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接下來幾天, 陸酒酒完全是一種自我放棄的狀态。
早飯不吃,通常睡到快上班的時候才晃悠悠的爬起來, 敷衍了事地洗漱一番,連個水乳都不抹就出門。
下班回來, 拒絕廣場舞, 拒絕麻将桌, 拒絕一切夜生活, 晚飯看心情,不吃就直接躲進房間用被子把自己裹成粽子,然後盯着天花板發呆。
任平生偶爾發來微信,打來電話, 她也不正經回了,每次匆匆幾句, 最後交代一下爬山一定要來就結束。
莫名其妙的人沒搞清楚狀況,還以為是最近琴行學員暴增,她工作上比較繁忙疲憊, 也沒細究。
但汪家珍被家裏這個‘行屍走肉’礙眼了好幾天,關鍵她還一直指望着這個喪屍玩意兒明年開春能嫁出去, 照現在這個情形發展,別說人,積極向上一點的鬼都不願意娶她。
她有些坐不住, 在又一次眼看着喪屍耷拉着手臂,拖着僵硬的步伐,帶着一身喪氣緩慢地挪進家裏的時候, 她終于攔在房門口,叉着腰問:“陸酒酒,你要幹嘛呀?”
面前的喪屍晃蕩了一下雙臂,目光呆滞地擡頭:“想睡覺。”
汪家珍一把拽住她,嘆了口氣:“是不是平生又拒絕你了?”
“沒有--”
汪家珍一聽,心裏跟明鏡似的:“又是壓根就沒有答應過,是吧?”
“……”
陸酒酒不耐地掙掉汪家珍的束縛,整個人又頹廢了一度:“知道還問。”
“所以呢?”汪家珍恨鐵不成鋼地上下指指她:“就這麽破罐子破摔來訛你親娘是不是?”
打嘴仗她向來不是汪家珍的對手,更何況此時也完全沒有那個鬥志,于是幹脆伸出一根手指頭,以絕後患的說:“過了今晚,明天以後,我保證重新振作起來,年底就把自己嫁出去,絕不跟您賒賬,您放心好了!”
賭氣說完,靈活地從汪家珍咯吱窩下鑽了過去,然後‘哐’地一聲把門甩上,吓了汪家珍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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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摸了摸鼻尖上的涼風,被陸酒酒少有的惡劣态度刺激得悻悻然,愣了幾秒,才在門外委屈又不服氣地嚷了一句:“你就會吹牛!”
陸酒酒氣呼呼地一掀被子,想意氣用事地頂一句‘吹牛不是人’結果腦內一轉算了下日子,立馬慫得悄無聲息。
尼瑪這都九月底了,還剩三個月。
年底嫁人?
不存在的!
——
第二天任平生開始調休,月底連休三天,這意味着國慶節期間又要值幾天班的節奏。
不過對于他而言早就習以為常,如果哪次節假日他能正常休息,反而會有點不真實的戚戚然。
一大早起來,他就在糾結要穿什麽衣服。
運動裝有幾套,登山服也有幾套,穿哪個款式顯身材?穿哪個顏色顯膚色?
頭發呢?
就這樣柔順的耷拉着,還是打點發蠟吹個發型?
等終于換好衣服,吹了發型,打扮得風流倜傥準備出門,蹲在玄關處換鞋的時候,一眼瞥到剛吃完小黃魚,一身粉色公主裙打扮的肥貓,正昂首挺胸,邁着标準貓步跳上窗臺去撩撥隔壁家的小母貓。
任平生換鞋的動作忽地頓住,盯着窗臺上那個舔爪子舔脖子、舔肚子舔屁屁,搔首弄姿個沒完的肥貓看了好一會兒。
眼神凝固,又微一閃爍,仿佛一下子清醒過來似的,有些不可置信地打量了一下自己:
衣服這麽鮮豔,發型這麽騷.氣,又刮胡子又修眉,再一擡手聞聞手腕間的脈搏——
我的媽,不要臉,居然還噴香水了!
是去爬山還是去選美?
他在幹什麽?
什麽時候堕落得跟娘炮一個屬性?
他瞬間暴躁地撓亂頭發,一邊‘唰啦’地脫掉顏色耀眼的運動衣,一邊‘噔噔噔’地跑上樓,擰開浴室的水龍頭,洗頭洗澡重來一遍。
再次整裝出門,已經是半上午了,陸酒酒雖然沒催,但他自己也知道時間耽擱得有點晚。
怕她等急了,上了車就準備給她打個電話,告訴她‘別着急,我已經在去你家的路上了’,結果還沒撥,那邊恰巧發來了一條微信,說的是:“你不用來接我,我這邊有直達的公交,很方便,待會我們在山腳下的涼亭裏集合。”
不用接?自己坐公交過去?
“這麽淡定?”任平生偏偏頭,有些納悶:“都好幾天沒見我了,一點不期待嗎?”
