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孤狼劍俠8
劉曉穿着一身男裝,這是自然的,他本來就是男子,但是方才洛雲川一眼看去,還是把他認成了藍鳶。
方池揉揉劉曉的頭,問:“你來便來了,我不追究你私自跑出莊子的過錯。我問你,你為什麽要在我們決鬥中大聲說話,打斷我們?”
聽到質問,劉曉倏地臉紅了。
方池不看他,擦拭着浣塵上的血跡,語氣更加咄咄逼人:“觀棋不語真君子,觀戰不語,才是對交戰雙方的尊重,你知道嗎?”
劉曉低下了頭,似乎想辯解,但是又住嘴了。
方池說:“我知道,你想說,當時的情形很險惡,在你的眼裏,我要被他的劍刺到了,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他沒有因為你的打斷而停下來,受到幹擾的反而是我,我的命會因此丢掉。”
劉曉張大了嘴,吃驚得說不出話來,漸漸地,愧疚的表情浮現在臉上。
方池心想,這家夥欠點眼力,明明是洛雲川陷入死局,他卻看成他陷入了絕境,這固然也因為兩人打得太密不可分,但足以說明劉曉的功夫還不到家。然而方池并不打算說破。
最終他又摸了摸劉曉的頭,說:“好了好了,難得出來一趟,你想去哪兒玩玩,我們去也無妨,只是回到山莊時,我要你好好閉關檢讨今天犯下的錯誤。”
“是。”劉曉聽到可以出去玩,難掩興奮地說道。
兩人以梅山為中心,觀賞附近的風景名勝,悠閑愉快地度過了一個多月。
方池這才決定踏上回家的路。
劉曉說他以前和爸媽旅游,也從來沒有玩過這麽久。
看他滿臉不言而喻的喜悅,方池實在沒辦法掃他的興,因此兩人回程也沒有用馬,而是沿着中原的大河虞河,坐船回去,一路泛舟賞景,其樂無窮。
暮春,碧波東流,河面上泛起層層漣漪,一只木舟慢慢蕩來,舟上的艄公動作緩慢有力,帶着船上的客人慢慢走進這方山水皆綠的畫境。
劉曉在船頭靜靜站着,陶醉在這無上的美景中,方池則在後方坐着,喝點小酒,想點兒心事。
Advertisement
艄公手中的棹在河面劃過優美的弧紋,忽然間,河水劇烈顫抖起來,像是活了那樣,水位驟然竄高,掀起浪花,要将小舟吞下!
艄公大驚,叫道:“客人,不好了,有險情!”慌忙掉頭,想要從漩渦中逃離。
劉曉也看到發生了怪事,在船頭急得跳腳,向後頭的方池投去求救的目光,說:“秦大哥,你快看,發生了什麽?!”
方池不慌不忙,擡起寧靜的雙眼,向艄公看去,說:“老叔,你說你行船已有四十年,我問你,這點風浪,便對付不了了麽?”
艄公聞言,眼中精光一閃,竟像吃了什麽靈丹妙藥一樣,迅速鎮定下來,帶領着木舟乘風破浪,順利突破了漩渦。
“這才像話。”方池見狀,在船尾鼓起掌來。
劉曉驚魂未定,但也看到了方池的态度,知道他平日教育,越驚險的時候越要鎮定,于是在船頭定定站着。
水面猶在波動不定,方池終于從船尾站了起來,望着水面一個變動最激烈的圓圈,皺了皺眉,說:“閣下在水裏待久了,不嫌難過麽?不妨出來一見,道明來意。”
話音剛落,那個圓圈像煮沸的水一樣劇烈翻滾起來,一陣像是笑聲像是哭聲的聲音從裏面傳出。
方池皺緊了眉。
“嘭”的一聲,那個圓圈爆炸開來,彈起數丈高的水花,從圓圈裏蹦出一個人,轉瞬已經飄在空中,望着木舟。
那人身穿灰衣,身材魁梧,內息雄渾,一看便不是泛泛之輩。
“在下姚廣,久聞靜月山莊主人大名,聽聞莊主近日在虞河一帶游玩,特來相見。”
說着,姚廣又從空中飛下,踩着木舟的篷頂落到船上,他看一眼方池,只見他身上沒有沾上半點水珠,仿佛方才他炸裂式的出水對他一點影響也沒有一樣。
反觀艄公和劉曉,都已淋得滿身是水。
姚廣也鼓起了掌,說:“不愧是莊主,好俊的功夫,竟能在一瞬間躲過所有濺出的水花。”
方池似笑非笑:“我還以為這是姚大俠給我秦某人的見面禮,然而我為人實在好幹淨,方才躲了開去,心上還有些過意不去。”
“哈哈……”姚廣尴尬地笑笑:“這是哪兒的話。”
方池說:“我想,姚大俠來找我,不會是來交個朋友的吧?”
