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舊識
一覺睡到傍晚,雲雷是被肚子裏擂鼓般的動靜給吵起來的,摸着空空如也的肚子,雲雷有些遲鈍地爬起來。
腳步聲靠近床邊,背後撐上來一只手,接着入耳的是楊澔的聲音,含了笑意,“醒啦?快來吃飯。”
桌上備着幾道小炒并幾個饅頭,都還冒着熱氣。
雲雷忍着肚子餓洗手擦臉漱口,忙活完了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拿起筷子就開始吃。幾口下去肚子裏有了東西這才跟打住了底兒似的呼了口氣。
“喝水,別噎着。”修長好看的手指握了白瓷茶杯遞過到嘴邊,雲雷也不客氣,就着楊澔的手唏哩呼嚕喝了幾口。
擡頭看了楊澔,雲雷嘴裏還嚼着饅頭,“你不吃嗎?”
“我又不像你似的一下睡了這麽久,我沒錯過午飯呢,現在也不是很餓。”楊澔放下了茶杯坐在了對面,拿起了另一雙筷子,給雲雷夾菜的同時喂了自己幾口。
想起了什麽似的,楊澔突然笑了一下,“這家客棧的夥計忒膽小。”
“怎麽講?”
“把我們當鬼了呢,吓得不輕。”見雲雷好奇,楊澔将早晨的事情說來給他解悶兒。
那送水的小夥計見楊澔下樓起便一個勁兒地引着他往太陽底下走,自以為掩飾的很好卻是滿臉的将要崩潰的表情,直到看到楊澔太陽下既沒有消失也沒有痛苦那影子也無異常才松了一口氣,樂颠颠地招呼着掌櫃的喊,“掌櫃的這客官不是鬼,有影子呢!”
雲雷眯着眼睛樂,“我就說咱回來時那掌櫃的怕得跟什麽似的呢。他要是知道咱們今晚還要去那鬼宅,指不定就把咱們給趕出去了呢。”
“那咱晚上別跟掌櫃的打招呼了,別老刺激人家。”楊澔笑眯眯地展示自己的好心。
雲咧的眼睛從面前的盤子移到了窗戶上,“你打算走窗戶嗎?”
“未嘗不可。”楊澔認真點頭,“叫人知道咱倆老往鬼宅跑也不是什麽好事兒不是?”
“成吧。”雲雷不再多言,埋頭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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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飯菜進了肚子,又灌了一大杯茶水,雲雷這才滿足地放下了筷子。往椅背上一靠,就打算那麽眯一會兒。
“懶貓似的。”楊澔越過桌子将雲雷一把提了起來,“走走走,出去溜溜食兒,這吃飽了就窩着你也不怕積食。”
不情不願地被楊澔拖出了客棧,雲雷跟在楊澔身後一步一步地走着,有一搭沒一搭地應着楊澔的話,對于飯後散步不是很有興趣的樣子。
溜達了兩條街,突然有種被人窺探的感覺。雲雷皺了眉,正想回身被楊澔按住了手臂,“別打草驚蛇。”
“有人在跟着咱們。”雲雷壓低了聲音。
“我知道。”楊澔笑容不變,拉着雲雷進了街邊一個綢緞鋪子。
鋪子裏的夥計見有人上門,趕緊端着小臉過來伺候,楊澔随手塞過去一錠銀子,“後門在哪?”
夥計接了銀子點頭哈腰,“你這邊請。”
不多時,綢緞鋪裏進來一位白衣男子,男子三十上下的年紀,一張臉長得尚算端正,加之身材挺拔一身貴氣的衣料倒也将那幾分端正硬生生襯出了點英俊的味道。
适才指路的夥計又迎了上來,“客官您……”
話未落音被那人打斷,“你忙着,我随便看看。”
夥計不敢多言,旁邊候着去了。
店裏轉了一圈,那人右手似是不經意地一擡食中二指并齊在額角上摸了一下,随後便轉身擡腿出了店門。
店鋪裏間門簾一動,雲雷掀簾走了出來。
“客官您不是從後門走了嗎?”夥計一頭霧水,“跟您一起那位客官呢?”怎麽這進去的是兩位出來就成一位了。
雲雷心不在焉地朝夥計點了頭,快步出了綢緞鋪。
與楊澔在街角彙合,雲雷的臉色有點奇怪,引起了楊澔的注意,“想什麽呢?”
雲雷并了食中二指在額角點着,楊澔一把拉下他手,“咱們門兒裏的人?”
這個動作,正是用于瞬間釋放神識探查人煙繁雜之處異常氣息的手決,不是他們門兒裏的人還真做不來。
雲雷搖頭,“可是……”
楊澔嘆了口氣,“雷雷你可能不知道。你不在這些年師父收了不少的徒弟,也有那些心術不正的被師父清了門,或許便是他們中的一人。”他只以為雲雷是不認識那人那人卻又能使正一門的秘法據地奇怪,便如此解釋。其實他入門之時正一門便出了不少的逆徒,在他入門之前淸門兒的那些人他也不認識。
雲雷仍是搖頭,“我知道……”語調莫名的低落,拽了楊澔的袖子,“走吧,可是盯住了他的去向?”
