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葦叢裏的小烏龜

第48章

學校查早戀的事很快在班上傳遍了。大家都猜, 估計是快期末了, 才抓這麽緊。不光小樹林有老師巡查，連路上都随時有老師盯着，一看見男女生走在一塊兒，就要多看幾眼。彭卓宇都沒法和劉慧一起走了。

這種時候, 袁野和徐屹然就比較招人恨了。偏偏彭卓宇找袁野抱怨的時候, 袁野還一臉遺憾地說, 雖然他們是同桌, 下課了也一起回宿舍，但不能做一些親密的事。

彭卓宇表示，并不想知道你們這對狗男男是怎麽搞基的。

林曉喬特地跟大家說了這件事, 還告誡說，要是有情況，一定要及時告訴他, 不然被“巡查隊”抓到了，沒好果子吃。說這話的時候，林曉喬瞥了姜海一眼，姜海沒發現, 但魏邵留意到了。林曉喬視線轉過來，和他對上了, 他還很自然地微笑了一下。

班上幾對苦命鴛鴦對視一眼, 也是很愁。

袁野倒是心裏裝着事兒，暫時沒那麽“饑渴”。一個是競賽班寒假要集訓，在省會, 整整兩周，全封閉式。還有一個是，兼職的老板說了，寒假不來上班，直接走人。請假？免談。工作室一群宅男，袁野每周末過去，除了給他們打下手，幹幹分電阻的活兒，就是掃地、做飯、擦桌子，整個一全職保姆。但一個月賺兩千，還能偷着空學習機器人的知識，這波絕對不虧。

現在問題來了。要去集訓，這個兼職就得黃。可要是為了兼職放棄集訓，開過年的省賽鐵定沒戲。

袁野離開袁家的時候，鄒倩倩給了他一個錢包，他後來發現，裏面有張卡，密碼寫在一張紙條上。他去取款機上查過餘額，有好幾萬，省着點用，剩下一年半不用愁了。

但袁野暫時不想動這筆錢。嘗過了窮的滋味，他經常有種危機感，做什麽事都愛留一手。說到底，鄒倩倩和他無親無故。人不過看顧他幾天，産生了一點感情，他沒理由去依靠她的。

兼職告吹，存款不能用，袁野面臨着經濟困難的窘境。他琢磨着是不是能再開個掙錢的路子。很偶然地，有一次刷淘寶，看到了“課程設計代做”的商鋪。打開鋪子看了個大概後，袁野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他火速下單，買回一本《C++程序設計》，等快遞的時候，又去找林曉喬借了他的筆記本。

林曉喬聽說他是要學編程，說借你可以，但得等考完試以後。袁野算了算，考完試，這一批找代做的大學生都放假了，時間上來不及。他問徐屹然一共存了多少錢，徐屹然數了數，兩個人加起來，快四千了吧。袁野說你拿三千給我，我買臺筆記本。徐屹然二話沒說就給他了。

買筆記本的那天，程序書到了。袁野花了一個周末，把這本書自學了一遍，又花了一個周末，把所有程序題都在新買的筆記本上碼了出來。這種本科生學的程序書，基本都是入門知識，對袁野來說不算難。

難的是找不到客戶。本來袁野看那些“課程設計代做”的商鋪都挺火爆的，以為賣課程設計的程序不難。但他很快發現，他連淘寶店都沒法注冊——不滿十八歲。更別說後面拓寬客戶群那些天方夜譚的事兒了。

為了解決這個難題，袁野兩個禮拜的作業都沒寫，歷史模拟考再次挂科，被林曉喬罵得十分悲慘。

後來袁野想了個招兒。他在幾個大學的貼吧裏搜集了一些QQ群號，用小號加進去後，又加了好些活躍用戶的QQ，以大一新生的身份跟他們聊天。俗話說廣撒網，他這麽聊了幾十個，還真讓他碰上幾個學渣，期末的課程設計，要麽是懶得做，要麽是不會做。

袁野跟他們說，他早“做”完了。聽出他話裏的意思，人家就問他了，你怎麽“做”的啊。袁野回答說，有一師兄，專門賣這個。人家問他，會不會被老師看出來。他說，那肯定不會，師兄給每個人寫的都不一樣，絕對不像淘寶上那些無良賣家。人家接着求聯系方式，他就把自己另一個小號甩出去了。大學生都挺單純，袁野這麽做了幾單，還真賺了幾百塊錢。

徐屹然見他每天都在碼代碼，也把程序書拿過來看，看了沒幾頁，就昏昏欲睡，第二天，悲催地卡文了。他上一篇雜志稿已經過了一審，編輯跟他說，有些細節的地方要修改一下，語言得更唯美一點。看完程序書以後，別說唯美了，寫出來整個一乏味的白開水。現在他滿腦子都是指針、鏈表、隊列什麽的。

徐屹然看着不停閃動的QQ，生無可戀地揉掉了才寫的兩頁稿紙，覺得編輯馬上要扛着大刀來砍自己了。眼不見為淨，他把手機倒扣在桌上，看起教科書來了。還有半個月就要期末考試了。他有這個習慣，一卡文就看教科書。要是還卡，那就刷題，瘋狂刷題，刷到大腦一片空白為止。

