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小玉你聽我解釋啊小玉。”
徐州城被當場撞破後,薛輕衍厚顏無恥一直糾纏不休。
白衡玉忍無可忍,甚至都有些後悔當初就不應該腦子一熱去滄州。
白衡玉吃了襯托鐵了心,就是不肯聽薛輕衍說半句話。
眼見着還有半日的路程就要到玉仙門,白衡玉再也忍将不住,回頭惡狠狠地将人痛罵一頓後不準他再跟。甚至威脅薛輕衍,再跟下去他回去就與百裏蕪深繼續結道侶。
薛輕衍無可奈何,只能點到為止,打算等過段時間白衡玉氣消了,再去與他解釋。
一路上風朗氣清,白衡玉胸口總悶着一團氣。
走出一段路後察覺身後有人跟着自己,他回頭正欲破口大罵,卻見一襲紅衣的司煊長身而立。
“小衡玉,好久不見,是不是想本尊了?”
白衡玉一看見來人,拔腿就跑。
可那司煊有備而來,白衡玉還沒來得及防禦就被對方一個光盾擊中後脖頸打暈了過去。
·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刺目的紅。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濃重的玫瑰花香,白衡玉在司煊的行宮裏聞到過這種氣味。
他一坐起身,床邊就有侍女迎上來。
他的腦子還不大清醒,那些人就在身上張羅着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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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白衡玉好不容易意識回籠,才發現剛剛那群侍女給自己穿了一身喜紅。
已經第三次穿喜紅的白衡玉頓感不妙。
突然,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下床站起身,向梳妝臺走去。
銅鏡中映出一張花容月貌的臉,侍女一邊供給他梳妝,一面誇贊道:“公子果然沉魚落雁,閉月羞花。難怪魔尊大人如此喜歡。”
看着頭上那朵騷包的鮮花時,白衡玉眼皮抽了抽。
白衡玉試着動了動口,發現身體雖然不受控制,但是還可以說話。
他打聽了一下時間,才發現自己已經躺了三天三夜。
而今天一覺醒來,就是司煊與他的大婚之日。
據說極淵已經于三日前去玉仙門下聘禮了。
·
時間推回三日前。
極淵大張旗鼓向玉仙門下聘禮,差點沒把傅景明氣了個半死。
玉仙門弟子拿着掃把趕了人,聘禮卻留了下來。
傅景明氣沖沖的叫人把東西全給扔了,要不是身邊人攔着,他提着劍就能往極淵沖。
冷靜下來之後,傅景明決定去九雲霄一趟。
極淵那個鬼地方魔氣深重,會壓制他們的修為,不能貿然行動。但如果有百裏蕪深在場,他們也不會顯得太過被動。
傅景明上九雲霄的時候,百裏蕪深閉門不見客。
幾日前,他與白衡玉分道揚镳的那個雨夜,身上的雷霆紋路發作,痛的百裏蕪深無法呼吸,生生暈倒在泥濘的地面。幸好他身體還算強健,第二日醒來,撐着一口氣回到了玉仙門。
這段時日,他身上的傷發作的越來越頻繁,也越來越重。
如今已經自顧不暇。
傅景明失望而歸。
傅景明前腳剛走,後腳正在閉目運功的百裏蕪深突然吐出一口鮮血。
他怔怔看着胸前的一灘血紅,有些微的愣神:“小玉。”
·
極淵魔尊大喜之日。
不少魔修前來祝賀。
魔界的婚禮不如人間的繁雜,最簡便的只要把人搶回窩裏就算成了。簡單粗暴。
但司煊堂堂魔尊,還是要講一些牌面。
按照原定流程,二人在衆人面前交換一樣信物,各滴一滴鮮血在酒杯喝個交杯酒就算禮成。
今日的司煊比以往還要更威嚴一些,大概是因為總敞着的領口總算是合上了。
他本生的俊美,頭發宛若海藻垂落,唇紅齒白一雙眼瞳閃着妖異的紅光。
看向白衡玉時,滿目盈盈,細語含芳。
白衡玉在侍女的攙扶下走上臺,與司煊兩相對立。
二人交換信物時,白衡玉拔下一根發簪,司煊眉目含情看着他。
電光火石之間,白衡玉手握發簪猛地向司煊刺去。
司煊沒想到白衡玉居然破解了他的操控之術,奪回了身體的控制權。
極淵裏會壓制普通修士的修為,對魔修極為有利。司煊的修為本來就在白衡玉之上,可是他又不想傷着人,所以一時半會兩方膠着。
司煊正在臺上與白衡玉纏鬥之時,魔宮大門傳來一聲巨響。
被爆炸波及的手下踉跄着跑來:“報告尊主!玉仙門、臨蕭宗、萬鬼門闖進來了!”