楊澔皺了眉,先将疑問壓了下去,道:“我匿了氣息跟了一段,你猜他去了哪裏?”
“不知。”雲雷老實回答。
“我就瞧着那背影眼熟呢,原來就是昨晚從商府出來那人。他竟是又去了商府,且沒有出來呢。那片兒沒有人跡,我怕呆久了會被發現,便先還回來與你說一聲。說不得今晚咱們這商府之行還能碰見這位。”楊澔說了幾句發現雲雷的表情不對,便停了下來,“怎麽了?”
雲雷将身體靠上了背後的牆面,仿佛沒了力氣,上下眼皮一合掩住了眼裏的情緒,“我知道他是誰。”
“他?誰?”楊澔反應了一下才意識到雲雷說的是誰,“你認識他?”
“嗯。”雲雷點頭,很輕很輕地應了一聲,垂着頭擋住了半張臉,又重複了一遍,“我知道他是誰。”
夕陽下,垂着頭的少年莫名度上了一層悲哀的氣息。雲雷的樣子有點反常,楊澔感覺得出他很難過,卻不知他為何難過,伸手攬了少年的肩,一下一下拍着背安撫着。動作輕柔,心裏卻很是在意那人到底是誰,為何雲雷會是這般的反應。
也幸得這個街角偏僻,無人經過,由得他二人相擁而立,愣是沒有一個人打擾。
半晌,懷中少年擡頭,嗓音有些發緊,“楊澔,咱們現在就去商府。”
楊澔什麽都沒說,默默跟在了雲雷的身後。只要是他的小師哥說的,楊澔便無條件地執行。
商府大門緊閉,黑漆大門上鍍了一層橘色的餘晖,昨夜那陰森鬼氣在夕陽下似是淡了不少,卻又因着那似血的色澤添了詭異之氣。
楊澔看向那大門,“進去嗎?”
雲雷還未答話,那大門便“吱嘎”一聲無風自開,男子聲音悠悠飄出,“既然來了,何不進來一敘?”
楊澔聽着那聲音陌生的緊,便看了雲雷,等他說話。
“來都來了,進去吧。”雲雷拉了楊澔往門裏走,面無表情。
雖不知裏面的人究竟是誰,但是雲雷的情緒楊澔還是能感覺出來的,緊了緊握住他的手,換來雲雷扭臉兒一笑。
後院,白衣男子坐在八卦井的井沿兒上,似笑非笑望着緩步走近的二人。
雲雷見了那人便停了步子,看着那人張了張口,最終卻咬了唇沉默不語。
那人擡眼看來,目光在楊澔身上打了個轉停在雲雷的臉上,半晌,挑起嘴角笑了一下,“多年不見。”
“我……”雲雷張口欲言,又懊惱地閉了嘴,臉上現出一絲委屈。
那人在雲雷張口之後面色變了一下,很快便又恢複,笑得便有些僵硬,“你能開口說話?嗓音竟是恢複了麽?真好。”嘆了口氣,“雷雷長大啦,不認識我了麽?”
一聲“雷雷”聽在楊澔的耳中說不出的別扭,這人誰啊跟雲雷這麽熟稔的樣子?以前可沒聽雲雷提過這麽一號人物。偏頭看去,雲雷咬了唇表情有點複雜,複雜到楊澔竟一時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良久,雲雷終于開口,“你怎麽在這裏?”掩了一切情緒,那聲音帶了絲絲涼意。
那人怔了一下,随即強扯了個笑容,“還在惱我麽?你也該知當年我并非針對于你,我也是無奈之舉,當年之事便算是我對你不起,如今在此向你賠禮。”說着站起來對着雲雷便是一揖。
雲雷側身躲開不受,那人也不在意,道,“你今能恢複甚好,得空便回師門一趟,師父他老人家甚是念着你。”
這人到底誰啊?雲雷的師門只有正一門一個,雲雷的師父只有不苦真人一人,這人究竟在滿嘴說什麽胡話?!楊澔皺了眉厭煩得很。
那人看了楊澔一眼并不理會他,又将眼睛看向雲雷,“你今來此是有何事?可是為這宅中陰脈而來?雷雷啊,正路難行,也別打這歪路的主意,這陰脈靈氣雖足,卻并非正途。”
這話說得正氣凜然的,苦口婆心便有了幾分說教的意思。
雲雷定定看了他半晌,勾唇一笑,“我如今是正一門二師兄。”
那人臉色突地變了,再也笑不出來,張口結舌,“你……你……你竟重回師門……你……你不怕……”
“二師兄,別再想着糊弄我了,當年之事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是怎麽回事。”雲雷沉了臉,面上是楊澔從未見過的冰冷,“我如今還叫你一聲二師兄,不過是因着當年你雖害我,好歹最後關頭卻是給了師父正确的信息,也算是救了我。這一聲之後,你我再無瓜葛,如今正一門的二師兄,是我。”他寒了語調,本就清冷的嗓音更是像凍了一層冰,聽得人渾身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