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風鈴夜渡【3】
他靜靜得站在那,發帶落在地上,一頭青絲披散下來,一攏紅衣,容貌豔麗無雙,衆人都倒抽一口冷氣,現在就說葉長箋是個女人,還有誰會質疑呢?
葉長箋擡頭望一眼,是唐門宗主,唐雪出手了。
他輕輕地自言自語道:“馭雷術?你以為我不會嗎?”
葉長箋随意地向後揮揮手,揮去虞初一的黑色身影。
他擡頭望着唐雪,亦或是望着那冷傲無雙的青年。
葉長箋微微揚起嘴角,手下掐訣,嘴裏輕聲念道:“五行天雷,皆聽吾令,速速現身!”
“身”字剛一脫口,烏雲層層疊将上來,風起雲湧,電光連閃。
“轟隆,轟隆”的悶雷聲,由遠及近。
唐雪向來冷靜自若的臉也出現一絲驚慌,按着欄杆道:“葉長箋,你快停下召喚天雷!”
天雷一劈,魂飛魄散!
葉長箋笑道:“你這麽厲害,你來阻止啊?”
唐雪擡頭看向天空,來不及了!
一道閃着刺眼白光的天雷朝着比武場筆直得降了下來。
葉長箋一直擡頭望着那個人。
那個人似乎也在看着他。
随後葉長箋便看到,在千鈞一發之際,那人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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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從指尖彈出一道金光,打在天雷上,阻下天雷一半威力。
“轟!”
天雷劈入雲連清的身體裏,他抽搐一下,便沒了動靜。
雲斂衣臉色一白,從觀望臺上躍下來。
幾個宗主依次躍到比武臺上,那人卻只站在原地不動。
徒山世家的宗主蹲到雲連清身旁,去探他頸間的脈搏,道:“還活着。”
她伸手覆在雲連清額頭上,白皙的手背上散發着盈盈綠光,她的手從雲連清額頭往下掃,掠過胸膛、小腹、大腿、膝蓋,一直到腳尖。
最後低聲道:“命保住了,但是一條手臂殘廢了。”
雲斂衣一聽,怒不可遏,擡頭斥道:“葉長箋,你未免欺人太甚!”
葉長箋反問道:“欺人太甚?”
“你是第一次認識我嗎,第一次認識風鈴夜渡嗎?我們好像一直都是這麽欺人太甚的哦,欺淩弱小嘛。”
他這句十二分嘲諷的話語擺明是在奚落雲水之遙的實力過于弱小。
雲斂衣被他堵得語氣一滞,他們沒他這麽厚臉皮,氣得憋不出話來。
唐雪冷然道:“葉長箋,你最起碼要對雲連清道歉!”
葉長箋脾氣也上來了,高聲道: “我憑本事打傷的人,為什麽道歉?”
“你!”
唐雪氣得刷一聲抽出劍,其餘幾個宗主都亮出法器。
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卻在此時,觀望臺上那個人,輕輕地飄了下來。
他的發與衣袂紋絲不動,只一眨眼的功夫,已經站在葉長箋面前。
唐雪道:“上仙,他……”
那人攤開手掌,地上的老虎面具飄起來,落到他的手上。
他将面具遞給葉長箋。
葉長箋挑挑眉,一手接過面具,一手卻挑上那人的精致的下巴,湊近他,眼波流轉,放軟聲線,輕柔道:“小哥哥這麽俊,不如跟我回風鈴夜渡雙修吧。”
他的眼角微微上揚,眼裏似乎放着滋滋得電流,流光溢彩。
似要醉倒在他的眼裏。
魅惑至極,妖冶至極。
衆人心下皆是倒抽一口涼氣,唐雪吓白一張臉,尖聲道:“葉長箋,你未免太過放肆!”
這人的身份尊貴至極,豈容他一個邪魔外道在這撒野?
葉長箋啧一聲,“我又沒跟你說話,你閉嘴。”
他說着又去逗弄那人,語調上揚,“好不好啊?”
那人不置可否,将老虎面具放在他手上後,化為一粒金光,向天外飛去,消失在衆人眼中。
葉長箋撇撇嘴,将老虎面具塞入衣袍裏,足下一點,利落地躍到臺下。
“葉長箋!”
唐雪沖他的背影怒道。
葉長箋轉過頭,淡淡道:“那人走了,現在沒人能護着你們,你們是想讓我血洗雲水之遙嗎?”
他說完後就轉回頭去,一手勾着沈默情的肩膀,笑嘻嘻得走遠。
他們來到應龍歇息的地方,葉長箋四下眺望,“老四怎麽還不回來?”
幾人在應龍身旁等着晏無常。
白夜心崇敬道:“大師兄,你方才好帥,特別是雲連清喊你拔刀的時候,你那句話太有感覺啦!”