亂象之下,薛輕衍與陸浔罕見的并肩而立。
他們見着白衡玉皆是眼睛一亮。
薛輕衍:“小玉!”
傅景明:“衡玉!”
陸浔:“師父!”
司煊唇角掠過一絲狡黠微笑,他一拍掌,四面埋伏的魔修便如潮水般從四處湧來,将一群人圍困當衆。
司煊特意昭告天下他要與白衡玉成親的消息,就是早作準備,引君入甕。
那一側喊殺聲四起,白衡玉被司煊擒住。
白衡玉怒瞪眼前的男人一眼:“卑鄙。”
魔尊大人一手挑着他的下巴,輕聲細語道:“小衡玉,本尊對你可是真心實意的。只不過——”他的眼中閃過一抹紅光,“順便消滅一下心腹大敵,有什麽不好呢?”
話音剛落,原本被圍困在中心的薛輕衍猛地沖來,司煊格擋落地,一手捏着白衡玉的後脖頸威脅道:“你再過來試試!”
薛輕衍一雙鳳眸怒視:“你要怎樣!”
司煊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我要你現場廢了自己。”
薛輕衍看着白衡玉被擒拿處都發了紅,微微皺了皺眉頭,他不再多想,當胸擊了自己一掌。那一掌力道不輕,薛輕衍當場跪倒在地,吐出一口鮮血來。
白衡玉看着眼前這一幕,震驚的說不出來。
司煊松開捏着白衡玉的手,心疼的在抓紅處吹了一口,白衡玉目光憤恨,回過頭去。
司煊瞬移到薛輕衍跟前正欲再補上兩掌,以報那日行水淵之仇。
突然天際一道驚雷砸下,薛輕衍眼疾手快在地上打了個滾,司煊被雷擊中,跪倒在地,吐血不止。
“怎麽回事?”
只見天際風雲變色,萬象奔騰,紫電交加,格外駭人。
白衡玉跑向薛輕衍,正想将人扶起來之時,又一道雷電劈下。
身後被人推了一把,二人翻滾到一邊。
白衡玉回頭看去,隐約間看見一道白影:“師父。”
第三道雷很快又劈了下來,這回還是沖着他們去的,薛輕衍一把将身上的人推開,自己硬生生挨了一道驚雷。
而後第四第五道雷毫無間隙接連劈下,薛輕衍躺倒在地,俨然一副死透了的模樣。
天際的風雲還沒有退去,紫電仍在交加,短暫風平浪靜。
白衡玉被這雷電吓了一瞬,而後反應過來想跑過去找薛輕衍時,被趕來的陸浔攔住:“師父,你不能過去。”
“放開我!走開!走開!薛輕衍,你站起來!”
白衡玉推開陸浔,奔至薛輕衍面前,卻見後者奄奄一息,拼命吊着一口氣。
薛輕衍指尖微動,慢慢挪動手指,握住了白衡玉的手。他擡起滿目血腥的臉看向白衡玉的一雙鳳眸格外的亮,白衡玉第一回 從他的目光中讀出了安慰。
天際的陰雲密布,整個天地都陷入沉頓的黑暗之中。
原本鬥争不休的兩道頓時幹戈止武,驚詫于這一剎好似開天裂地驚恐景象。
就連傅景明也沒有見過這樣駭人的場景:“這......這到底是什麽?!”
一側,百裏蕪深眸光沉沉,琉璃瞳中折射出熟悉的電光,他紋絲不動,目光移到薛輕衍身上,微微皺了皺眉頭:“你一直在壓制修為?”
