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劍]牆外人

第11章 章節

他在心中，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天河中央的星辰宮前，玄袍星君面色冷然，雙目似盯着那虛空命盤，又好似穿過了那些紛繁的命線，注視着什麽別的東西。

“……魔障。”

他低聲冷斥，卻不知是在說那融身命盤中的什麽人，亦或是在說自己。

在這世上，他生而掌命，對于命盤，再不會有人比他更加熟悉了。要想大規模的逆天改命，換做普通仙人，便是拼上個魂飛魄散，也是不能的。

天道之于掌管命與運的兩位星君，還是有着一絲特殊的優待。至少現在，那個人不就已經可說是……得償所願了嗎。

南鬥度厄星君天人五衰已逝，由他将那架被偷偷收起的鳳來琴物歸原主……甚至連情緒有些崩潰的上生，都沒有察覺出絲毫異樣來。

大抵除去那些大能，也只剩下得命盤優待的他，還記得那個狂妄到逆轉虛空命盤的青衣女仙，那時透露着絕望的慘白面容了罷。

……那時，連他亦未曾料想，她會為了那個早已不存在了的人做到這個地步。

面冷如鐵的星君眸光微動，似是早已僵硬了的唇角，不由得抿得更緊了些。

他終歸，還是不懂這些。

不過是……胸口痛得厲害罷了。

她耳邊似乎有奇異的水聲。如同母體般的溫暖與安心，她不由得想要蜷起身子，但已經感受不到肢體的存在了。

啊啊，對了……她的願望已經要達成了。

她猜測自己一定是在笑的。因為不論如何，現在就是想要舒心的笑一笑的心情。可惜上生已經看不到了……不過，也沒有什麽關系了。

她的願望達成了。但是，她的願望……究竟是什麽呢？

身邊那溫暖正不斷的溫柔的侵蝕着她的思維，就連像現在這樣思考，都顯得尤為吃力。

她恍惚間，仿佛看到了那若木花下溪水旁，白衣的人影淡然撫琴……那人眉間一點朱紅，在最開始的那瞬間，便已深深刻在了她的腦中。

只一眼，她便已知曉了自己的命運。

避無可避的死局。

‘長琴……’

連同那句發不出聲的呼喚一同，她如同融化一般，消失在了命盤深處。

第 14 章

沒有人知道新一任的南鬥度厄星君是如何出現在星辰宮內的。

當玄袍的司命星君抱着一個垂髫年紀的小小姑娘出現的時候，衆仙一度以為總是一張死人臉的星君終于有朵桃花沒被凍死，順帶還抱了個女兒回來。

當得知那個臉蛋圓滾滾紅撲撲，喜歡吃肉包子的小姑娘正是天生地養的新任南鬥星君時，表現得最為震驚的當屬一向排行最末，且同上一任星君煉魂感情最好的上生。

具體表現是……雖然小姑娘不知為何同死人臉司命更親近一些，賴在司命星君的宮殿不肯走，上生星君還是風雨無阻的，頂着對司命的畏懼每天按時前來報到。

雖然自己都會覺得有一些可笑，但上生還是懷着一種模糊的期待，努力在小姑娘的身上，試圖找出一些同曾經的那個人的相似之處來。

但是結果還是叫她失望——眼前的稚齡女童，和那青衣女仙，性格顯而易見的截然不同。

讓她想要欺騙自己都不能……

上生眼眶有些濕潤，垂下頭來以掩飾自己突如其來的一陣酸楚。

明明知道絕不可能，但是為什麽還總是會抱有一絲希望呢？

真傻啊……自己。

少女模樣的星君用力吸了吸鼻子，努力的壓下悲傷，卻聽到一旁對一切事物都十分好奇的小星君啪嗒啪嗒跑了過來，拉着她的衣袖便往外拖。

“上生上生快點來我又看到一樣好東西啦！”

因為天生地養，所以對小姑娘來說，天庭中可說到處都新鮮有趣。這樣的事情，也不是頭一次了。因此上生星君便由着她拉着自己，一路來到了一座偏殿之中。

“好啦好啦慢一點……什麽東西這麽急着要我看？”

“嘿嘿，我也不知道是什麽呢，不過感覺上應該是好東西，因為我很喜歡嘛！”

小姑娘咧着嘴笑，推開了一扇門，将上生拉了進去。

“看！”她獻寶似的跑到一個架子旁，伸手指着架子上的東西，一雙大大的眼睛閃閃發光。

上生卻睜大了雙眼，一瞬間胸中翻湧，再也說不出話來。

在木質的架子上，端正的放着一架琴。

星君一時分不清在自己胸中翻湧的，究竟是對那青衣女仙的思念多一些，還是對那琴靈的恨意多一些。

她身體微顫，卻不防一只溫熱的小手輕輕的摸了摸她的面頰，低頭看去，只見那圓臉粉面的小姑娘正目露擔憂的望着她，伸手在她臉上輕輕的擦着淚。

……上生這才發現，她的淚水已經留了滿面。

“你……喜歡琴嗎？”

她止不住微微顫抖着問，一時間連自己也分不清是在問誰。小小的女孩聽了，卻是偏着頭認真的思索了一下，然後才重新綻出一個笑容來。

“這個就是琴嗎……？嗯！喜歡！”

仿佛是在肯定着什麽似的，她抿了抿唇，用力的點了點頭。

“喜歡，最喜歡了！……上生你為什麽看起來這麽難過？是因為我喜歡琴嗎？”

小姑娘看了看琴，又看了看面前的星君，有些為難又有些歉疚的低了低頭。

“對不起……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很久以前就應該說這句話，但是那時候卻沒能說出來……所以這一次，一定要說出來才可以呢。”她面色突然間變得有些迷茫起來，不由自主的喃喃道，“好奇怪呀……好像一下子輕松了許多呢……”

回應她的疑惑的，是星君再也抑制不住的痛哭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