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兩人還沒到醫院, 都快過了飯點。
任平生和顧謙提前去食堂打好了飯菜,就等着倆姑娘過來。知道左岚開車, 顧謙不好催自家女朋友,就一直催旁邊的任平生給陸酒酒發微信打電話, 問問倆人還有多久能到。
可惜旁邊這位爺還在為早上的事耿耿于懷, 微信是發了, 電話也打了, 然而內容是:
“你們怎麽那麽慢,省藝校到二院才多少路,爬也該爬到了吧?”
“不是開車嗎,難道車壞了下來推?推也該推到了!”
“你們到底還要多久?不知道多少生命還在等着我們搶救, 耽誤我們的時間你們良心不會痛嗎?”
“再等三分鐘,還不到你們就別來了!”
“……你們可以回去了!”
顧謙一臉惶恐:“我今年三十二, 好不容易談個女朋友,你別給我整黃了。”
左岚一臉納悶:“陸酒酒,你到底從哪裏看出來你還很有希望的?”
陸酒酒生無可戀, 四十五度角悲傷地仰望天空,好在此時, 他們的車子終于停在了醫院停車場。
車子一停穩,陸酒酒火急火燎下了車,連後座的拐杖也忘了拿, 就使出她的拿手絕技‘金雞獨立跳’,跟後面有狼攆似的一蹦一跳地往電梯那邊趕。
左岚跟着下車上鎖,着急追她, 也忘了給她拿拐杖,在電梯口追上喘成狗的某人,攙扶住她,沒好氣地教訓:“看看你這幅奴才相,真拿他當皇上,張口閉口都是聖旨啊?”
陸酒酒喉嚨裏還是拉風箱似的喘,正好電梯到了,她也懶得說話,招招手示意左岚扶她進去。到了一層出了電梯又是一陣瘋狂逃亡般的單腳跳,一旁扶着的左岚都跟不上她的步伐。
可往往越是着急吧,越容易出錯。
就在離食堂不遠的門口,陸酒酒一個遠跳沒站穩,趔趄着撞到了旁邊經過的一位女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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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對不起……”她不得不停下來,穩住身形,立馬給人道歉。
好在被撞的女醫生脾氣很好,不太在意地揉了下肩膀,反倒提醒她:“你腳上打了石膏可不能這麽走路哇,萬一二次損傷就麻煩了,拐杖呢,都沒撐個拐杖嗎?”
“是是是。”陸酒酒乖乖巧巧地認錯,又難為情的解釋:“我約了朋友怕趕不上,一時着急拐杖落車上了……”
女醫生正好也是去食堂吃飯,于是好心地幫着左岚攙扶起陸酒酒的另一只胳膊,微微責備道:“再着急也得慢點,腳沒完全好拐杖還是不能丢的。”
“是是是…”陸酒酒将頭點成小雞啄米,越發不好意思,紅着臉笑呵呵地道了謝,又連連稱贊她:“醫生您心腸真好,長得也漂亮,像您這麽有才有貌還有醫德的醫生真不多見吶,您貴姓啊?”
女醫生瞧這小姑娘說話挺有意思,便換了口吻,笑容迷人的答:“免貴姓譚。”
陸酒酒跟着點頭傻笑:“哦,原來是譚醫生!”
此時二院的職工食堂裏,已經錯過了人潮擁擠的高峰,只三三兩兩紮堆聚集了一些才忙完吃飯的醫護人員,食堂後勤人員都開始收盤收碟洗洗涮涮了。
任平生和顧謙依舊像兩條傻二哈似的趴桌上,伸長了脖子向門口張望,在張望了N次仍然沒看到那兩個人影時,任平生煩躁地撈起手機,準備再給陸瘸子轟炸幾條嘲諷的微信過過嘴瘾。
突然就被顧謙用手肘怼了下胸口打斷,聽到他結巴着問:“什…什麽情況?”