薛輕衍沒有回答,視線仍然一眨不眨地落在白衡玉身上。
百裏蕪深心下了然,他道:“今日必須有人圓滿飛升,否則這雷劫不會停,甚至可能波及他人。”
像是為了印證百裏蕪深說的話,又一道急電閃下,劈中一名魔修,當場将人劈的焦塢氣絕。
見狀衆人登時慌亂起來。
薛輕衍握住白衡玉的手,口中啐出血水,艱難道:“小玉,我真的不是有心......騙你......秘境下毒的人,不是我.....。你不是一直不相信我當初拒婚的緣由嗎?現在我告訴你,最開始的時候,我是怕你擾亂我的道心,成為我飛升路上的阻礙。但我說你好看,喜歡,緊張,也都是真的,沒有騙你。事到如今,我不後悔。若非要說有什麽後悔的,就是當初我就該聽從內心,與你結為道侶。”
慌亂之中,吳小山跑過來,一身狼狽踉跄着跪在薛輕衍跟前,他看見薛輕衍這副要死的樣子,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一邊磕響頭,一邊與白衡玉坦白忏悔道:“對不起衡玉真人,情毒真的和師兄沒關系,都是我的錯,都是我擅作主張,一時糊塗做了錯事。對不起——對不起——”
懷中人的氣息越來越微弱,白衡玉大腦一片空白。
他倉皇的四下看了一眼,神色中有些茫然,倏爾他的目光定格在了百裏蕪深身上。
他跪走到百裏蕪深身前,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師父,求您救救他吧,求您了。”
白衡玉淚流滿面:“只要您肯救他一命,我答應您,這回回去之後我一定遵守承諾,和您結為道侶。求求您了。”
百裏蕪深薄唇緊抿,居高臨下的看着他。
而後,他轉過身去,白衡玉伸手去抓他的衣擺,卻抓了個空。
百裏蕪深離開了。
白衡玉愣住了,他沒有想過百裏蕪深竟然會見死不救。
他一時情急,嘴巴長得比腦子轉的快,看着百裏蕪深遠去的背影喊道:“百裏蕪深,你無情無義!見死不救!活該孤獨終老!”
百裏蕪深的身形如一道筆直的山峰,停頓片刻後繼續邁步前行。
“小玉......咳咳,小玉......”
四周已經被天雷劈的混亂不堪,白衡玉置若罔聞,只聽得到薛輕衍在喊他。
聽見薛輕衍的呼喚,他連滾帶爬地回到了他身邊。
薛輕衍探出雙手,用指尖抹去他眼角的一抹淚痕。
而後他用奮力的擡起頭,白衡玉感知到他要做什麽動作,忙把腦袋低下來。薛輕衍用那雙薄唇,輕輕掃過他哭的紅腫不堪的眼皮:“別哭,我不喜歡你哭的。抱歉從前,是我讓你哭了太多次了。”
白衡玉原本已經停住的眼眶聽了他的話又酸澀起來,豆大的眼淚一直往下掉。
又一道驚雷劈來,薛輕衍忙将他護在身下。
那一剎,就連白衡玉也感覺到了雷霆萬鈞的重量。
溫熱的鮮血灑在臉上,薛輕衍卻還在看着他笑。
白衡玉沒辦法想象他該有多疼啊。
“薛輕衍,薛輕衍。”
白衡玉哽咽着喊他,薛輕衍的意識都開始渙散了。
他輕輕動了動手指,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從懷中摸出一個玉镯。
正是他送給過白衡玉,又被他丢棄的那枚薛家祖傳的血玉镯。他固執地将它戴在了白衡玉手上。
剛好和手。
薛輕衍笑了。
白衡玉這輩子都沒見過對方笑的這麽多次。
可他寧可永遠都不要看到。
耳畔的聲音氣若游絲:“小玉,你願意,和我結為道侶嗎?”
