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虛榮
顧沁原本以為，她說完這句話之後，莫朗就算不會立刻離開，也能心生退意，畢竟她都已經把話說得這麽明白了。卻怎麽都想不到，莫朗聽完之後竟然上前一步，很用力地捏住她的肩膀：“顧沁，那你為什麽就不願意回頭走回去看看，看看還有沒有人在那裏等你？”
她有些愕然地張了張嘴，這才認真地開始研究他眼神當中蘊含的東西，可是莫朗的眼神她是一直都看不懂的，她總覺得那眼神太複雜了，他每次看向自己的時候，顧沁都覺得他很恨自己，但是又好像還有些別的東西。
于是她幹脆笑了笑，直接問了：“莫朗，你現在固執着一定要我們回到過去，總該有個理由吧？是因為你發現你愛上我了，還是因為你只是想體會一下從前被我倒追時候的虛榮感？”
莫朗的眼睛猛然睜大了一下，他完全沒想過顧沁會說出“你愛上我了”這種話，整個人頓時有種被人當面揭穿了最私密事情的羞恥感，習慣了發號施令、高高在上的男人怎麽可能在別人面前承認這樣的事？哪怕他要承認的對象就是自己喜歡的人……
于是他朝後退了退，側過頭并不看顧沁，壓低聲音回答道：“是什麽原因不重要……”
顧沁擡起頭，仰天嘆了口氣：“我聽出答案了，是你想體會那種虛榮感吧？雖然早就知道答案會是這個，不過真的聽到的時候，說實話還是有點難過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莫朗的神情變得有些無措，試圖彌補些什麽，“你現在過得那麽辛苦，如果跟我結婚，你會比現在輕松很多，難道你沒考慮過嗎？還有你的父母，我有能力照顧他們。”
顧沁笑得極其無奈：“莫朗，感情和做生意是不一樣的，你覺得你用做生意的方法來對待我，會有用嗎？我會覺得開心嗎？我們現在連一點點感情都沒有，談何結婚？”
莫朗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什麽，可就在這個時候，顧沁的幾個朋友卻從婚禮現場跑出來找她：“顧姐，婚禮要正式開始了，你跟我們一起進去嗎？”
顧沁轉頭對他們說：“我馬上就來。”然後又看向莫朗，“我要走了，無論是現在還是以後，莫朗我真的都已經沒力氣再和你吵下去，希望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我真的很累。”
這一回莫朗終于沒有繼續擋住她的路，只是沉默着站在一邊，低着頭看着地面，整個人看上去竟然好像有點受傷。
顧沁望着他的模樣，不由在心底苦笑，明明這些年一直求而不得的是自己，傷心難過的也是自己，為什麽他現在反而會露出被自己傷害了的表情？
她的苦楚又要找什麽人去訴說？
顧沁閉了閉眼，加快腳步回到了飯店裏。
排開之前那個小小的鬧劇不提，這一場婚禮還是辦得十分成功的，顧沁等人在婚禮結束後一齊離開，反正下午也沒事，大家商量着一起去逛逛，路上，大錦忍不住湊上來問顧沁：“哎，你剛剛和莫朗那家夥在外面談什麽，談了那麽久？”
一提到“莫朗”這兩個字，顧沁就忍不住伸出手把頭發抓得一團糟：“你們說這個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他竟然說想跟我結婚！都多少年了，他竟然現在告訴我，他想跟我結婚！”
“……什麽？結婚？真的嗎？”其他幾個朋友聽見，不由也驚訝地圍了過來，“莫朗親口跟你說的？”
顧沁點頭：“他大概只是想再體會一次被我追着跑的自豪感吧。”
“這種人就是因為太自戀了，所以現在才會這樣！”其他人立刻說道，“顧姐，你可千萬別被他這些話給迷惑了，他對你一直不是很差勁嗎？跟他結婚豈不是自己往火坑裏跳？”
可是卻還有另外幾個人帶着試探的語氣問顧沁：“但是……顧姐，你跟我們說實話吧，你現在對莫朗，到底還有沒有感情？”
顧沁有些不解：“為什麽會這麽問？如果我一直沒放下他，當初為什麽還會和厲墨在一起？”
那幾個朋友互相對視了一眼，臉上帶着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顧沁觀察了一會兒他們的表情，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麽：“你們……是不是覺得，其實這些年我一直沒完全把莫朗放下？”
“沒沒沒，哪會呢！”另外幾個人趕忙說道，“好了，咱們都別再說這個問題了，不是說好要一起玩的嗎？趕緊的，是唱歌還是去看電影，大家快點敲定一下！”
