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節
回頭,走得不帶停留。
直到門關上,袁越才将視線轉回電視。
房間裏還彌漫着沒有褪去的菜香,電視裏的男女主角相擁而泣,矯情得過分。
袁越蹭得站起,疾步走到廚房,把顧晴朗包好的保鮮膜扯掉,菜端在手裏,腳下就是垃圾桶。
像是賭氣似的。
可卻在側手的時候猶豫了。
他舍不得倒,也沒有理由倒。袁越沒法把別人的好心當垃圾,可承受地一點兒都不心安理得。于是最終他還是将一道道菜包好,塞進了冰箱。
原本一覽無遺的冰箱被塞得滿滿當當,這種景象對袁越來說很陌生也很熟悉,如果要追溯只能是他爸還活着的時候。
他爸做菜很好吃,每天都會變着花樣做袁越喜歡吃的東西。在袁越小時候的記憶裏,家裏的冰箱永遠是滿的,他習慣性地喜歡翻冰箱,因為這個小小的冷藏庫裏有他喜歡吃的菜,喜歡吃的冰激淋。
砰的一聲,冰箱門悶悶地被關上。
噼裏啪啦,窗外突然下起了雨。
正值三月,可春天卻依然沒來,吹起的風都是帶着涼的。
電視裏男女主角站在雨裏,淋得甘之若醴。現實中雷聲陣起,天色驟然變暗。
“媽的。”袁越不受控制地罵出口,按下遙控器将這擾人的電視關了,徑直走進房間。依然讓自己徹底鑽入被窩裏,隔着被子,假裝聽不見窗外勢頭越來越大的雨聲。
你煩什麽,顧晴朗難不成還會淋雨回去。
袁越自嘲于自己的瞎擔心,卻還是睡不安穩,像是心裏被石子膈應着了,難受得很。終于不再忍,刷的掀開被子,連拖鞋都沒踩,翻出客廳電腦桌下的雨傘,打開那扇吱呀作響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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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眼前的樣子,袁越卻一下子冷靜了。随之而來的便是氣不打一處來。
顧晴朗渾身濕透,頭發濕淋淋地耷拉在腦袋上,蹲在門口,聽見袁越的敲門聲才擡起頭來。
和流浪狗似的,可眼神裏一點兒都看不出可憐與委屈,還一臉坦然站起來,面對着一臉鐵青的袁越,打了聲招呼:“我沒帶傘。”
袁越怒極反笑,“別耍可憐,這招對我不管用。”
顧晴朗挑眉,笑得無奈:“真的沒帶。”
“……”
“我沒開車來。”
“你可以打車。”袁越把自己手上的傘收在背後。
顧晴朗嘆了口氣,“沒錢。手機也沒帶。”
“你以為我會信?”
顧晴朗走近他,說話間有意無意湊上袁越的耳根,離得近了,袁越都能感覺到他身上的濕氣,若有若無地附在自己身上,黏黏糊糊:“我的錢都給你買吃的了。”
袁越耳根軟得發紅,嘴裏想開口的話被噎住,“我沒讓你……”
“我知道。”顧晴朗終于貼近,雙手抱住了眼前的人。
袁越猶如被定格在地上,兩腳竟然不會動了,自己的雙手還交叉握在背後,掙不得挪不得。
“就當作是這頓飯的回禮,”顧晴朗動作很輕,卻是實實在在觸碰着的,“抱一下,我就回去。”
他開口的聲音太沉太麻,袁越快速地眨着眼,自己的身體就從耳膜開始,化得起了雞皮疙瘩。
顧晴朗的手從袁越的背,緩慢又堅定地找到了袁越交叉在身後的手,也握到了那把傘。
他輕輕笑了一聲,猶如一聲寵溺的嘆息。
“……我喜歡林餘聲。”袁越說。
顧晴朗頓住,松開了對他的懷抱,對上袁越的眼神。手與手之間的觸感還在,顧晴朗的手掌很熱,并不細膩,略有粗糙,覆在袁越冰涼的手上,竟是恰到好處的溫暖。
袁越把傘遞給他,又說了一遍:“顧晴朗,我喜歡的是林餘聲。”
窗外轟隆一聲巨響,閃電嘩地晃在兩人之間,樓道昏暗,房內卻一片敞亮。
一人在亮光下,一人在暗處裏。僅僅一門之隔。
剛剛的擁抱,袁越的睡衣也被沾上了雨氣,可他的眼神分明一片,沒了剛才擁抱時的慌張,眨眼的頻率一如既往,說話的聲音清清冷冷地回蕩在樓道裏,又隐入在一片雨聲中。
顧晴朗沒接他的傘,頭發上的雨珠從眼角流入到臉頰。
明明沒有眼淚,袁越卻覺得他像在哭。
像是一場無聲的戰役,許久顧晴朗才輕啓嘴角,道了聲:“我知道啊。”