白衡玉已經哽咽的嗓音嘶啞,他哪裏還說的出半句拒絕的話:“我願意......嗚嗚嗚......我願意的。其實我也是在騙你,我也——喜歡你啊。”
終于将話脫口而出,那一瞬,白衡玉也好像松了一口氣。
薛輕衍抵住他的額頭,眉目含笑,滿臉溫情,說到:“小笨蛋。”
白衡玉習慣性反唇相譏道:“你才是小笨蛋。”
青年混沌眉眼之中含帶着細碎的星光,他的口吻溫柔若春風過境:“是,你說的對,我才是笨蛋。”
白衡玉将臉埋在他的側頸,哭的說不出話。
薛輕衍微微轉動腦袋看了不遠處的陸浔一眼,他用口型說了一句:“抱歉。”
不遠處靜默旁觀這一切的青年始終面無表情。
白衡玉聽到那句抱歉擡起頭來,薛輕衍正看着他:“你說的,讓我道歉。”
白衡玉這才想起來,那天他把薛輕衍趕走的時候,的确說過若他想求得原諒,就要将一切補償回來。
薛輕衍欠陸浔一句道歉。
白衡玉怔了一會兒,松開手,往外推着人:“你走吧。”
他想讓薛輕衍飛升。
今日無論如何,薛輕衍都得飛升。
薛輕衍虛虛探出手,最終仍是無力躺倒在地,側着臉,一雙眼睛含帶悲傷的看着他。
他不想走,他寧可挨天雷也不想走。
又一道天雷當天劈下時,白衡玉猛撲上去,想為他擋下一道天雷。
想象中的疼痛沒有襲來,白衡玉擡頭看去,卻是陸浔護在了他們身前。
又一道驚雷落下,連劈九道都被陸浔扛了下來。
兀的,原本烏雲遍布的天際突然蹦現出一道天光,光線似陽光穿透烏雲直直籠罩在了陸浔身上。
陸浔不在意的拭去唇邊蜿蜒而下的鮮血,開口喊道:“師父。”
他停頓片刻,那一瞬,從前的景象在腦海中猶如走馬觀花般閃現而過。
最後一切的畫面都定格在了那個薄霧朦胧的清晨。
瘦弱且不起眼的少年立在一幹弟子中,一片驚嘆聲中,他擡頭看見一個仙人走到大殿之上。
風光霁月,皓月無邊。
在忐忑的心跳中,那個雪衣仙人于一幹弟子間指中他:“你叫什麽名字?”
“陸......陸浔。”
“以後你就是我的徒弟了,你願意嗎?”
少年受寵若驚,磕磕巴巴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弟......弟子......願.....願意。”
青年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白衡玉:“師父,這是我最後一次,喊你師父了。”
他倏爾笑了一下,一如當年那個青澀的少年:“師祖說今日必須有人飛升,可他沒有說一定要是誰,不是嗎?師父,弟子又騙了您。”
只是剛剛看着那一幕,他突然想明白了。無論他如何壓制修為想要留在白衡玉身邊,對方也不會多看他一眼。
他們之間,不過是師徒關系罷了。
白衡玉看這光線之中,陸浔越來越虛的身影:“我永遠都是你師父。”
剎那之間,天光收束,陸浔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光線之中。
大家怔愣一瞬,還是萬鬼宗中的人率先反應過來,跪倒在地,仰天大喊一聲:“宗主飛升啦!”
身側萬鬼宗衆人的聲音越來越多,此起彼伏,而白衡玉腦袋空曠一片。
直到有人輕輕拉住了他的手。
白衡玉低下頭來,與一雙鳳眸對視個正着。
·
解紅洲內下了小雨。
距離陸浔飛升,已然過去了三個月。
這三個月風平浪靜,當然是在不看仙門八卦的前提下。
白衡玉不用親自去看,只用看山門中弟子看他的眼神便能明白,造謠八卦又寫了多少關于他的狗血又奇葩的事情。
白衡玉從後山摘了一些素香花,這是百裏蕪深最喜歡的香味,放在房間裏能保持很久的香氣。
他摘這些,其實是為了上門與百裏蕪深道歉。
時候回憶起那天發生的事情,是他一時沖昏了腦袋,把話說的太重了。
他并沒有任何立場去讓百裏蕪深為他做些什麽。
他甚至沒有遵守承諾。
時候白衡玉越想越愧疚,可前段時間在滄州照看重傷在床的薛輕衍,沒來得及顧上百裏蕪深。
白衡玉先是去找了傅景明一趟,傅景明正在祖宗祠堂裏燒香。
白衡玉也點了一根,二人并肩上了三炷香。
而後由傅景明與白衡玉一并去九雲霄向百裏蕪深請罪。
可是快到山頂的時候,白衡玉被一道結界攔在了外面,只有傅景明能夠通過。
白衡玉咬了咬下唇,心想:百裏蕪深果然還在怪他。
白衡玉将手裏的花交到傅景明手裏:“師兄你幫我捎進去吧,麻你告訴師父他老人家,我有話想和他說。”
傅景明點頭說好。
沒過多久,傅景明從結界裏出來。白衡玉看見他的神色便知道,百裏蕪深還是不肯見他。
他不由得有幾分灰心喪氣。
百裏蕪深真的生氣了,從前他惹出事端或者口不擇言,對方從來沒有生氣超過一周。而這次過去三個月,百裏蕪深還沒有氣笑。
傅景明瞧見他眼底的一絲失落,寬慰道:“師尊他不是不願見你。”
“那是為了什麽?”