他不明所以地順着顧謙手指的方向偏過頭,一擡眸就看見那三個攜手并進的姑娘。
最左邊是他兄弟的女朋友,已經看到了他們,挑了下眉眼算是打招呼。
最右邊,是他多年前的初戀女友,矯情的叫法是‘曾經胸口上的朱砂痣’,正低眉淺笑的同身邊人說着什麽。
而她的身邊,是那個被攙扶在中間,笑得像是智障版老佛爺的現任頭號候選人,大眼睛滴溜溜地轉到了他這邊,然後沒心沒肺地振臂高呼:“嗨,任醫生,我們在這兒!”
任平生揉了揉太陽穴,咬牙切齒地嘀咕了一句——
“緣,真他媽妙不可言!!”
直到三人走到了他們跟前,譚嘉雨才故作驚訝地笑道:“原來倆姑娘約的朋友就是你們啊?”
任平生對她的态度永遠是翻着個白眼愛搭不理,于是每次譚任一碰面,氣氛就陡然尴尬凝滞,連累旁觀者要充當和事佬,不停的打圓場調節。
顧謙此時就扮演着這麽個角色,于是站起來拉過左岚,笑眯眯地回答道:“昂,這是我女朋友,左岚。”
結果這一舉動像是提醒了旁邊翻白眼的人,眼波微一流轉,立刻也跟着站起來,拽過還處在‘哇,原來大家都認識’這種興奮中的陸酒酒,亮起嗓子炫耀的介紹:“昂,這是我女朋友,陸酒酒!”
顧謙警覺性地拉着左岚往旁邊挪了幾步,心想壞了壞了,這哥們兒瘋了,為了面子裏子完全失去理智,別人避之不及的檔口,他還自尋死路地把劇情往前任現任狹路相逢上推,待會指不定怎麽個血雨腥風呢。
那邊兩人躲得老遠,身處暴風中心的陸酒酒卻有點懵逼。
美女譚醫生自從任平生介紹了她之後,攙扶着她的手便默默縮回揣進白大褂的口袋裏,看她的眼神頃刻間也從親切溫柔變成疏離冷淡。
“喲,女朋友很漂亮嘛!”她陰陽怪氣,面無表情,甚至連個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都懶得給!
陸酒酒:“……”
任平生一把攬過陸酒酒的肩,也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嘴臉:“漂不漂亮在其次,最重要的是重情重義。”
說着低頭親昵地擰了一把懷裏人的嘟嘟臉,驕傲得意的顯擺:“我簡直是我家酒酒的寶貝疙瘩,一天不見我就跟要瘋了似的,她說只要我想見她,大半夜也能從被窩裏爬起來撲進我懷裏,以後的終身目标就是圍着我打轉兒!對吧,酒酒?”
陸酒酒:“……”
陸酒酒內心在流淚:這種私密的話你都給我抖落出來了,我這張臉還要不要了?
她無語凝噎,在衆人投來‘陸酒酒你怎麽不肉麻死’的嫌棄眼神中,再一次催眠自己——
對,這話是我說的,呵呵,不就面子麽?
老娘無所畏懼,根本不需要!
已經沉默下來的任譚二位,此時大眼瞪大眼,猶如世外高手一般,仿佛用眼神與意念在一決高下。
而陸酒酒從兩人一見面就相互冷嘲熱諷,針鋒相對的緊張氣氛裏終于後知後覺地嗅到了一絲‘他們好像有奸情’的味道。
譚醫生……
姓譚?
她忽然如遭雷擊般反應過來,瞪圓了眼睛看向一身純白制服的美女醫生——
譚嘉雨?
那個在他艱難時刻甩了他出國深造的前女友,他心裏那道念念不忘的初戀白月光?
真是那個譚嘉雨?
回來了?
卡着她将将瞄到些勝利曙光的節點回來了?
