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妙嫔粉墨
楚離明還尚在襁褓之時, 成元公公便在跟前照顧了。
眼瞧着太子殿下一點點長大,最後成了帝王。
成元公公對楚離明的感情,不亞于當年的先帝。
只是, 他心痛啊!
如今, 他本以為, 楚離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之後, 會安分一些,會将朝堂和後宮的事情, 安排的妥當一些。
誰知道,楚離明都要死了,還在想着如何報複別人,算計別人。
說到底,皇後娘娘嫁到了大楚之後, 雖有幾次當面頂撞楚離明,可是基本上都是楚離明慫恿睿妃和茍妃去害皇後娘娘, 或者是,對後宮的争鬥視而不見。
從北門鏡水入大楚之時,楚離明便一直針對她,他覺得北門鏡水長得妖媚, 加上她又是信天命的徒弟, 楚離明便更加覺得她邪門。
況且,一開始讓楚離鏡去長樂宮的人是皇上,如今昭親王和皇後娘娘看對眼了,他便想着法的離間。
成元公公一直都心向楚離明, 可是這種時候, 也是看不下去了……
妙嫔住在安寧宮後面的臨淵閣,偏遠了些, 成元公公這一路上,內心皆是煎熬的很。
他也是看着楚離鏡長大的,他知道這孩子自小便不近女色,若是違背他的心意,将妙嫔娘娘硬塞到他床上,指不定會鬧出什麽事情。
然而,楚離明就快走了,成元公公不知道該如何違拗他的心意,就算是他沒有去做這件事,楚離明也會派別人去請妙嫔來。
而臨淵閣內的妙嫔娘娘,見到成元公公來了,亦是大喜過望,忙出來迎接,“成元公公,可是皇上召我?”
成元公公頗有些無奈的應了一聲,随後道:“妙嫔娘娘,您準備稍許,這就随老奴過來吧,皇上說了,您不必沐浴,他在鸾華宮都準備好了。”
妙嫔一怔,怔忪了半響,這才忙點頭道:“是,本宮去換身衣服,這就随公公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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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元公公點了點頭。
待妙嫔梳妝打扮好之後,已是兩刻鐘之後,成元公公擡着人,從鸾華宮的後門,進了內殿。
彼時,楚離鏡正穿着常服在鸾華宮的暖閣批閱奏折,完全沒有預料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情。
而妙嫔被放在內殿之後,便有楚離明一早安排的人,重新給她沐浴梳妝,打扮的極為精致。
妙嫔是去年大選選上來的人兒,自打入宮之後,還從未侍寝過,雖然之前有教習嬷嬷給她講過侍寝的規矩,可是妙嫔還從不知道,這侍寝,居然還這樣麻煩。
鸾華宮內殿,水霧氤氲,熱的妙嫔臉色微紅,整個人都燥熱的很。
而暗房之內,楚離明嘴角微動,邪惡開口道:“都準備妥當了嗎?”
成元公公眉心微擰,點頭道:“老奴已經派人給妙嫔娘娘沐浴更衣了。”
楚離明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朕命人在她沐浴的水裏,加了迷情的藥,不僅如此,就連鸾華宮內的熏香,朕都叫人換上暖情的。從前啊,這些寶貝朕都是留着給自己用的,便宜離鏡這小子了……”
相比于楚離明的心境,成元公公內心備受煎熬。
思及此,成元公公忙道:“皇上,這些日子,王爺不僅要照顧您,還得批閱奏折,還得上朝,着實疲憊的很,莫不然,咱們過幾日再讓妙嫔娘娘過來?老奴是擔心,他的身子吃不消。”
聽到這話,楚離明立馬變了臉色,“他年紀輕輕血氣方剛的,怎麽就吃不消了?當年朕沒病沒災的時候,一夜可以召幸兩位嫔妃,你莫要再多言,朕不會改變心意的。”
成元公公一下子倒是住了嘴,再也不敢吭聲。
見成元公公那副為難糾結的表情,楚離明的心情更加不好了,“你莫不是眼看着朕不行了,想要讨好離鏡那小子,跟朕作對吧?”
