸酒酒‘噌’一下從他懷裏擡起頭:“那不行。”
“怎麽不行了?”他伸出手掌撫上她的後腦勺,不由分說地将她重新按回到自己懷裏:“你個感情騙子,才說的話就想耍賴啊?我警告你,別以為我點頭了你就可以高枕無憂從此不上心,你要不好好珍惜,煮熟的鴨子也是會飛的!”
“哎喲…”懷裏的人很享受地在他胸前蹭了蹭腦袋,又踮起腳,壯着膽子在他下巴上輕啄了一口,笑嘻嘻地調侃:“小鴨紙,你的脾氣怎麽那麽大啊?”
任平生倒沒提防她會在下巴上偷襲,一時心尖都跟着那一下顫了顫,下意識嗓音也放得溫軟低啞,像個小孩兒似的,在她耳邊胡攪蠻纏地哼哼:“我不許你和別的男人走那麽近,我心眼兒小,看不慣。”
為她這麽吃味,陸酒酒固然是喜聞樂見的,但高興歸高興,事情還是要和他解釋清楚:“你誤會了,我對他就像老師一樣,只有崇敬,而他對我,估計頂多算稍稍有那麽一丁點兒欣賞?”
她掐着一丢丢小指甲蓋做比劃,語氣還不是很篤定:“況且我也沒和他走多近,你樂意人家還不一定樂意呢,我們一下午談的那都是工作上的事。”
“不樂意正好,誰稀罕。”任平生意氣用事地嘟囔,忽地又把人從懷裏放出來,疑惑不解道:“你和他談什麽工作上的事,這八竿子打不着的?”
陸酒酒往他房間裏面走,給自己倒了杯水捧在手裏喝了一口,然後在窗邊的沙發上坐下:“之前左岚不是把我作的幾首古琴曲子塞給瑤光聽了下嘛,他覺得很不錯,明年在日本有場古風音樂會…他想讓我也跟着一起參加。”
說完看着面前的任平生吃吃的笑,一臉‘我就這麽走了狗屎運’的慶幸。
任平生走過來,就着她手裏的水杯也抿了一口,在她旁邊坐下,思忖幾秒後得出結論:“你是說…青年古琴演奏家瑤光要開始帶你裝逼帶你飛了?”
“好像是這麽回事。”陸酒酒點點頭,低頭看着水杯上剛才被他含過的位置,甜甜蜜蜜地覆上去,又喝了一口:“我還沒考慮好,我大型舞臺經驗不足,沒什麽信心,怕做不好,所以他下午一直在鼓勵我。”
“那你自己呢,到底想不想去?”任平生明白這件事對她的重要性,也下意識收斂起小性子,恢複幾許認真。
陸酒酒擡起頭,看了他一眼,很誠實地點頭:“想啊。”
“且不說與偶像同臺是多麽求之不得的機會,就我自己而言,也是有私心的。”
她稍稍躊躇,聲音驀地低沉下來:“這次機會,如果瑤光沒定我,那當初的最佳人選就是田詩。你也知道我和她之間的恩怨,從前的事,我沒辦法讓真相大白,但我總覺得,通過這次,我好歹能向大家證明一下我的實力,我希望有人會去思考,當年,到底是不是我在眼紅誣陷,我們中間,到底是誰在說謊。”
任平生将她手中緊攥着的水杯抽了出來放在面前的桌上,回身又捉住她的手,包裹進他寬大溫厚的手心裏:“你想去,那就去,難得有這麽個機會!”
陸酒酒眼裏的光閃了閃,緊接着又猶豫:“可是……”
“沒有可是。”他打斷她的話,手中力道又緊了緊:“雖然我不是很喜歡那個瑤光,但不得不承認,他眼光不錯。他既然選擇了你,那就說明對你的實力是絕對信任的,所以,你也應該相信他,相信你自己。”
“舞臺經驗什麽的那都是練出來的,就像我們上手術臺一樣,總得有第一次,沒經驗不是你膽怯退縮的借口。”
說着話,兩人之間的距離不知不覺就拉近了,任平生稍微一伸手就能觸碰到她的臉頰,于是輕車熟路地攀附上去,輕柔撫摸。
“既然選擇了放手一搏,就沒資格害怕退縮,明白嗎?”他手上的動作未停,嗓音也跟着喑啞了幾分,帶着誘哄撩人的魔力。
陸酒酒被迷得七葷八素,沒聽清他問的什麽,卻茫然乖巧地點頭。
“我……”
“噓,別說話……”
她剛要說什麽,立馬被他的食指抵住了唇,看她的眼神亮晶晶的,仿佛一整個銀河倒映在裏面,璀璨生輝,耀眼奪目。
“陸酒酒,我覺得……此處應該有個吻!”
他低低沉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帶着狡黠得意,還有滿足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