“不敢不敢,”姚廣抱拳說:“江湖上誰人不知,莊主是‘無友走遍天下’,看人的眼光想必很挑,在下不敢不自量力,其實在下來,是想請莊主往武周山走一趟。”
武周山是武林盟的駐地,姚廣人稱“戲浪游俠”,乃是近幾年被武林盟收服、為他們辦事的前浪人之一。
方池聽到武林盟的人想請他過去,心裏一驚,問道:“找我何事?若是做客,便不必了。”
姚廣笑了笑,但笑容明顯不如原先那樣和藹,方池看得出來,如果他不答應,他打算來硬的。
“這在下就不知道了,只是莊主曾經無視了那麽多盟中發出的信件,也許,武林盟只是想請莊主過去,好好談談增進友誼吧。”
方池的雙目登時射出寒芒:“我說過,做客就不必了……我秦羽,在世上亦不需友人,做什麽增進友誼?”
方池說着,雙掌運功,往船身拍了一下,只見木舟像箭一樣飛出,快速向下游駛去。
“莊主好敏銳的洞察力……只是,已經晚了。”姚廣忽然從口中吐出冰冷的字眼,雙掌也是一拍,讓飛速前行的木舟停了下來。
劉曉并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他憑直覺猜測,他們被包圍了。
方池在船上站着,一動不動,如臨大敵。
從天邊傳來尖銳的嘯聲,只一眨眼的功夫,那聲音就逼近了他們,劉曉只見,從河流兩岸的竹林裏,冒出了若幹人影,他們個個站在竹竿的頂上,像獵人瞄準獵物一樣瞄準了木舟的位置。
姚廣擺出“請”的手勢,說:“秦莊主,今日是武林怪俠十八人和我姚廣、周威二兄弟共計二十人來請你,倘使你覺得我們還請不動你的話,我們并沒有話說,那樣我們只能請你身邊那位小兄弟跟着我們走一趟了……”
劉曉聞言,臉上又青又白,他想,是他拖了大哥的後腿了。
方池轉頭,淡定地看了他一眼,說:“你不是說還沒玩兒夠嗎?不妨去武周山轉轉?據說那是一座氣勢恢宏的高山,是中原的脊梁,你總不會白去。”
劉曉聞言愣愣地看着他。
……
好聽點說是請,難聽點說是押送,總之方池在那二十個人的安排下到了武周山。
他本以為武林盟這樣規矩正派的組織,任何做法都是光明正大的,會從正門放他進入,所以當姚廣對他說要讓他潛行進入的時候,方池吓了一跳。
姚廣看出了他的疑惑,說:“進入武林盟的人,多半是因為胡作非為、作奸犯科來受審的,即使是莊主,這麽來一次在天下間的名聲恐怕也要臭了,您悄悄進去,恐怕對您沒有什麽壞處吧?”