“師尊要回上元界了。”
看着白衡玉半信半疑的神色:“真的嗎?”
“真的。”
傅景明從來不會騙他,聽到是因為這樣,白衡玉喜笑顏開。
傅景明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傅景明沒有告訴他。
放棄做神仙下凡者時不可能再重新飛升的。百裏蕪深為了下凡受了天罰,身體本就虛弱不堪,那日極淵之中又為白衡玉擋了一道天雷。
他沒有答應白衡玉的請求,是因為當時他自身難保。
傅景明之所以知道,是那日後他第一個出現場發現百裏蕪深就倒在不遠處,脈搏微弱。
他知道百裏蕪深的意思,便将這件事情瞞了下去。
白衡玉與傅景明下山的時候,心裏雖然為百裏蕪深高興,可是驟然想到,以後再也見不到師尊了。心底又不免傷感起來,突然,他好似察覺到背後有人在看自己,猛地回過頭去。
可是遙遠的雪山之巅只有雪花飄飄,并沒有人影。
白衡玉心下有些奇怪,回過頭去,繼續下山。
另一側的雪山之巅。
滿頭鶴發的百裏蕪深負手而立,待白衡玉收回了視線,他才又站出來。一雙眼睛緊緊盯着雪衣人離去。
百裏蕪深知道。
最後一次了。
那日過後,百裏蕪深一夜白頭,身體迅速衰弱下去。
胸口又是一陣鈍痛,恍然之間,他的耳畔起白衡玉那句咒罵。他自嘲一笑。
其實對方沒有說錯,像他這樣的人,注定孤獨終老。
因為他最想要得到的人。
再也不可能是他的了。
意識一片風雪渾沌,嗚咽的風聲之中,隐隐傳來一聲:“師父!”
百裏蕪深側目望去,漫天風雪之中,似乎有個小小少年步伐歡快地向他奔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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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的時候,傅景明問了幾句他的近況,又有意無意提到了薛家的事情。白衡玉察覺到他話語裏的欲言又止,突然停下腳步,肅色道:“師兄,從小到大你最疼我,無論我闖了什麽禍你都無條件的包容。在衡玉心裏,你永遠都是我的兄長。有些話,還是不要說出口比較好。”
傅景明怔怔的看着他,他怎麽會聽不懂白衡玉的意思。
半晌過後,他輕輕道了一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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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州薛家。
白衡玉拐過拐角,正好瞧見屈缙立在院子門口虎頭虎腦的東張西望。
白衡玉可太熟悉這個姿勢了,這是在把風。
白衡玉側耳聽見院子裏傳來蹦跳之聲。
“師兄今天踢得這麽猛,可是憋壞了吧。”
薛輕衍的聲音傳來:“你每天躺在床上裝病號試試?”
“師兄幹嘛不與衡玉真人說實話,我看衡玉真人可擔心你了。這要是被衡玉真人發現可不好吧。”
薛輕衍道:“你不了解他,小玉這個人嘴硬心軟,我不這樣,怎麽把他留下。到時候他看我好了,又要說回玉仙門。”
“那師兄這樣還打算瞞多久啊。”
薛輕衍眼珠子轉了轉,沒有回答。
就在此刻,愣頭愣腦把風的屈缙看到白衡玉,連忙吹了一聲口哨。
院子裏的那兩人聽見了,幹嘛撒丫子跑的飛快。
白衡玉走到屈缙身前,拍了拍他的腦袋,明明是尋常親昵的動作,可屈缙莫名背後一陣發涼:“師、師父。”
白衡玉道:“今天怎樣?”