楚離明臉色陰沉,看向成元公公的表情亦十分可怕。
成元公公眼眶微熱,不由得抿唇道:“皇上,您是知道的,老奴對您一向忠心耿耿,絕無二心啊。”
楚離明輕哼了一聲,“最好如此。”
說罷,楚離明指了指身畔的茶壺,沖着成元公公道:“這壺熱茶,是朕親自泡的,你去送到離鏡那裏去,就說是朕給他提神的。”
成元公公眉心一擰,不情不願的接過了那茶,俯身道:“是,奴才這就去辦。”
去鸾華宮正殿的暖閣之時,成元公公心下閃過無數個念頭。
其實,早在昭親王第一次去長樂宮的時候,成元公公就知道,這孩子喜歡皇後娘娘,只不過愛的隐忍。
若非如此,按照楚離鏡的性情,是無論如何都不肯去長樂宮侍奉的,也不會做出這等偷天換日之舉。
再後來,每一次成元公公陪着昭親王都長樂宮,都能感受得到這孩子內心的煎熬。
天道不公,先皇後膝下的這兩個皇子,幼年時候,明明都那麽聰慧,那麽優秀,怎麽到了如今,竟然活成了這副樣子。
一個越發的猜忌多思,心态越來越複雜讓人難以忍受,另一個,越來越隐忍,越來越沉默。
相比于當今皇上,成元公公是心疼楚離鏡的,他受了很多苦,又自幼在外漂泊,整日裏戴着不透氣的面具,活了這麽多年。
尤記得,楚離明才戴着那個面具半個時辰,便受不住了……
成元公公難以想象,那個孩子,這麽多年,都是如何熬過來的?
而暖閣內的楚離鏡,聽到了動靜,見成元公公端茶過來,笑的溫和,軟聲道:“成元公公您來了,若是累了就去休息吧,我将最後這一沓奏折批閱完之後,就會休息的。”
之前楚離明不思朝政,積壓了很多沒有處理的事情,所以,楚離鏡才會這般勞累。
成元公公望了一眼那厚厚的一摞奏折,真不知道,楚離鏡還會批閱到幾時。
“王爺若是累了,便明日再處理吧,早些休息。”
成元公公死死的端着手中的那杯茶,半響都沒有端上去。
倒是楚離鏡看到了他手中的茶壺,忙道:“我剛好也渴了,公公且端上來吧。”
成元公公臉色一白,應了一聲,随後正欲将那茶壺放在案桌上,便突然縮了回去,便回身道:“茶都涼了,奴才去換一壺……”
楚離鏡眉心微蹙,看了一眼那茶壺氤氲的熱氣,覺得哪裏似乎不大對勁!
“等一下!”楚離鏡放下了手中的奏折,突然叫住了他。
成元公公臉色微白,頓在那裏,幹笑了一聲,“王爺還有何吩咐?”
楚離鏡緩緩走近了他,眯起眼睛看了一眼那茶壺,他深吸了一口氣,聞到了許久未曾聞到過的茶香,突然輕呵了一聲,“沒事,你去換茶吧。”
成元公公仿佛松了口氣,忙道:“是是是,老奴這就去換。”
就在成元公公疾步行至門口之時,楚離明突然直立在眼前。
昏黃的燭光之下,楚離明的臉色越顯蒼白,他怒瞪着成元公公。
在楚離鏡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楚離明一腳踹翻了成元公公手中的茶壺,狠狠地扇了他一大巴掌!
“狗奴才!”
楚離鏡一驚,忙上前扶起了成元公公,轉而瞪着楚離明怒喝一聲:“皇兄,你瘋了嗎?成元公公如今已經上了年紀,他是看着我們長大的,您怎麽忍心下此狠手?”
彼時,成元公公的半邊手臂,已經被熱茶燙出了大片痕跡,然而,更疼的,是他的心!
