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佞臣風流2
在楚國當官的人,多數都覺得屈良筠是個佞臣、奸臣,放任他下去,有朝一日他終會成為一個亂臣賊子。
像他這樣大逆不道之臣怎麽能坐上右大臣的位子?這背後有一段故事。
屈良筠的母親是蒲陽夫人,蒲陽夫人親姊明儀夫人是陳國國君之女,嫁到楚國的時候,蒲陽夫人做的陪嫁。
姊妹共侍一夫,在當時也很平常。
明儀、蒲陽兩夫人都是豔色無雙,然而,當時的楚國國君,也即楚盛的父親,先入為主,喜歡上了明儀夫人,夫妻舉案齊眉,他們中間根本容不得別人,因此蒲陽夫人被冷落一旁。
好在蒲陽也是曠達的女子,對夫君和親姊并沒有怨恨,平平淡淡過日子,楚國國君感激她的情義,将楚國蒲陽一塊地方劃給她做封地,在她二十多歲的時候就讓她去蒲陽過日子了。
屈良筠是蒲陽夫人在蒲陽生下的孩子,換言之,他是蒲陽夫人和國君以外的男子有染後生下的。
對此楚國國君雖然多方封鎖消息,并且蒲陽夫人本人也說屈良筠只是她的養子,但是國中之人大多不相信。甚至有人說,蒲陽夫人在到封地前就有了身孕,她和京都某個身份隐秘的權貴有染,正因為事情不好隐瞞,國君才把她送到蒲陽去避人耳目。
因此,屈良筠的出身并不光彩。
屈良筠十八歲的時候,被楚盛召進宮中,禮遇有加,楚盛對他的關照超過了一般臣民的标準,甚至太子也難以望其項背。
人們開始猜測,那個“身份隐秘的權貴”難道就是楚盛?難道屈良筠是楚盛的私生子?
這就是屈良筠背後的故事。
他從近臣一躍成為權臣,成為官位僅次于宰相的兩大臣之一,全靠楚盛青眼有加。
他敢胡言亂語,胡作非為,全因為無論他做出多麽荒唐的事,楚盛都一笑置之,不加責難。
這就是楚國官場上的奇跡權貴——屈良筠,很多人都在背後詛咒他喝涼水噎死,上馬的時候被馬蹄踢死,但是他從十八歲一路走到今天二十八歲,身上一點毛病也沒有,這可真把那些咒他的人氣得夠嗆。
方池穿到屈良筠身上後,知道了全楚國人都不知道的秘密。為什麽楚盛那麽關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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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簡單,他并不是楚盛的私生子,但是楚盛卻喜歡蒲陽。
就這麽簡單,但說給天下人聽,他們估計也不信。不信他們的國君竟然這樣純情。
方池之所以選擇屈良筠,是因為這次的任務受益人是秦國國君的女兒秦襄,楚盛兩年前殁了夫人,秦國又想和楚國結好,派秦襄來和親,而屈良筠和秦襄私奔了。
方池只能說雖然是古代,但是人心還是很奔放,不,更奔放……他自認如果他是屈良筠本人,做不到奪了國君的準夫人,和人家私奔這種事……
屈良筠為人目中無人,不論是在朝堂上還是大街上,都橫行霸道,方池變成他之後,實際上已經收斂了很多。
但他想想,和秦襄私奔之後,他不想遺臭萬年也不行,既然最後的結局都定下了,他還管中間過程幹什麽?想到這一點,方池就覺得毫無顧忌地活着,恣意潇灑,方不負他身為奸佞的一生。這個奸佞,他當便當了。
……
楚清回國之後,京中官員的神經都繃緊了,這全因為除了太子以外,楚國還有一個有競争力的皇位繼承人。
這就是三皇子楚泾。楚泾的母親榮氏備受楚盛寵幸。
楚清的母親已經去世了,而榮氏還健在,論背後扶持的勢力,楚清比不過楚泾,更何況,他人在國外多年,和中央官僚缺乏來往,他們都對他缺乏信任。
楚清一回來,為了穩固自己太子的位置,每天延請官員喝茶,探他們的口風。
他不遺餘力地刷自己的存在感,官僚們終于對他高度重視起來,一項選擇題很快擺在他們面前。
是和太子好,還是和三皇子好?