屈缙低着腦袋不敢看他,背着事先練習過的謊話:“今天李大夫來看過,說是不大好。薛老太太來過哭鬧了一會兒,說是能沖沖喜就好了。”
“這樣啊。”白衡玉笑了笑,若是屈缙擡個頭就能看見他咬牙切齒的表情。
白衡玉踏進院內,推開房門,屈缙跟着走了進去。
吳小山手裏拿着個碗,哀哀地嘆了一口氣。這才好像剛看到白衡玉似的:“衡玉真人你來了。”
若是今日沒被他撞破,他還真要以為這是薛輕衍突然傷勢加重連藥都喝不下了。
房屋裏,以飛速躺好在被窩,還佯裝病容的薛輕衍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悠悠睜開眼,目光看向白衡玉:“咳咳咳,小玉你來了。”
他撐着胳膊想要起身,差點沒立穩,還是白衡玉扶了他一下。
薛輕衍抓着對方的一只胳膊,一雙眼睛期盼的看着他。
白衡玉心底冷笑,面上不顯:“怎麽樣?”
“還好。看到你我就都好了。”
薛輕衍咳嗽兩下,低着頭用胳膊把臉遮住,微微側臉在胳膊下用眼神給吳小山打信號。
吳小山忙淚從眼眶中來,抽抽噎噎着引起了白衡玉的注意。
白衡玉極其配合他們的表演,微微皺了皺眉頭:“怎麽了?”
吳小山道:“大夫說大師兄受傷太重,保不準......保不準就......今天老夫人都來了,窩在榻旁哭的眼睛都要瞎了嗚嗚嗚嗚嗚嗚嗚。”
薛輕衍故作責怪的等他一眼:“小山!”
這一唱一和搭配的還挺好。
薛輕衍的目光看向白衡玉道:“你不要聽他瞎說,我......我......咳咳咳咳咳咳咳咳,我沒事的。就是奶奶她,你也知道奶奶她老人家本來就身體抱恙,她一直在我耳邊念叨,說她時日無多了。臨終前的最後一個願望,就是能夠看我娶親。”
白衡玉點點頭:“說得對。”
薛輕衍眸光一亮:“小玉你同意了!”
他還來不及高興,就聽白衡玉道:“上回來看你那姑娘就不錯,好像叫蘇蓉是吧,薛老婦人也很喜歡她。聽說你們兩家是世家,結親不正合适,保不準現在成親明年就能抱個胖娃娃。”
薛輕衍的表情抽搐:“小玉你在和我開玩笑吧。”
“沒啊,我認真的。”白衡玉拿開他的手,站起身。
薛輕衍見他要走,計上心來,故作舊傷複發,連滾帶爬跌下床榻,凄凄哀哀地喊他:“小玉你別走!”
白衡玉轉過身去,薛輕衍見他向自己走來,心裏還沒高興三秒,就看見白衡玉擡腳要踹他重要部位。
薛輕衍條件反射一下子蹦了起來,動作那叫一個生龍活虎。
氣氛尴尬了幾秒,他捂着腦袋又要倒下時。
白衡玉面上閃過一絲嘲諷:“薛輕衍,你好不要臉。騙我一次還不夠,還騙我第二次,第三次。”
薛輕衍渾身一個激靈,趕忙正色否認道:“我沒有。”
“哼,你沒有?”
