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約酒
傍晚時分,在南城臨江道,富麗堂皇的酒店前,姜烨看到了林森。
他衣衫不整,白皙的胸膛泛着醉人的粉紅,靠在一輛勞斯萊斯銀色幻影上,金色的長發遮擋他俊朗的五官,從他面前走過的人,都忍不住看上兩眼,又被他身上的酒氣吓的很快遠離。
他從口袋裏掏出精致的打火機與裹着金絲的煙,用骨節分明的食指與中指夾着往嘴裏送,再用一只手擋着,點燃。
動作一氣呵成,濃白色的煙霧從他高挺的鼻孔裏冒出來,飄過他黑色頹然的瞳孔,帶着他的靈魂游蕩。
即使醉了也熟練無比的動作,他平常一定練過許多次,或許他的初戀就是被他的一個動作迷倒,而泥足深陷。
他就那麽大刺刺的任人觀看,一點都不符合寫在臉上彬彬有禮的标簽。他一定是喝醉了,醉的不分白天與黑夜,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一個穿着紅色抹胸裙的性感女人從酒店裏出來,她尖細的高跟鞋在光滑的地板上發出噔噔的怒吼聲,以此來配合臉上的憤怒,被她身影所迷惑的人,看到她的憤怒也要連忙退避三舍。
酒店的服務員,面無表情的站在門口,仿佛對發生的一切司空見慣,像一個雕塑的禮儀兵,面相還不錯。
女人身後跟着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麻雀當中有一個同樣衣衫不整,但滿臉委屈的女人。
委屈的女人身姿同樣窈窕,如果兩人一起走在路上,男人肯定更喜歡後者。後者眼角有一顆不大不小的紅色淚痣,越發襯的皮膚白皙,眉尾風情無限。
“姜烨,你過來看,看他這個樣子。”女人扯着如同她鞋跟一樣的聲音,朝着走過來的人大喊。
現在那個靈魂出竅的人也看了過來。不過他的表情仍是一臉茫然無知,仿佛只是機械的轉了個頭。
“确實有些過分。”此時此刻,姜烨說的話僅此而已。張宛表情有些不滿,但是漸漸圍過來的人群,讓她沒時間去計較姜烨的态度。她只要有個人能證明而已,最好這個人是律師。
姜烨看着眼前混亂的場景,一群人朝着林森張牙舞爪,不禁想,女人整天號稱天下沒有不偷腥的貓,卻又不相信真相,都希望自己是那個百分之一的真愛。
“林森,你有什麽要給我解釋的嗎?”她像個潑婦一樣,搖晃着他的肩膀,就好像他真的給她戴了綠帽子一樣。
重來一次姜烨知道這只是一場戲,林森只是一個傾情出演的渣男配角。上一世他從國外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林森與張宛離婚一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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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沒有。”他的彬彬有禮與客套已經融入到他的身體裏,他一張一合的眼睛裏。
對不起說的渾渾噩噩,沒有說的意欲難明。
他到底是醉了,還是沒醉呢,醉的是身體還是靈魂。無人得知,之後他又假模假樣的醉了幾次,姜烨也還依然分不清,但是那都不重要。
“林森,你混蛋。”女人的眼淚像帶有開關的水龍頭,肆意的在光滑如大理石一樣的皮膚上流淌。
說哭就哭絕對是女人點亮世界的一個天賦技能。
哭一哭,說不定世界都是你的了。當然這個要看對象。而此時那個彬彬有禮的醉酒男人,就有些慌亂的伸手抹去女人的眼淚。
水喝進了身體裏,經過複雜的加工,就變成了武器,攻略人心的武器。
特別是它攻略的特定的對象時,會有特定的加工,然後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對不起。”他對女人因他變成這個模樣,深感抱歉,任由女人在他的胸膛捶打。原來的粉紅,肉眼可見的變成血紅,塗了黑色的指甲在上面留下了一道道白印。
女人的竭斯底裏持續了一分半鐘,在這一分半的時間裏,她像個蘆葦一樣搖擺着自己的身體,劃出富有規律的震蕩曲線。
“姜烨,你把他弄走,不要讓我再看到他了。”鬧夠了,吼累了,女人氣若游絲的被上前佯裝勸阻的同伴扶上車。
在女人一腳踩下油門之前,姜烨伸手扶住了身子向前傾倒的林森。他身後的勞斯萊斯幻影在他重新站穩之前,揚長而去。