他自幼便被送進宮裏做奴才,那個時候,他在皇後娘娘的宮裏照顧兩位小皇子。
那個時候,兩位殿下對他很好,有什麽好吃的點心,都争着搶着送給他。
在成元公公的心裏,這兩位主子,就是他的親人。
可是為什麽,如今一切都會變了模樣?
“是老奴的錯,老奴這就去換茶。”
成元公公擦了擦眼淚,這就要往外走的時候,楚離鏡這才道:“不必換了,公公您先出去,找個太醫好生看看。本王有話要對皇兄說。”
楚離鏡滿面愠容,楚離明亦是陰沉着一張臉,兄弟兩個怒目而視,似乎下一秒就會爆發。
成元公公哪裏敢離開,忙站在一旁勸慰道:“王爺,皇上自打知道自己得了病便性子大變,他對您還是關心的,您莫要與皇上起沖突。”
楚離鏡看着成元公公到了這種時候還在為楚離明說話,不禁鼻子一酸,楚離鏡指了指地上那淩亂的茶壺,一字一頓的咬牙道:“皇兄以為,臣弟不知道這是什麽對嗎?”
“這是媚毒,當年,臣弟在冥羅鎮,就是被皇兄暗衛下了這種毒,時至今日,臣弟還能記得這個毒的味道,片刻都不敢忘記!!”
楚離明望着那滿地的狼藉,突然嗤笑出聲道:“是,朕之前是動過別的念頭,可是自打朕得病之後,便一直想念你,召你回來,可是你不肯回來,朕又如何知道,你是否因為怨怼朕,才不回都城的?”
楚離鏡閉上了眼睛,頗有些無奈的開口道:“這麽多年,臣弟可有過任何野心?皇兄不許臣弟以真面目示人,臣弟哪怕浪蕩江湖那幾年,亦沒有摘下這面具。就連面對自己心愛的女人,我亦不敢言明,我的真實面容。臣弟對皇兄忠心,不僅僅是因為您是臣弟的親兄弟,也因為當年父皇逼着臣弟在祖宗靈前立誓,此生都不違拗于你。”
“臣弟自知,這麽多年,皇兄派來一波波人試探,猜忌,甚至于是謀殺,臣弟明知道是您做的,可是依然沒有怨恨在心,除了躲,臣弟可有反抗于你?不妨告訴皇兄,臣弟這些年在外修煉的武功,就算是你二十個影子侍衛齊齊上陣都不在話下,臣弟若是真的想反,皇兄早就屍骨無存了……”
這一番擲地有聲,磨骨泣血的話,幾乎讓楚離明駭然。
若是從前,他定然會叫人來滅了眼前這個威脅。
然而此時此刻,他就要死了。他再混蛋,也不能讓祖宗的基業毀在自己的手裏,他膝下無子,如今大楚能依靠的,只有楚離鏡!
楚離明突然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是,朕的确猜忌過你,嫉妒過你,可那又怎麽樣?如今,你完好無損的站在朕的面前,你可以坐着朕的龍椅,霸占朕的皇後,你還想要什麽?”楚離明亦是滿目腥紅,聲聲質問。
楚離鏡輕呵了一聲,頗有些不屑的開口道:“你以為這皇位,臣弟稀罕?除了鏡水,臣弟別無所求!”
楚離明突然笑了,他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大婚的那一日,楚離鏡所表現出來的情緒,要怪只怪他,沒有早早的發現他對北門鏡水的情意。
否則一開始,他便不會讓他接近那個女人。
楚離明突然又笑了,笑的極為邪魅。
那張蒼白如紙的面容,連笑起來,都讓人頭皮發麻!
楚離明緩緩靠近了楚離鏡,抓起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朕的好弟弟,朕就要走了,朕沒有別的願望,惟願大楚,不會毀在朕的手裏,願列祖列宗九泉之下,不會找朕算賬。朕這輩子,最大的遺憾,便是沒能留下一個皇子。你與皇後雲雨多次,皇後皆是沒能有孕,朕等不起了,只要你答應朕,去內殿,寵幸別的女人,你放心,自打這個妙嫔入宮,朕便沒有碰過她,她才貌雙全,亦溫柔可人。”
“你一定會喜歡的,她不知道比皇後好多少倍!”