薛輕衍踹他一腳,踹的薛輕衍連連後退,直至逼到床畔,躺在了床上。
白衡玉惡狠狠道:“我看你這不是挺精神?你先前答應過我什麽,你說你再也不會騙我的。”
薛輕衍委屈巴巴道:“我是怕你回了玉仙門,就再也不回來了。”
白衡玉聽他這樣狡辯,氣不打一處來:這人還有理了。
薛輕衍趁他一個不注意,伸出手将人猛地拉上床,雙腿猛地桎梏在白衡玉的腿,一雙胳膊緊緊捁住白衡玉的脖子。
吳小山一見這一幕,趕忙推着發呆的屈缙出門去,還極為貼心的關上了門。
房間裏只剩他們兩人,薛輕衍的氣息近在耳畔。
白衡玉那點氣也在莫名暧昧的氛圍中沖散了,他紅着一張臉:“放、放開。”
白衡玉掙動一會兒,沒掙開。
這厮果然在騙他。
白衡玉憤憤擡頭,正撞見對方盛着星光的眼眸中。
那一瞬,好似浩瀚的星河都被他裝了進去,而星空之中專注的映着自己的臉。
白衡玉覺得自己的臉燒的有些厲害,兩人離的這麽近,薛輕衍一個沒忍住,在人臉頰上吧唧了一口。
白衡玉的臉頓時變成了豬肝色,他手下一狠,竟在對方的大腿根擰了一下。
薛輕衍一個吃痛松開了手。
白衡玉即刻逃出他禁锢的懷抱。
薛輕衍知道,白衡玉最恨別人騙他,他這一走,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肯見自己。
他不顧臉面的哀求他。
什麽亂七八糟表白的話都往外說。
白衡玉背對着他,被他那些不知羞的話說的耳廓通紅。
沒想到
他從前怎麽就沒發現人前總是一副高冷傲慢地薛輕衍內在其實這樣浪蕩。
說情話都不打草稿的。
眼見着白衡玉還要走,薛輕衍口不擇言問道:“小玉你去哪兒!”
白衡玉微微側着臉,因為他生的白,肉眼清晰可見側臉與耳朵上浮起的一層不自然的暈紅:“回玉仙門。”
“你別走。”
白衡玉又飛快接道:“我不走,你怎麽上門提親。”
正要去拉人的薛少爺突然頓住:這話是什麽意思?
這厮居然還問這麽蠢的問題,白衡玉回頭惡狠狠地瞪他一眼,罵一聲:“你還說我笨,我看你才是要笨死了!”
見眼前的人還是沒有反應,他又傲嬌的哼了一聲:“反正我回去了,就給你三天的時間,過時不候,你愛來不來。”
薛輕衍這才反應過來,臉上還有幾分不确信的驚疑:“小玉,你說的是真的嗎?”
白衡玉有意無意地晃動了一下手腕,薛輕衍這才看見,他的手腕上戴着那血色的玉镯。
所有的欣喜若狂都在那一剎歸于沉寂。
四目相對。
時間又仿佛倒回那個星辰點綴的夜晚。
千年的月桂樹下,被劍風帶起一陣陣細碎落花,飄在水面之上蕩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微風吹起,送來一陣濃郁的桂花香氣。
正在這時,一陣腳步聲襲來。
月桂樹下舞劍的少年,回身一望。
岸邊立着的雪色身影驟然停下。
滿船清夢壓星河。
年少做過的绮麗夢境在這一剎那之間實現。
四目相對。
一眼萬年。
作者有話要說:最後一次感謝餘溫的一顆手榴彈,謝謝!總看見你給我投雷~還有特別鳴謝落落!破費了
真的完結了,我自己也挺蒙的說實話。但是沒辦法,我最近神經衰弱太嚴重了,所以最後一章可能會顯得倉促一些。但的确是按照大綱走完了。
感謝大家一路的支持~真的真的超級感謝~
感覺能堅持到這裏的人,也是都喜歡小薛的吧,應該的吧。
替我不懂事的兒子謝謝各位姐姐了~
希望全訂的小夥伴能給阿上打打分啦!五星最好嘤嘤嘤
番外看心情寫,随心情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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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塗澈本人正好是謝綏O裝A的炮灰未婚夫
塗澈看着輪椅上的病美人,一股憐愛之情油然而生
他握着謝綏的手,一臉羞怯道:“你放心,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好姐妹了,從今往後我會罩着你的。”
從此,霸道總裁、星際少将、變态醫生......來一個塗澈踹一個,來兩個踹一雙。
末了,塗澈臉不紅心不跳道:“這些爛桃花咱們不稀罕!”
謝綏:“嗯,不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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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謝綏發現塗澈變了:變得嬌軟細致愛粘人,簡直就是一個小糖包。
小糖包非常甜牙只是醋味有點大,看着又一個想要和他談正事的好兄弟被踹出去的時候。
本該殘疾的病弱omega突然站起身,一把摁住他,霸道的 Alpha信息素鋪天蓋地席卷來,謝綏咬着塗澈的耳朵寵溺道:乖,別鬧,等老公商量完正事再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