“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因醉酒加重的鼻音都掩飾不住的客氣。他掙脫扶着他的手。身子不受控制的搖晃,步履踉踉跄跄。
“別晃,好好的待着。”姜烨的聲音有些嚴肅,他現在還沒完全從上一世轉換過來,說話的語氣重。林森立刻漲紅了臉,睜大眼睛看着姜烨。
你看我,你看我就能立馬醒酒嗎?姜烨有些無奈,不過因為不擅長動用表情的緣故,看不出來。
林森不低,站直了身體,與187的姜烨也只差了一個頭頂,但好在身體還算勻稱,并不重,疏于鍛煉的身體架在姜烨手臂上,軟綿綿的不斷往下滑。雖然他自己也很想幫忙,但兩條腿像是假的一樣,并不受他的意念驅使。
姜烨把他塞進了車的後座,他像個溺水的魚,掙紮着想要出來。仿佛車內狹小的空間,要奪走他的自由似的。
姜烨擋在車門口,看着他。毫無意義的掙紮很快偃旗息鼓,他認命的蜷縮在三座長的後座上,陷入了沉睡。至少平穩的呼吸聲聽起來是這樣。
姜烨從後視鏡裏看着沉睡的人,帶着他漫無目的繞着南城兜圈,打開了窗戶,五月的南城,即使是夜晚,風也是溫柔的。
喝了酒,他也是個禮貌的人,客氣的不給人找麻煩。
上一世林森是為了張家的事,去找他,卻在張宛朝他開槍的時候,擋在他面前。
他帶着想殺死姜烨的人去找姜烨,又替姜烨死了。
林森為什麽要擋那一槍?姜烨眸色深沉的回想着上一世,他第一次見到林森,是在張家名下的一家酒吧店,他醉了酒,被人欺負。
林森突然坐起來,骨節分明的手攀着坐背,五官難受的皺成一團,伸着頭從後面湊過來,姜烨耳邊多了一股溫熱的氣息,他說,“我要去洗手間。”
姜烨坐在車裏,看着他下了車,抱着一棵樹吐的昏天暗地,估計連膽汁都吐出來了。一張臉皺成了苦瓜。
姜烨最後下車,手裏拿着一瓶水,林森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睜着雙眼,無神的看着沒有星星的夜空。
他啞着嗓子,客客氣氣的說“謝謝。”只是身體一動不動,絲毫沒有伸手接水的意思。不過臉色沒有那麽慘白了。
“今天沒有星星。”姜烨想他可能是在等天上的烏雲散去,好心的告訴他。姜烨讀過他寫的書,對他書裏的主人公執着夜晚的星星,印象深刻。林森眨了眨眼睛,又看一會夜空,才重複剛才姜烨的話,“今天沒有星星。”
他看起來神志清醒了一些,自己能從地上爬起來,過程中身形有些晃蕩,但好在沒有倒下去。
他拿過水,一遍一遍的漱口,好像身體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他要把它們都吐出來。
他臉色恢複了正常,在昏黃的燈光下,還能看出來一抹紅暈。
他低着頭,一顆一顆的散開的白色襯衣扣,扣上。
“多謝你沒把我這個醉鬼扔在馬路上。”他一本正經的道謝,提出了一個正常人提出的要求。
“你能送我回家嗎?”他的眼睛明亮着,仿佛之前醉的不省人事的人已經死去。姜烨沒有拒絕,只是看着他慢騰騰的爬上車。
淩晨一點的時候,姜烨把他送到了南城別墅區的大門口。
因為車牌號沒有登記,車子進不去,在門口被攔了下來。
“真的抱歉,或許我們可以留個聯系方式,我知道南城有個地方,酒不錯。”下車之後,林森從口袋裏摸了半天也沒有找到自己的手機。他有些尴尬。
“不用,以後還能再見。”姜烨走了,從林森的目光中遠去,從燈光中遠去,從沒有盡頭的道路上遠去,只留一個身影在林森的眼裏。林森蹲在地上,又忍不住開始大吐特吐,張宛那個女人今天塗了太多他讨厭的香水,現在他的身上全都是那種味道。
最後,在保安一臉的關切之下,林森像個老頭,捂着自己頗為受傷的胃,朝着住處走去。
從進門開始,他就一路将自己的鞋襪脫掉,長褲脫掉,他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直接将襯衣的扣子扯掉,将衣服扔在了浴室門前的垃圾桶裏。
地球是個圓,只要你走的足夠遠,總能回到最初的起始點。
姜烨再次見到林森,是一個月後,在一家格調優雅的咖啡館,不過他們談的事不太優雅。
是林森的離婚案。
林森看起來有些憔悴,盡管他的衣服整潔,昂貴,頭發也梳的一絲不茍,臉上的笑容彬彬有禮。
這應該是他那個前妻對他的要求,近來他上鏡的次數較多,張宛不想讓人們覺得她曾經嫁給了一個邋遢不修邊幅,最後還背叛她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