現在關系比較好的同僚下朝後都會互相商量這個事。
“哎,我說,你是看好三皇子,還是太子?”太常寺卿對身邊的少卿說。
少卿暧昧地笑笑,說:“我也拿不準主意,只是三皇子氣焰太盛,昨日還把十對綠如意擡到我家,我足足推拒了一個時辰,才讓他的人把東西擡走,我想我這是得罪了三皇子吧,但是我實在沒有辦法這麽快做出決定。”
“這麽說,你是……”太常寺卿正說着,捂嘴把後面的“站在太子一邊”吞回了嘴裏,因為他看到兩個人親密地并肩走來。
你道那兩人是誰?正是三皇子楚泾和屈良筠。
少卿也打了個寒顫,壓低了聲音說:“真真是狼狽為奸。”
太常寺卿看少卿竟然如此有膽量,罵這兩個霸王狼狽為奸,吓得魂兒都散了,但是他回頭一想,難道不是?
兩人默默在直道上立着,三皇子過來時,行了禮,三皇子看到少卿,冷哼了一聲,并不叫他們起身,越過他們走了過去。
而屈良筠則在經過時打了個哈欠說:“請起吧,外面就不必這麽多禮了,有這份心,在太子爺面前孝敬孝敬吧。”說完跟上三皇子,從二人面前走過。
少卿怒火中燒,不顧太常寺卿阻攔,往前跨了一步,叫住屈良筠:“右大臣,你等等。”
“叫我嗎?”方池停下腳步,看楚泾停下等他,他說:“三皇子,你在轎子旁邊等小臣便是。”
楚泾點頭,到直道盡頭的青門乘轎去了。
“小臣……你竟然對他自稱小臣,”少卿看楚泾走遠,拿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瞪着方池,道:“堂堂右大臣的臉都被你丢盡了,你這是谄媚!你知不知道?!”
方池輕笑起來,說:“少卿快別這麽罵我,說來這裏面也有你的過錯,若不是你推拒了他老人家,他至于向我倒苦水?他既向我倒苦水,我哪能不伏低做小地安慰他……少卿,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少卿聞言一驚:“這麽說,你和他不是一丘之貉了?”
“什麽貉不貉的,多難聽,”方池笑道:“……不過你們若說是金蘭之交,那我倒不反對。”
太常寺二人一臉震驚地看着他。
方池回視他們,驚訝地道:“怎麽?難道我沒跟人說過嗎?我已經決定和三皇子同進退了。”
“你……”少卿氣憤無比:“是你把太子爺從漯河接回來,你若好好為他辦事,他不會虧待你的!”
“不會虧待?……”方池重複一遍,大聲說道:“右大臣之上只有宰相,我屈良筠位極人臣,怎會把這四字放在眼裏。”
少卿看着他,怒發沖冠,太常寺卿死死按着他的肩膀,他才沒發作。
方池又說了一句:“怎麽,難道我說錯了嗎?”
少卿正要開口罵他,卻被人截去話頭,只聽那人語氣清冷地說:“右大臣所言甚是,你接本殿回國,本殿還未好好謝你,是本殿的不是。”
太子楚清前後左右簇擁着一群人,往這邊走來了。
方池暗自聳聳肩,心想,這倒是一個順風耳,這麽遠也能聽見他說的什麽。
“太子爺無錯,是下臣言語過激了,”方池行禮道:“請太子爺恕罪。”
楚清的目光在他脊背上停留了一會兒,方池沒有擡起頭來,只聽他說:“方才你不是說‘難道我說錯了嗎’,這時認什麽錯。”
“……”方池沉默,這不是看到當事人來了,慫了嗎。
“屈良筠,你冒犯太子,以下犯上,那是抄家滅門的大罪,你可知道!”太|子|黨中的一個人喝道。
方池心想,楚盛會抄了濮陽夫人的家?在那之前,他一定先賞你們每人一百板子。
他心裏雖沉着,口上還是服軟道:“臣知罪。”他向身後看了一眼,想看看楚泾在哪裏,能不能來解解圍。
他這個疑似搬救兵的舉動楚清看在眼裏,臉上一愠,說:“右大臣和本殿說話,難道還能走神?”