方池瞄他一眼,并不做聲。
就這樣,他們潛入了武林盟,望見了盟中瑰麗氣派的建築群,在一棟高得飛鳥也難以跨越的閣樓前面,姚廣停下了,說:“代盟主有情,秦莊主請進。”
方池能感覺到閣樓裏坐着一個內息雄健之人,武力更在姚廣之上。
把他送到了這裏,怪俠和叫周威的人都離開了,那姚廣也只是在門外守着,并沒有進去的意思。
方池掃了劉曉一眼,看了看姚廣。
姚廣說:“秦莊主不必擔心弟子,我自會把他好好安置,不會怠慢他的。”
方池對劉曉說:“你還記得吧?有事要怎麽通知我。”
劉曉點點頭:“大哥不用擔心我,自己小心。”
方池點了點頭,推門入室。劉曉随身攜帶着一支竹笛,那竹笛是特制的,只要劉曉釋放出一定的真氣,就會響,這樣他遇到危險時,就能通知給方池了。
走進閣樓,一個穿藍色華服的中年男人坐在獸皮大椅上,面前放着一盞茶。
他看見方池進來,擡起了頭,說:“終于把你請來了。”
“代盟主不惜花費大量人力,自然是能請來我的。”方池冷冷地說道。
如今的武林盟還沒有盟主,有的只是代盟主三人,趙昀就是其中之一,而眼前的中年男人又是一個。
“……明人不說暗話,這次請秦莊主來,為的是——有人說您和天琴老人勾結,他留下的琴心錄在你手裏。”藍衣人愁悶地按了按眉梢,說:“我自然是不打算和江湖聞名的秦羽過不去的,只是這事實在是棘手了點,因此不得不請你過來,你應該知道琴心錄?”
方池說:“自然知道,那是天琴老人的秘籍,據說,他就是靠琴心錄練成魔音*,用魔音*彈奏出的琴音殺傷力極大,首先操控對方的聽覺,讓他産生幻覺,給他種下心魔,心魔不除,那人就會一直在琴音中痛苦輾轉,直到七竅流血而死。”
“不錯,”藍衣人說:“都說天琴是妖道,實際上作亂的不是天琴而是琴心錄,如今天琴死了,琴心錄還活着,那武林上再出一個兩個,甚至一百個天琴老人都是可能的,我們武林盟絕不能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藍衣人用淩厲的目光看了方池一眼,方池見狀冷笑了一聲:“事情怎麽懷疑到我頭上的?”
“秦莊主說空穴來風也可以,因為現在重要的不是為什麽懷疑你,而是如何還你一個清白。”
“這就要靠你們了,不關我的事吧?”方池其實很想笑,他還沒有見過這樣不要罪證,一上來就興師問罪的,武林盟的人難道都這樣辦事嗎?
雖然他眼裏都是輕蔑的光,但是藍衣人不為所動,仍是頑固地說:“在把事情查出個水落石出之前,要請秦莊主配合我們調查。”
方池無所謂地笑了笑:“就算我讓你現在放我走,恐怕你也不會老實答應吧?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問。”
“那莊主這是答應了?”
方池淡淡地點點頭,他心裏則想着,我找個時機,把劉曉偷出來,想走便走,你又能奈我何。
“莊主肯配合,那真是再好不過,這是我們武林盟接待尊貴客人的樓宇,就請莊主這兩天住在這裏了,三餐都會按時送到,有特殊要求的話可以告訴每一層樓的仆人,樓下有人嚴加把守,還望莊主不要輕舉妄動……”
藍衣人還在啰嗦着,方池也沒注意聽,只聽系統忽然說道:“有殺意!”
方池怔了怔,藍衣人的嘴唇還在動個不聽,方池卻已完全聽不見他在說什麽了。
作為武俠世界的高手,方池可以憑自己察覺殺氣,但是,殺意卻是潛藏在人心中的,他無法察覺,能察覺的只有系統。
一個抱着殺意但是卻小心翼翼克制着自己不要散發出殺氣的人,這絕對是一個極其可怕的人。
方池猛然瞪大雙眼,也不管藍衣人說些什麽,一眨眼的功夫,就從房間退了出去,來到了走廊上。
他朝系統指示的殺意的來源飛去,想抓住那個別有用心的人,忽然,一片黑色的衣角從眼前閃過,閃進了旁邊的門裏。
方池暗道,想跑?
他闖進門裏,從後飛起一掌,向那人打去。
那人反應極快,頃刻間轉身,接住了這一掌。
方池不掩震驚,他沒料到打向死角的掌會如此輕易被拆去,朝那人望去,只見劍眉秀目,抿得緊緊的薄唇,這人竟是趙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