陸酒酒如堕冰窖,呆了許久都不知道反應。那種功虧一篑的挫敗感,強而有力地一下一下戳着她的心窩子,潰不成軍的消極懈怠瞬間将她淹沒,恨不得就地一趟,直接回歸真我,做回那條懶得翻身的鹹魚。
五人最後不尴不尬地吃了頓飯,席間一片鴉雀無聲,一個個都各懷心事,食不知味地一通亂嚼。
吃完飯,離下午上班時間不多,譚嘉雨必須回去自己科室,顧謙左岚抓住最後那一點點時間尋了個清淨的地方卿卿我我,更可能是為了八卦一下剛才的狗血。
然後剩下的,就只有陸酒酒和架着她胳膊,粗魯得仿佛是歹徒挾持人質般的任平生……
一路無話,她被直接提溜進了手術室。
然後氣呼呼的醫生開始悶不吭聲地準備剪刀,鋸子等工具,乒鈴乓啷動靜大得吓人。
看得陸酒酒後背冷汗一陣一陣的冒,也顧不得傷心失落,顫着聲兒,驚慌失措的問:“任平生,你…要幹嘛?”
他回頭,清淺無波的眸光從她臉上掠過,想起方才她和譚嘉雨站一塊兒,一直萦繞心頭的答案從未有過的清晰篤定,忍不住偷偷彎了下嘴角,轉頭又面無表情存心吓唬她:“以為我說鋸蹄膀是跟你開玩笑?”
“拿我說話當放屁是不是,不僅打架,現在連拐杖都不用了,能耐能耐,要上天的決心我拉都拉不住啊!”
雖說打死陸酒酒都不相信任平生會鋸她的腿,但當他真的扛着鋸子氣勢兇悍地朝自己走過來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一秒就慫,縮了縮脖子,口無遮攔的解釋:“我…我是着急見你,才把拐杖落車上的,見自己寶貝疙瘩的那種發瘋心情,希望你能理解……”
扛大鋸的醫生頓住動作,愣了下神,然後盯着她一言不發。
幾秒之後,突然又彎下腰靠近她,惡狠狠地道:“你在諷刺我?”
他精雕細琢般的五官陡然貼近眼前,陸酒酒心頭的小鹿立馬不安分的活蹦亂跳,唬得她連呼吸都不敢太莽撞。
想也不想就舉手作發誓狀:“不敢不敢,那些話都是我自己親口說的,要諷刺也是諷刺我自己!”
他将信将疑地掃了她一眼,才一擡眸,竟然發現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裏明明白白的倒映出自己唇角噙笑,一副春心蕩漾的孟浪模樣……
愕然片刻,立即不忍直視地将這幅嘴臉從她眼前猛的移開,有點落荒而逃的意味,随即背過身,佯裝整理工具,嘟嘟囔囔的嗔道:“給你拆個石膏而已,就你這智商,活該被吓死!”
陸酒酒突然從後面輕輕拽了下他的衣擺,他回頭,就看見小姑娘垂眉低眼的坐在那裏,兩排小扇子似的睫毛覆蓋在眼睑之上,玲珑嬌俏的鼻尖下那飽滿嫣紅的雙唇,被細小潔白的貝齒咬出片片水光……
他忽然心生雜念,又想‘嗷嗚’咬她一口,但這次不是臉頰,而是願意替她代勞,幫她把唇畔咬出更加绮麗的風光。
就在他忐忑着慫恿自己要不要勇敢嘗試一次的檔口,小姑娘驀地擡頭,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铿锵有力的告訴他——
“任醫生,我明白你之前說的那些話是為了氣你前女友,你放心,我不會當真的!如果…你還是放不下她,我可以……”
“可以什麽?”
他冷聲打斷,眉宇間的凜冽仿佛能凝出一層霜,前一秒的甜蜜心思瞬間蕩然無存。
陸酒酒不察他的臉色,又咬唇幾番猶豫掙紮,最終無奈表示:“可以幫你跟她解釋一下,我們…其實不是情侶關系。”
任平生二話不說,伸手卡住她的腿,另一只手掄起鋸子就在她的石膏腳上比劃——
“腦子是個好東西,你要沒有,就別假裝說話經過了那裏!”
作者有話要說: 歷史性會晤,三缺一還差瑤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