衆人這才轉移開了話題，可是顧沁心底卻沒辦法不去想這件事，直到下午她一個人回到公寓，她的腦海中都還不斷盤旋着下午和朋友們說過的話。
這還是她第一次想到這個問題，這些年顧沁一直和莫朗糾纏不清，除了他一直逼着自己不放的緣故以外，會不會還有她自己的原因在裏面？
會不會因為她依舊在心底的某一處還愛着他，所以才這麽和他吵吵鬧鬧經過了許多年？
可是顧沁很肯定，在和厲墨在一起的時候，她是很真摯地把感情投入到那一次戀愛當中。只是，難道當厲墨一言不發抛棄自己離開之後，她又重新将莫朗放到了自己心中？
手機鈴聲的突然響起，猛地将她混亂的思緒打斷了。
顧沁恍惚地從包裏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屏幕上顯示着厲墨的名字，她怔了怔，按下通話鍵，那邊立刻傳來他好聽而溫柔的聲音：“小沁，婚禮結束了吧？你在哪裏，我接你出去吃飯好不好？”
不知道為什麽，他的聲音才一響起，顧沁就忍不住鼻酸想要流淚，她趕忙擦了擦眼睛，說道：“厲墨，算了吧。”
“……什麽？”那邊的人似乎沒聽明白她在說什麽。
“我說，算了吧。”顧沁有些哽咽，“我們的事情早就過去了，我覺得你也應該向前看看，比我适合你的女孩子有很多……”
那邊的人沉默了兩秒，語氣卻似乎變得有些嚴肅起來：“小沁，什麽人适合我這種事我覺得只有我本人才能評判，現在和以前，在我心底最适合我的那個人都是你。”
顧沁搖頭：“适合嗎？我記得以前，你喜歡的東西我很多都不理解，而我喜歡的東西你又經常覺得沒有品味，難道這樣子也叫适合嗎？我們之間差了那麽多，我甚至找不到什麽共同點……”
“喜歡一個人也許和共同點沒什麽關系——”
厲墨似乎想要辯駁顧沁說的話，可是不等他說完，顧沁就又急促地打斷了：“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厲墨，我覺得現在的我，恐怕已經不喜歡你了。”
此時此刻，電話那一邊的厲墨正坐在車裏，聽到顧沁的那句話，他幾乎是條件反射就想問出那個問題——現在你不喜歡我了，那你喜歡誰呢？
明明話都已經到了嘴邊，但最後，厲墨還是握緊了方向盤，把這句話咽了回去，他有種不甚清晰的直覺，好像只要自己問出了這個問題，有些東西就沒辦法再回去了一樣。
于是他很困難地換了個話題，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溫柔：“一定是今天參加婚禮的事情，讓你心裏受到了什麽觸動吧？小沁，你先好好休息，不要再胡思亂想什麽了。”
“我不是——”顧沁想說她不是胡思亂想，可是厲墨卻又接着說：“你今天忙了一天，一定很累了，我剛剛卻還想着帶你出去吃飯，是我考慮不周到了……那今天你就先随便吃點晚飯，明天我再帶你出去吃好的，就這麽決定了好不好？你先休息吧，我不打擾你了。”
說罷他就急促地挂斷了電話，好像再多等一刻，顧沁就會說出什麽他不想聽到的話似的。
顧沁也感覺出了他的慌張和急促，聽着電話那邊傳來的忙音，她只覺得無奈，無論是莫朗抑或者是厲墨，現在都只能讓她覺得疲憊不想面對，顧沁忍不住開始想要逃避。
如果離開這裏去另一個城市，遠離這些舊日的紛擾，她是不是會把自己看得更清楚？
她望着窗外黑下來的天幕，很是糾結地思索着。
第二天早晨，顧沁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迷蒙中的她困頓地爬起來拿起手機一看，上面赫然寫着厲墨的名字，顧沁迷迷糊糊地接過電話：“喂？”
那邊的厲墨聲音卻清爽又有精神，和她形成了鮮明對比：“早安啊小沁，你起來了嗎？”
顧沁揉了揉眼睛，帶着一點起床氣：“我要是沒起來，現在是誰在接你的電話？”
厲墨輕笑了一聲：“看來是我把你叫醒的？抱歉抱歉，我以為這個點你應該已經起來了，那就快點收拾一下吧，我在樓下等你。”
“哦……”顧沁從床上爬起來，下一秒眼睛猛地睜大，“呃等等，什麽？你在哪裏等我？”
“在你家樓下啊。”厲墨語調輕快地回答。
顧沁左搖右擺地跑到窗口朝外一看，果然看見厲墨站在樓下，見她探頭出來，便笑着對她揮了揮手：“快點收拾好，我陪你坐地鐵去上班了。昨天你不是說，我們沒有共同點，我們沒辦法互相體會自己的生活嗎？那從今天起，我試着接近你的生活，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