說到這裏,楚離明竟然莫名的興奮,他近乎于癫狂的求着楚離鏡,“你怕是沒有見過她吧?不要緊,你去見一見,見一見也好,朕不逼你。你若是見了,恐怕就不會拒絕朕了。你早晚要坐上朕的龍椅,你是皇帝,怎麽可以專寵一個女人呢?”
他說了一大堆,面上的表情變化,可謂是讓人覺得駭然,又讓人覺得可悲!
從始至終,楚離鏡只是冷冷的瞧着他的皇兄,半響都沒有出聲。
見他不說話,楚離明突然牽住了他的手,拽着他道:“這是皇兄最後的心願了,只要妙嫔能有身孕,朕會親自給這個孩子賜名,朕九泉之下,也可以安心了。”
然而,楚離鏡直挺挺的立在那裏,無論他如何巧舌如簧,楚離鏡都沒有動彈一步。
這些年,楚離明的身子本就越發的虛弱,如何能推得動滿身武藝的楚離鏡呢?
見楚離鏡不動彈,楚離明漸漸冷了臉色,“朕還沒死,你便不聽朕的話了嗎?”
楚離鏡唇瓣微動,“臣弟就是不聽了,皇兄能拿臣弟怎麽辦?”
楚離明眼神微眯,慢慢的後退,大喝一聲,“來人!”
頓時,殿內出現了幾十號影子侍衛。
楚離鏡甚至都不用去看,就知道最少也有五十人。
且皆是精銳,為首的,正是玉龍侍衛!
“皇兄想要如何?強逼着臣弟就犯?”楚離鏡不慌不忙,淡淡開口問道。
楚離明倒是胸有成竹,“朕雖然要不行了,但是朕還是大楚的皇帝,這些影子侍衛,皆聽命與朕,來人啊,将昭親王押入內殿。”
楚離鏡輕笑了一聲,動也未動。
自然,那些影子侍衛,也一個沒動!
片刻的沉寂之後,楚離明終于意識到了不對勁,他慌亂的掃視了一周,竟然發覺這些影子侍衛,無一人動彈。
“你們要造反不成?朕才是你們的主子!”楚離明近乎于嘶吼。
就連成元公公都是被這副場景吓到,忙後退了兩步,有些不知所措。
昭親王向來不進宮,對皇上身邊的影子侍衛也不是很熟。
他如何能在短短數月之內,将這些人都收入囊中?
這些影子侍衛,可是自小便被楚離明培養,皆是死士!
楚離明亦是不可置信的看着這一幕,嘴唇哆嗦着道:“不可能,不可能······”
“你怎麽可能辦到?”他近乎于嘶吼的出聲,背脊上全是汗水。
玉龍侍衛突然前行了一步,拱手對着楚離鏡道:“王爺,若是沒什麽事情的話,屬下退下了。”
楚離鏡點了點頭,沖着他吩咐道:“你去內殿,吩咐人将那裏面的娘娘送回宮去,本王不想看見她!”
玉龍侍衛嘴角一動,忙道:“是。”
“玉龍,玉龍……”
楚離明口中呢喃着,然而玉龍侍衛從未正眼看過楚離明一眼,便閃身退了下去。
“你是什麽時候收服他們的?他明明是朕的心腹,這麽多年,對朕忠心耿耿!”楚離明覺得,他若是想要一個真相,此時此刻,怕是要泣血而亡。
然而,楚離鏡只是嘴角微動,“皇兄想多了,臣弟從來沒有收服他們,而是玉龍侍衛,本就是齊國人,如今,皇後娘娘來到大楚,他自然就是皇後娘娘的,臣弟與鏡水,本為一體!”
“本為一體?”楚離明身形險些不穩,聽到這話,突然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眼前,似乎一片一片,皆是無休無止的黑暗。
原來他這個皇帝,本就是一個笑話。他最信任的人,一個個都背叛了他……
什麽是真?什麽是假?原來他這輩子,什麽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