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解紅洲內下了小雨。
煙雨蒙蒙,整片山巒都氤氲在重重飄渺的霧氣中。
白衡玉在洞府內睡了大半天的覺,中午的時候去看陸浔練了會劍,指點一番發現青年進步如飛。
他看着青年長袖飄飛的英姿,思緒漸漸飄遠了。
那日他問傅景明是否去過秘境,傅景明矢口否認,可是陸浔并沒有理由騙他。
難不成真是陸浔看錯了?
青年清亮的聲音響起:“師父!我練的怎麽樣!”
白衡玉微微颔首:“很好。”
這一年裏陸浔的個子像雨後春筍迅速拔高,都快與白衡玉齊平了。青年微微垂下腦袋,湊過去一些。
從前他做這個動作的時候,白衡玉就會誇獎地摸他的腦袋。
可是今天,沒有動靜。
陸浔擡起頭來。
對上白衡玉那張仙氣逼人的臉,他十分誠實道:“徒兒,你該洗頭了。”
陸浔:......嘤嘤嘤好想鑽個地縫躲起來。
陸浔連忙辯解道:“師父,是這牛毛細雨打濕的,不是說......”
白衡玉一副:嗯,為師都懂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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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浔更崩潰了。
這時候,白衡玉注意到孤鸾劍尾端空蕩蕩的,上面少了一枚劍穗。
傍晚時分回到洞府,白衡玉閑來無事就打算給陸浔編個劍穗。
解紅洲境內有棵游絲樹,枝條似柳,卻比柳條堅韌輕薄,枝條上的抽絲用來編劍穗最适合不過。
白衡玉披了件避雨的鬥篷出門,蒙蒙細雨順着光潔的鬥篷滑落,半點也瞧不見水漬。
他身陷雨霧之中,百川山巒都好似凝聚在他的眉宇之間,在他的芙蓉面上潑出一副寫意山水畫。
巧奪天工。
又炫目逼人。
游絲樹生長在酌月池邊上。
仙門大會後,薛輕衍就正式入住解紅洲,開始在酌月池中修煉。
二人雖然低頭不見擡頭見,可是一般在兩人撞見時,白衡玉遠遠瞧見薛輕衍,立即就換了個方向。
因為沒有正式碰着面,所以雙方迄今為止還算平和。
四面的景致慢慢後退,清晰可聞雨打芭蕉的聲音。
白衡玉之所以挑這個時候來,正是因為雨下的比先前大了些,臨夜時分氣溫也降下來了,裸露在避雨鬥篷外的皮膚明顯感受到了涼意。他思量過後,覺得薛輕衍這會兒可能不在酌月池裏頭。畢竟那池子水那麽冷,這時候下水八成得凍個半死。
待他走到酌月池旁,雨點已經豆大,噼裏啪啦地砸進池中,在水面上激起一層又一層的漣漪。
風雨之中,游絲樹的抽絲被吹向臨水一側,白衡玉踮着腳去夠抽絲。可身量還是差了些,任憑他怎麽夠也夠不着。
白衡玉惱了。他手腕一動,靈力從指尖溢出來,想要讓那被狂風吹向一側的抽絲飄過來。
奇怪的是,那一樹的枝條與抽絲分毫不動,仍是飄蕩在水面上方。
白衡玉試了幾次,還是不行。
心中驚疑的同時,他停立片刻。見四下無人,而後蹬了蹬腿,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撩起袖子,徒手就要去爬游絲樹。
世人皆道他性情高冷又脾氣暴躁,殊不知在孩童少年時代、百裏蕪深座下時,他就時常調皮搗蛋,與外界所傳形象天壤地別。
掏鳥窩、翻圍牆那是一件不落。害的傅景明也要與他一同受罰,不過師兄寵他,從來不怪罪,還總替他背黑鍋。
不過這些年在外頭端着高嶺之花的架子,這爬樹的手藝倒生疏了。
游絲樹的抽絲自成紋理,要小心些采撷才可以品相端正,否則曬幹之後皺皺巴巴的,編出來的劍穗也就沒那麽好看了。
白衡玉費了些勁才爬到樹上,小心翼翼地去采摘抽絲,可那抽絲通體堅韌,又急不得,相對還有些困難。
他摘了幾根,餘光瞥見一根樹枝末梢有根抽絲為銀色,十分漂亮。白衡玉的目光一下子被那根銀色抽絲吸引,慢慢騰騰挪動去夠,明明指尖都觸到了,可是它又好巧不巧被風帶走。
白衡玉又向前探手,試了好幾次,都是差一點才夠到。
他心下有些賭氣,氣的兩頰都鼓起來。
淅瀝瀝的雨聲中,他的耳尖敏銳捕捉到一聲輕笑。
白衡玉四下看了看,并沒有人。
正在這時候,一陣風吹來,将游絲樹上的枝條抽絲都吹到一邊。白衡玉低下頭,正看見泡在酌月池裏的薛輕衍。
因為他坐的的地方正好在樹底下,滿樹枝條與抽絲遮擋住了視線,所以白衡玉并沒有發現他。
“是你——”他剛出口,腳底一個打滑,徑直從樹上摔下了水。
酌月池水的寒意頃刻滿遍全身,淹過頭頂。白衡玉差點沒被嗆死,一只手将他從冰涼刺骨的水池裏拎了出來。
他瑟瑟發抖的樣子像只落水的小貓,可憐極了。
白衡玉凍的直打抖,嘴巴卻還是硬得很:“......放......放開我......”
薛輕衍□□着大半個胸膛,身上帶着肉眼可見的寒意,水珠順着肌肉的紋理下墜。
他吊着一雙鳳眸,問了一句:“你确定?”
白衡玉:“......廢......”
“話”字還沒出口,薛輕衍就放了手。“噗通”一聲,二度落水的白衡玉再度激起一片水花。
過了許久之後,白衡玉才從酌月池裏爬起來。
此時此刻的他雙唇青紫,牙關都在打着顫。
而薛輕衍已經上岸,穿戴整齊,手裏還打着把傘。懷裏抱着只小巧可愛的兔子,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白衡玉狼狽爬上岸,施了個法術将自己身上弄幹。
薛輕衍看着他手裏頭緊攥着的抽絲,一邊撫着懷中兔子的毛發一邊問道:“你摘這個做什麽?”
白衡玉沒好氣道:“與你何幹。”
薛輕衍微微蹙了蹙眉,似是不悅。
白衡玉懶得搭理他,玉手一揮,那些游絲聽話地自動垂到他身前。白衡玉越摘越生氣,看樣子剛剛也是薛輕衍從中作梗。
薛輕衍想到了什麽:“你要編劍穗?”白衡玉的劍上分明是別了劍穗的,那麽,就只能是給陸浔的。
薛輕衍的面色沉了沉:“你是給那小子編的。”
白衡玉冷笑道:“是又如何。”
薛輕衍不說話了,兩片薄唇緊緊珉在一起。面色沉凝的與天色有的一拼。
白衡玉越想越氣,等他氣呼呼的回過神來時,岸上的薛輕衍已經離開了。而那棵游絲樹,被他扯禿了一大半。
作者有話要說: 然後編好的劍穗就被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