結果就是，期末考試結束，成績一出來，徐屹然和袁野都有點懵逼。徐屹然破天荒地考了個年級第一——他以前也就年級前五十的水平，有時候還掉到七八十。而袁野，也史無前例地考了個班級倒數第一——數學140，物理滿分，化學滿分，語文56，英語32，政史地生沒有一門及格。尤其是歷史，考出了一個驚天地泣鬼神的十三分。據說把出卷老師打擊得兩天沒能吃下飯。要不是過幾天就要去集訓了，林曉喬還真能把袁野拎回家惡補文科去。

袁野照例是——認錯态度良好，知錯堅決不改，一出辦公室門，就把自己那糟心的破成績丢腦袋後邊兒了。他算了一下，期末總共賺了一千出頭，還沒把筆記本的錢賺回來。但這一波不虧，這是門長久的買賣，暫時地，勉強地，解決了他一部分生計問題。

工作室老板再來喊他去上班的時候，他終于揚眉吐氣一口，不用裝孫子了。他說寒假要去集訓，兩個禮拜時間。要繼續兼職，只能下半學期開學以後了。他一副“愛要不要”的态度，反而老板的氣勢矮了一截，求着他不要抛棄大家。袁野挺稀奇，老板哭訴說，也就他來兼職的那個周末，他們能吃得好點兒，平時工作日，沒人管，他們吃泡面都快吃吐了。沒休假、沒福利，支撐着他們繼續下去的，就剩袁野的飯了。

袁野開始還在得意，聽完老板的解釋想把他拉黑了。改明兒他去新東方學廚師得了。相較而言，居然是在做飯上的天賦最強，還能不能好好裝逼了？

期末考試結束，并不立刻放假，留校三天，一是要評講試卷，二是要開家長會。袁野是從來沒有家長來開這個會的，但徐屹然居然也沒跟徐攸提家長會的事。

袁野本來想鼓勵徐屹然去找徐攸。他以為徐屹然是害羞了。但下課的時候，聽到徐屹然跟徐攸的電話，袁野就沒開這個口。

徐攸那邊說，這幾天媽媽情況不好，一直在醫院，放假那天沒法來接徐屹然回家了。徐屹然說沒關系，他自己收拾鋪蓋就好。

袁野想，徐屹然是知道會這樣，才提都不提的吧。

到了家長會那天，林曉喬請前五名的家長發言。徐屹然排第一個，林曉喬喊徐屹然名字的時候，卻沒有家長站起來。後面第二名開始，到第五名，發言的家長笑容洋溢，帶着一點隐秘的驕傲，給其他家長們“傳授”自己的教育心得，那模樣，用春風得意來形容，也不嫌過分了。

家長會結束，林曉喬請個別家長留下來，說有重要的事要談。

同學們則是各自回宿舍。一般同學是，一個家長去教室開家長會，另一個幫孩子一塊收拾。袁野拐到305，幫徐屹然卷鋪蓋的時候，魏邵的媽媽看見了。

魏母好奇地問他們是不是兄弟，袁野搭着徐屹然肩膀說，他們親如手足，不是兄弟勝似兄弟。兩句話把魏母感動得直掉眼淚。

魏邵正準備開口安慰魏母，他爸氣勢洶洶地走進了宿舍。

魏母抹了把眼淚，說：“結束啦？”

他爸腳步一頓：“你也知道了？”

魏母茫然道：“知道什麽？”

魏父頓足：“那你就掉眼淚了？”

魏母：“我這毛病，幾十年了，你今天才知道？”

“不跟你争這個。”魏父嘆氣，瞪了一眼魏邵，對魏母說，“這小赤佬搞事情了，說了你再哭也不遲！”

魏母：“怎麽啦？”

魏父氣得直哆嗦：“他他他他……他跟班上的同學談朋友！早戀！”

宿舍內氣氛一滞。

徐屹然拉了拉袁野的袖子，袁野點點頭，往前邁了一步。要是魏父要打人，他随時都能上前攔住。

但關鍵問題是，魏邵和誰談戀愛了？怎麽他們一個圈子的人，一個都不知道？

魏邵本人似乎也不知道，詫異道：“爸，你說什麽呢？”

魏父：“你們班主任跟我講的。林老師人好，還讓我注意溝通方式。你自己說，什麽時候開始的，跟誰？哪家的小姑娘，小小年紀不學好，簡直——不知所謂！”

魏母怪他：“說了讓你注意讓你注意，你有什麽事不能回家說？”

魏父火冒三丈：“你搞清楚啊，他是在早戀了啊！不是小事情啊！”

魏母冷哼一聲：“有什麽大不了的，你同我當年，不是早戀啊？”

頓時，空氣更加安靜了。

魏父語塞半晌，拎起兩個大包，對魏母和魏邵說：“回家！”

身後，305的小夥伴們面面相觑，礙于有家長在場，不好讨論，憋着滿肚子的八卦之心，收拾完東西，也跟着家長離開了。

最後宿舍裏只剩下袁野和徐屹然了。

徐屹然納悶，跟袁野說，他都不知道魏邵談戀愛了。

袁野開玩笑說：“說不定那個‘小姑娘’姓姜哈哈哈。”

車上，魏父質問魏邵道：“林老師只告訴我，那個同學姓姜。你跟我老實說，有沒有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