太|子|黨的人忙附和道:“屈良筠,你敢左顧右盼?實在無禮!”
方池看到太|子|黨人動不動刁難他,很想說:如果不是因為你們這些人各個看我沒好臉色,規矩還多,我沒準會投靠楚清一邊。
但他表面還是不動聲色,只是垂頭道:“臣有罪,臣昨晚過度操勞,脖頸僵硬,方才不受控制扭了一下,并非有意在太子面前失态。”
太|子|黨聽到他的托辭,笑了,道:“右大臣,你到底是因為公務操勞,還是在什麽地方操勞,弄得脖子僵掉了啊?”
方池穿越過來屈良筠就有七八房妾室,風流浪蕩聞名全京,方池連洗白也沒法洗白。
然而此時面對對方的刁難,他還是怒了。
“誰不知道程大人家裏有位母老虎,端的是力大無窮,她讓程大人過度操勞,扭了脖子倒是可能的……只不過,下臣家中美人各個溫柔似水,怎麽可能傷到下臣的脖子,程大人多慮了。”方池向程姓官員投去嘲弄的眼神。
他說完,對面太|子|黨的人有想笑的,也有發怒的,臉色各異,楚清鳳目又驚又疑,看着他。
方池笑笑:“太子,若無別事,可容下臣先行告退?”
楚清不說好,皺着眉看着他,方池垂下頭,心想他還要教訓自己?
正等着,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方池擡頭便見三皇子人在他的身邊,旁邊也是一大堆三皇子黨,兩黨人對立着,場面煞是壯觀。
“皇兄何不息事寧人,要我說,右大臣也沒做錯什麽,犯不着一大群人盯着他,在他身上找錯。”
有人撐腰就是不一樣,方池感覺身上一輕,已經沒有人拿目光戳他脊梁骨了,他擡起頭來,再次對楚清說道:“下臣有錯,還請太子看在三皇子的面子上,不要和下臣計較。”
“我的面子?”楚泾并不肯輕松了事,他說:“良筠,你說錯了,我并沒有什麽面子,在皇兄眼裏,我算什麽東西。”
他瞪着太|子|黨人說:“如果皇兄真記得我這個兄弟,就不會才回國半個月,就搞出這副陣仗了。”
楚清面上一黑,說:“皇弟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皇兄不清楚嗎?”楚泾輕嗤。
“你誤會了,我們只是下朝湊在一處說說話罷了。”楚清說着,帶着警示看了楚泾一眼,說:“皇弟,結黨營私,乃是重罪,皇弟切不可以身犯險,更不能因為對我有所誤會,而集結起一群人,這樣,是會給那些人帶來麻煩的,到時候皇弟你也過意不去對嗎?”
論心機楚泾還是差楚清那麽一點,楚清在秦國多年,懂得隐忍,楚泾和他比起來,便有點意氣用事。方池心想。
他看楚泾愣着不說話,便替他答了,說:“太子教訓的是,太子提點三皇子,盡了長兄的責任,三皇子定會好好記在心上的。”
“如此甚好,”楚清利目向三皇子黨人掃去:“你們也是下朝偶爾聚在一處的?”
接話的人口幹舌燥,道:“是、是。”
“既如此,我就不用多心了,你們就陪我一起去暢幽園逛逛吧,我在秦國身邊常是冷清,回國了,喜歡熱鬧、人多,你們意下如何?”
“一切聽從太子安排。”衆人齊聲道。
方池在旁邊看着,搖了搖頭,這楚清嘴上說着不結黨營私,挖角比誰都快,楚泾怕是鬥不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