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1)
天際打了響雷,剎那間的雪白電光照亮了在泥濘之間奔跑的兩人。
薛輕衍拉着白衡玉不斷向前奔走,眼下他們已經逃出了蕭山谷範圍,應該就要快到無間。
白衡玉還沉浸在薛輕衍與司煊的那場劇烈打鬥之中,久久沒有回過神來,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薛輕衍拉着跑了。
極淵魔修人數衆多,他們若是禦劍飛行太過冒險,只能在這磅礴大雨中徒步前行。
白衡玉回過神來,下意識抗拒薛輕衍握在他手腕的手——用力的都快将他的腕骨捏碎了。
被甩開的薛輕衍頓時停下腳步看他,雨水打濕了他的眼眸,将本就陰郁的神色襯托的更加晦暗。
大雨無聲的下着。
兩人就在雨中對峙。
又是一道驚雷閃過,映照出薛輕衍雪白的臉孔,那一剎之間,白衡玉竟在他臉上看到了傷心的神色。
怎麽可能,他薛輕衍是何等人物,滄州薛家獨子臨蕭宗首徒,像他這樣的傲慢不羁眼高于頂的天之驕子怎麽可能會傷心。
他靜靜等着,等薛輕衍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薛輕衍張口欲說什麽,又抿了抿嘴唇,默默向前一步,想去拉他。
看見白衡玉躲避的動作時,他的喉結動了幾下,嗓音極其的低啞,像是有血卡在喉嚨裏:“別鬧,他們會追上來的。”
白衡玉道:“他們追不上來的,你我就在此別過。”
薛輕衍又伸手去拉他,白衡玉甩開。
白衡玉每甩開一次,薛輕衍卻着魔似的锲而不舍的想去拉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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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白衡玉第五次将他的手甩開時,身後一聲巨響,薛輕衍突然倒在了地上。
白衡玉心想:這人可真愛演戲,方才與極淵魔尊鬥得那麽激烈,也不見他落于下風。
他走出幾步,發現身後除了雨聲還是毫無動靜。
白衡玉恨恨想着:他死在這裏豈不正好遂了自己的心意!只要薛輕衍一死,自從臨蕭宗再也無大圓滿天格坐鎮,看他們還拿什麽壓玉仙門一頭!
白衡玉越想越在理,這薛輕衍從來都與他過不去,不知多少次在人前折辱他的顏面,上次居然還莫名其妙罵他下賤。他早就欲殺之而後快。而薛輕衍一死,到時候滄州薛家必定會以傾巢之力踏平極淵,以報自己今日被司煊折辱之仇。真是一箭雙雕!
白衡玉想的明白,徑直向前走,從前他行走在雨中尚未打傘時都會記得用上一個避雨訣。
可是今日他心不在焉,竟然任由傾盆大雨當頭澆下。
白衡玉垂下眼睑,被雨水打濕的鴉睫更加漆黑,平日裏風情無邊的桃花眼也沾染了水汽。
他的腦海中恍然回想起不久之前,薛輕衍将他從司煊的手中救出。
極淵地盤上青霜劍受到壓制,漫天劍雨之間,薛輕衍推他一把,将他護在了身後。眼前血色一片,薛輕衍背對着他,赤血劍的劍尖穿透他的胸口。那透出背上的一截泛着殘酷的血光。
最後,白衡玉捏了捏拳頭自暴自棄地跺了跺腳,又原路返回。
雨點短暫停歇了一會兒,清風吹散重重烏雲,露出皎潔的月光。
白衡玉背着薛輕衍在林子裏行走。
中途他聽到頭頂有魔修禦劍而過的聲音,司煊還在追捕他們。
他對這裏人不生地不熟,這片林子裏也不知道有沒有藏着什麽猛獸,夜間實在不便行動。
白衡玉想了想,決定先找一個山洞歇下,等天亮了再行動。
也算他運氣好,找到一個較為隐蔽的洞穴,他先施了個法訣,裏頭飛出來衆多蝙蝠群。
确定洞內什麽東西也無了,才将薛輕衍背進去。
洞穴裏有一些幹柴火,白衡玉将其點燃。
重重火光下,他方才看清薛輕衍原來受了這麽重的傷。
他的肩胛骨與胸口兩處重傷,被司煊穿了個透,腹部也捱過一掌,使得傷勢更重。本來因為他穿一身黑所以看不出什麽,但是那些鮮血都沾到了白衡玉的身上,将他的雪衣染紅了半邊。