葉長箋瞥他一眼,解下腰間的龍牙直接丢給他。
白夜心驚得拿不穩龍牙,好半晌,才惴惴不安得看着他,仿佛捧着個燙手山芋。
葉長箋道:“怕什麽,你沒看它鈍得殺不人嗎。”
他見白夜心不解,走過去拿起龍牙,“刷”得一下,拔出刀。
沒有想象中呼嘯而來的魔氣,也沒有肆虐的妖風,只有一把普普通通,平平無奇,鈍得連一只雞都殺不了的彎刀,靜靜地握在葉長箋手中。
浴紅衣奇怪問道:“怎麽會這樣?”
葉長箋淡淡道:“沒開刀鋒。”
他試過許多辦法都不能除去龍牙上的鐵鏽,随後翻閱風鈴夜渡藏書閣的古籍,才知曉魔刀開刃的方法只有一種。
必須用百年以上道行的修仙之人的心頭鮮血開刃。
葉長箋不是十惡不赦的大魔頭,雲連清用哪條胳膊向浴紅衣打出的三昧真火咒,他就廢去他哪條胳膊;雲水之遙的弟子傷沈默情一根肋骨,他将他們都打得半死不活,這就足夠,萬萬不到要他們以命來償的地步。
他不是殺人狂魔,不會喪心病狂到見人就砍。
葉長箋将龍牙收入刀鞘,又系回腰間,伸長脖子往遠處看去,咕哝道:“老四怎麽回事,追個姑娘追到天涯海角去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
晏無常挺直着上身走過來,面不怒自威,腳下虎虎生風,舉手投足間就像個威武将軍。
葉長箋見只有他一人,便笑道:“老四,你怎麽沒把人姑娘帶回來?”
沈默情道:“徒霜霜是徒山世家下一任宗主。”
葉長箋一聽,蹭到晏無常身邊,用手肘頂頂他的胸口,狡黠笑道:“哎嘿,不錯哦。我們老四平時一聲不吭的,沒想到一出手就不同凡響。”
浴紅衣道:“你別打趣他,沒看他都羞得沒臉見人嗎。”
葉長箋打量一番晏無常,後者古銅色的皮膚看不出其他顏色,“小師妹,你眼睛是什麽做得,我咋沒看出來?”
浴紅衣冷笑,“他們雲水之遙怎麽可能嫁到風鈴夜渡來,別想了。”
葉長箋拍拍晏無常的肩膀,“老四啊,知道風鈴夜渡的另一條門規是什麽嗎?”
晏無常有些不解地望着他。
葉長箋摸摸下巴,“看上的東西,不擇手段也要搶過來!”
“要不我們晚上溜進雲水之遙,把那姑娘打暈帶走?”
回應他的是浴紅衣、沈默情、白夜心翻一個白眼,連晏無常也沒有理會他,轉身走到應龍身邊。
“哎,你們幾個這就有點過分了昂。”
葉長箋一躍而上,輕飄飄地落在應龍背上,摸摸它的腦袋,“小應,回家咯~”
應龍展翅,卷起一陣狂風,呼嘯着沖天飛去。
一個正在掃地的弟子擡頭感慨道:“風鈴夜渡那幫流氓終于走啦!”
他說着低頭繼續掃落葉,看到方才掃在一處的落葉又散亂開來,滿地狼藉,仰天長嘆,“坑爹啊——”
這一年,風鈴四秀,風華正茂,揮斥方遒。
天空泛起魚肚白。
葉長箋伸着懶腰,坐了起來,摸了摸床邊,還帶着一絲溫熱,他揉了揉眼睛,含糊道:“小虎?”
竹屋裏靜悄悄,沒有小虎的影子。
葉長箋啧了一聲,掀開被褥下床,走到一旁洗漱。
吱呀一聲,門開了。
他吸了吸鼻子,“好香,好香……”
他尋着味道,半眯着眼飄了過去,一頭撞進一個人的懷裏。
他垂着頭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碗紅白相間,熱氣騰騰的七寶臘八粥。
“還沒到臘八節呢,怎麽雲水之遙也喜歡喝臘八粥嗎?”
葉長箋嘟哝一句,端起了碗,也顧不得燙,咕咚咚得全部喝了下去,完了還舔舔碗底,一臉餍足,“好甜啊……”
他這才想起擡頭,看清送粥之人的樣貌。
恰似靈玉無暇,俊美脫俗,冷傲絕塵。
葉長箋有一剎那間的恍惚,分不清今夕何夕。
過了半晌,他放下瓷碗,眯起眼道:“唐将離,你是不是把我的小虎捉去剝皮抽筋了?”
“為什麽每次你一來,我的小虎就不見了。你太過分了,總是吓唬它。”
唐将離道:“沒有看見老虎。”
他回答得很快,好像真的沒有看見。
“我怎麽覺得此地無銀三百兩?”
葉長箋低聲自言自語,端了唐将離手上的餐盤,坐到桌旁,拿起筷子夾一塊桂花糕塞進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