既然不用去接他,任平生重新導航了路線,轉動方向盤調了個頭,直接往北芒山的方向開。
然而車子只開出幾百米遠,突然又有電話打進來。
他心底驀地一慌,不會又是科裏忙不過來叫他回去吧?下意識都不敢去瞟車子顯示屏上的來電顯示。
接個電話都顫巍巍把車靠邊停下,再一看顯示屏,頓時有種劫後餘生的輕松感。
還好是個陌生號碼!
長長松一口氣,他按了接聽鍵,漫不經心地“喂”了一聲。
等了幾秒鐘,那邊卻沒人應答,車子音響裏只有不甚流暢的呼吸聲一重一輕地傳出來。
他疑惑地皺起眉,以為是信號問題,于是又加重嗓音“喂喂”了幾聲。
終于,
那邊傳來氣若游絲的一聲回答——
“平生,能不能來一趟我家,我……我吐血了!”
“……什麽!?”
他一下就聽出那人的聲音是誰,眉頭忽然攏得死緊,雖然手上的動作是想也不想地發動車子,但還是言語不善地說道:“譚嘉雨,我今天忙着呢,沒工夫跟你開玩笑哈!”
那邊無奈地嘆息了聲,又似乎隐忍着疼痛倒抽了一口氣,才虛弱地說:“初步考慮急性胃出血,不知道有沒有穿孔,我怕待會要做手術身邊沒個人,不然不會麻煩你。”
任平生聽了話,臉色越發凝重,腳下的油門也加重了力道,速度立馬飙了起來。
“叫120了嗎?”
“我住的地方離單位不遠,你要是過來,也就沒必要再浪費醫療資源。”
任平生一聽就罵開了:“都疼成這個挫樣了還高尚什麽?要真是胃穿孔不及時處理,轉變成腹膜炎引發敗血症你他媽就死定了!”
他還要再說什麽,忽然又聽她很痛苦地申吟了一聲,終究打消譴責她的念頭,又把車速提了一碼。
緩了緩語氣才說:“你家在哪?別挂電話,再忍忍,我馬上就到!”
……
陸酒酒來得早,在山腳下的小賣部買了些零食和水,殷勤的老板娘一看就猜測,她不是上山拜佛就是去山頂露營看日出的。
北芒山海拔較高,入秋以後山間濕氣大,清晨霧氣難消,容易形成煙波浩渺的雲海景象,再加上曙日初照,浮光躍金,那豔麗奇妙的景觀,節假日期間倒是會吸引不少游客。
節後會清冷一些,陸酒酒反倒樂得清靜。
今天的氣溫相較于之前幾天回升了不少,陸酒酒買好東西回到涼亭,鬓角邊都微微出了一層薄汗。
她喝了一口礦泉水,然後拆開一包薯片,抓起一把‘咔哧咔哧’地往嘴裏送。
吃吃喝喝間,她留意到原來山裏修通了一條盤山公路,蜿蜒盤旋着直通山頂,有些志不在攀登,或者是去長樂寺進香的香客會把車子直接開上山。
她想了想,掏出手機給任平生發微信:“山上修路了,車子可以開上去,搞不好我們可以趕上長樂寺中午的齋飯。”
微信發過去等了一會兒,沒人回,她想,應該開車不方便聽語音,要不直接打個電話吧,順便問問他還有多久能到?
正猶豫不決,手機忽然‘叮’了一聲,任平生回了一條語音,還挺長的,她沒做多想就點開去聽。
然後就聽到任平生用急切的語氣說:“陸酒酒,你今天先回去吧,譚嘉雨急性胃出血,我送她去醫院,可能要忙到很晚。”
似乎是遲疑了一下,簡短停頓之後,又換了平緩一點的口吻說道:“北芒山我答應了你,一定會去的,明天一早我就去接你,好不好?”
這是他頭一次用這麽溫柔的語氣和她說話,嗓音低沉磁性,帶着安慰哄勸,質感滿滿,最後那句‘好不好’簡直能把人蘇得心尖尖都軟下去。
只可惜,這一切都是為了譚嘉雨——
好像只有她牽扯其中,別人才能有幸看到他收起滿身的針芒,露出難得的溫順柔和模樣。
陸酒酒忽然自嘲地笑了笑,她今天算是沾了譚嘉雨的光了。
即便這幾天一直在給自己做心裏建設,但聽到他這樣的話,心還是會有鈍澀的疼痛感,仿佛一塊大石頭陡然壓在了胸口,用堅硬粗粝的表面細細研磨最稚嫩的皮肉,那麽殘忍而絕情!
她淺淺地倒抽一口氣,一顫動,眼淚大顆大顆地砸在手背上,她動了動眸,回過神來望了一眼山頂處的天空。
今天天氣很好,豔陽高照,晴空萬裏,今夜的星星月亮一定會很美!
【你忙你的吧!】
她這麽回了任平生一句,一抹眼淚,猛地站起身攔住一輛正準備上山的車,跟人家商量着能不能讓她搭個順風車。
既然他不來,長樂寺的齋飯她就自己去吃,姻緣簽她自己去求,陌陌長夜星空漫漫,她獨自欣賞。
想通了,也沒什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該死的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