薛輕衍蒼白着一張臉雙眸緊閉,額前也不知是汗還是未幹的水漬,失血的唇畔不斷的顫抖。
他本就生的英俊,只是平時太盛氣淩人了一些。像是帶刺的冰刀讓人難以靠近,如今這副模樣,倒是從未見過。
白衡玉嘆了一口氣。
也罷,無論是巧合還是其他,薛輕衍都算是救他一次。
因為丢了諸物戒指,白衡玉只能從自己身上撕下布條給他做了簡單的包紮,将傷口的血止住,施法護住其心脈。
做好這一切後,他又起身想要去撿些幹稻草鋪在薛輕衍身下,好叫人舒服一些。
像是感知到白衡玉要離開,尚在睡夢中的薛輕衍一把拉住人的手腕。
白衡玉低頭去看,玄衣青年依舊長眸禁閉,半點沒有醒來的跡象。可他抽了好幾次手,都沒能從對方的手中将手抽出來。
想起薛輕衍昏倒前固執到孩子氣要去牽他手的舉動,白衡玉伸手碰了碰對方的額頭:好燙。
果然是發燒了。
他就說薛輕衍今晚是發的什麽瘋。
白衡玉在懷裏摸索了一陣,只摸出一塊傅景明給他的聯絡玉牌。
他嘗試了一下,不知道是否極淵設有屏障的緣故,玉牌毫無反應。
雖然玉牌現在聯絡不上,但是傅景明給的玉牌用的是上好的寒冰玉,用來降溫剛好。
白衡玉小心将玉牌放置在薛輕衍額前,見他緊皺的眉宇漸漸展平,臉上的燒紅逐漸褪去,原本起伏不定的呼吸也慢慢平穩下來。
外頭的雨又下起來,薛輕衍仍舊拉着他不肯放手。
白衡玉就勢躺了下來,盡量與薛輕衍離的最遠,為了避免兩人中有一方睡相不好他還特意取了根粗壯的棍子隔在中間。因為這幾日的折騰,白衡玉十分疲累,沒過一會兒就酣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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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天光已經大亮,白衡玉感覺身上有什麽東西一直壓着自己不舒服。
他睡眼惺忪地睜開眼,發現昨晚與自己保持兩臂距離的薛輕衍近在咫尺。昨晚那根棍子早被踢到一邊,而薛輕衍的手由握着他手腕的動作變成了環住他的腰肢。
或許是剛生過病的緣故,薛輕衍英俊冷酷的面容被磨了棱角,透出一絲安詳與靜谧。
白衡玉看他這副脆弱又溫順的模樣,竟沒一腳将人踹開。
直到薛輕衍睜開了眼,二人視線交彙,白衡玉突然覺得被抓包似的,毫不留情一腳将人踢開。
薛輕衍躺在地上捂着被他踹過的地方久久沒有起來,本來還又羞又氣的白衡玉等了半晌,口吻僵硬道:“哎,你怎麽了?”
薛輕衍不應,只是嘴巴裏傳來隐約的痛呼□□。
白衡玉走上前去想要查看他的傷勢,沒想到一走近就被人拽了一把。
他身子不受控的向前倒,正好撲倒在薛輕衍的胸膛上。
在瞧見對方那笑意盈盈的眼眸時,他兀的心念一動:“你來極淵做什麽?”
薛輕衍不答,只沉靜看着白衡玉。
白衡玉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你突然出現在此處,不惜用性命與司煊火拼也要救我。我說,你不會是喜歡我吧?”
薛輕衍臉色一滞,深沉的鳳眸之中有些複雜。
在瞥見白衡玉戲谑的表情時。
他冷着臉将白衡玉推開,回以一個譏諷的笑容:“我會喜歡你?簡直癡人說夢。若不是為了天靈芝,誰會來這個鬼地方。”
意料之中的答案,白衡玉卻莫名心底空了一瞬。
他拍了拍沾染灰塵的衣袖:“最好是這樣。”
“你——”
白衡玉見這人又是一副咬牙切齒兇巴巴的表情,覺得簡直莫名其妙,說自己癡人說夢的是他,他生個什麽氣。
白衡玉已經整頓完準備離開,薛輕衍卻仍舊坐在原地不肯動彈。
白衡玉看他,後者沒好氣道:“你方才推了我一把,我現在傷重動不了了。”
白衡玉冷淡的“哦”了一聲。
看見對方這樣的态度,薛輕衍更是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