雨依舊在下着,可袁越的傘并沒有送出去,它被放在門關的鞋櫃上,像是個遺棄者。
袁越深呼吸了兩次,剛才的胸口太悶了,看向顧晴朗時,他差點說不出話來。
明明看上去一臉無所謂,可袁越偏偏覺得,自己仿佛看見了他表情下的情緒。袁越甩了甩頭,走到電腦桌前坐下,漫無目的地逛着網頁,其實什麽東西都沒看進去,只不過為了打發時間。
這種茫然的情緒袁越已經很少有過,他習慣于用自己的戾氣抵擋所有的心煩意亂,可顧晴朗比他想象的更加難纏。
他甚至做不到幹淨利落地把他撇下,這番不符合自己的拖泥帶水着實讓人生厭。
袁越以前做事靠的就是這股幹淨利落到讓人哆嗦的沖勁兒,他沒有後顧之憂,做事不計後果像個瘋子。
就像自從知道王虎把駱小天養在家裏的目的是為了拐賣人口,袁越毫不猶豫地就在第二天一早,等到王虎出門後,便把駱小天叫醒。
袁越翻找家裏所有的錢,也不過寥寥無幾。
駱小天一臉迷蒙地看着他,問他要去做什麽。
袁越無法和他解釋,無法解釋王虎留着你的目的其實是為了自己的利益,無法解釋可能把你拖進深淵的人就是自己,無法解釋唯一的朋友可能就要被自己害了。
袁越只是說:“我們不能留在這兒了,你跟我走吧。”
他說話的口氣依舊鎮定,可雙手互相揉搓的動作洩露了他的不安與慌張,他把幾張破碎的紙幣塞到自己的褲子口袋裏,又把一些零散的硬幣和駱小天分了分。
駱小天眨着眼睛,開口清脆的聲音帶着顫抖:“我……我跟你走。”
他們低着頭,做鬼似的快步離開了南歐巷,南歐巷的早上總是紛雜一片的,沒有人會注意兩個小小的身影。
“我們去哪兒啊?”駱小天眉頭皺成個八字,雖然他不理解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但在他心裏,袁越就好比他的靠山。
即使這個人很瘦,也沒有自己長得高,基本上不對自己笑,但他對自己好。
駱小天知道,他能感受得到。這是他離家出走以來,能夠認清的事情。
他們一路跑到了天橋下的角落裏,這是袁越以前乞讨過的地方。
駱小天愣愣地轉頭問他:“我們要去哪兒?”
因為兩人走的太快,突然坐下來才覺得一陣氣喘,袁越面色有些蒼白,膝蓋也開始痛了起來,“找到你家裏人,你該回家了。”
駱小天瞪大眼睛,剛想反駁,就被袁越厲聲嗆了回去。
“你有家,你就得回去。不然我們都得死在外面。”
“除非你想死。”
袁越從沒對駱小天說過這樣的狠話,雖然袁越一向語氣不好,但駱小天不覺得難聽,可這兩句話,實實在在把駱小天吓着了。
駱小天膽子小,他拉了拉坐在地上的袁越的衣角,小聲說:“我會找的。”
袁越站了起來,對他說:“你先躲在這兒,我去買點早飯,馬上回來。”
“好。”駱小天乖乖點頭。
袁越跑到早餐店時,很多學生在排隊,對面就是一所高中,學生們叽叽喳喳,讨論着昨天的作業,與自己喜歡的女生。
袁越垂着頭排在最後,雖然這裏王虎不會來,但不保證南歐巷的其他人來,他時刻都警惕着,生怕被看見。
“嗨,林餘聲!”
“早。”
一聲熟悉的聲音傳進袁越耳朵,袁越猛地擡頭,發現自己前方的人正轉頭與別人談話。
是那個人,那個在餐館點糯米糍的人。
袁越覺得自己的心跳快地要跳出嗓子眼,看了一眼就立馬低下頭,可耳朵卻時時刻刻聽着那兩人的交談。
林餘聲。林餘聲。林餘聲。
袁越在心中默念這三個字,直到林餘聲買完早飯朝學校走去,袁越才敢擡頭望着他的背影。
“好了,你快找你父母吧,我帶你去警局。”袁越把饅頭遞給駱小天,駱小天拿起饅頭就大口吃着。
“小越,那你怎麽辦?”駱小天吃得急,塞了滿滿一嘴,說話含糊不清。
袁越咬了一口饅頭,“我當然回去。”
“你要不和我一起去我家吧,雖然王叔叔對我挺好的,但我覺得他對你不是很好……”駱小天現在還不知道,他口裏的王叔叔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袁越聽得悲哀,心中愧疚四起,“他是我繼父,我當然要回去。而且我還得等我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