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使的觀察日記

第5章

影之月馬戲團的表演分上午和下午的場，內容略有不同，不過克裏托表示沒有關系，随便哪一場都可以。

“其實對馬戲沒什麽興趣，只是有些好奇。”天使一覺醒來似乎完全不記得前一天晚上發生了什麽一樣，露出招牌式的笑容和坐在客廳的惡魔打招呼。

“先去看一看吧，如果不感興趣我們可以中途退場。”拉西格爾拿起搭配的圍巾時，克裏托才注意到他換了衣服。

“需要這麽正式嗎？那我是不是也應該換一套衣服？”克裏托問。

“不用。”拉西格爾打開門，“你是我的寵物，還是一個天使，在這裏沒人在意你穿什麽，他們每個人都更想看你什麽都不穿的樣子。”

“喂……”克裏托不滿的抗議。

“只是實話實說而已。”拉西格爾對自己調戲的行為沒有任何掩飾或者道歉的意思，“你最好離我近一點，我可以保護你，這裏是魔界，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沒關系，一般的魔族應該不是我的對手。”克裏托跟在他身後出了門。

“……”聽到這句話拉西格爾回過頭看他，“我打賭你到魔界來沒有用過魔法，這裏排斥光，所以對天使的魔法影響很大，而且你還沒有身份證明，想要解決這樣一個天使實在太容易了。”

“我只是為了讓你放心而已，我有分寸，不會和別人動手的。”克裏托對他笑了一下，“如果遇到什麽麻煩我會直接讓你出面解決，話說回來，你想好你要的報酬了嗎？”

“不會讓你失望的。”惡魔說着，坐上了前往馬戲團的車，并招手示意天使過來，“現在我們去讓這個報酬再加點碼吧。”

克裏托用自己的行動表示了“我對這場馬戲一點興趣都沒有”，他幾乎睡過了大半場，醒來之後就一直一副想要走卻不好意思開口的樣子。

“不然我們提前走吧，附近有薩裏斯城最受歡迎的美食街。”拉西格爾回憶了一下書裏說的關于這種情況應該如何應對的內容，這樣對他說。

天使對魔界大部分的事一無所知，這算是意外的驚喜，所以他跟克裏托說自己有認識的人可以拿到VIP的票就可以掩飾過去，事實上魔界等級森嚴，貴族和平民的分界線幾乎無法逾越。

“這樣好嗎？”天使似乎還想再堅持一會，擡頭看到一個幾乎半裸的魔女搖着臀走上臺，瞬間收回了自己的話，“我們走吧。”

拉西格爾保證自己沒有笑出聲。

“我以為會是那種更正常的節目。”克裏托在離開劇院後跟拉西格爾解釋道，“他們的水平很高，只是我總是會不自覺把注意力放在別的地方……”

“你是認真的嗎？”拉西格爾覺得這次自己真的有些忍不住了，他不想被天使理解成嘲笑，于是清了清喉嚨說，“這裏是魔界，這些再正常不過了，你只是需要适應。”

“嗯……我明白，不過……”

可能沒那麽容易适應。

“我原本以為你不會注意到這些。”拉西格爾說，“你的說法很有意思，明明很介意的樣子，但措辭卻很冷靜。”

聽到這句話的天使有些不自在的咬了咬下唇，似乎被戳破了什麽秘密一樣，猶豫了很久才說，“我只是不想把介意表現的過于直白，看上去有些異類。”

拉西格爾愣了兩秒鐘，才忽然爆發出笑聲，“不用這樣的，你這些話說出來已經很像異類了。”

“可我在努力融入魔界的生活啊。”

天使的抱怨顯然被笑得不能自已的魔族無視了。

“甜點的話我推薦那家店的蛋糕。”拉西格爾指着前面排着長隊的隊伍。

“你吃過？”

“沒有，不過那裏經常會有很多人排隊。”拉西格爾說，他對蛋糕本身沒什麽興趣，或者說他對食物的興趣就不大，但是對于天使來說的話，魔界的食物，應該只有蛋糕之類的會比較合适了吧。

克裏托看着那邊的隊伍很久，好像在想什麽，然後說，“那我去排隊吧，你在這邊等我就好。”

厭惡排隊，甚至根本沒有做過排隊這件事的魔王自然沒有拒絕。

拉西格爾坐在街邊供人休息的長椅上，他很少來這裏，事實上掩飾身份并不難，唯一的原因是沒有興趣。

艾麗娅的城是魔界最美的城市，那個女人在城市每個角落種滿了花，不止是随處可見的彼岸花，還有很多從人界甚至天堂帶來的植物，她熱愛自己的領土并以此驕傲。很遺憾拉西格爾并不這樣想。

薩裏斯也許是魔界最繁華的城市之一，但它的城主并不為此驕傲。

拉西格爾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或者說他想要的太少又太容易得到，相比其他的魔王缺少欲望，又沒有堕落的心情。

也許只是單純的覺得沒意思而已，不只是對食物沒有興趣，而是對大多數事都沒有什麽興趣。拉西格爾看了一眼在店裏挑選蛋糕的天使，他不曾注意到薩裏斯已經如此繁華，記憶裏的薩裏斯似乎并不是這樣……

拉西格爾感覺有什麽人站到他面前，有些不滿的轉回視線。

“拉……拉西格爾殿下……？”有些不可思議的聲音。

是熟悉的人，還是知道自己僞裝的人。拉西格爾稍微想一下就覺得心情糟糕透了。

“我不知道您在這……這樣是不是打擾到你了……我剛剛看到您和一個天使在一起，以為自己看錯了……”語速因為慌張和不知所措變快，拉西格爾皺着眉把目光轉向別處，做了個手勢示意他閉嘴。

感覺到對方離開了才轉回視線，稍微平複了一下心情的拉西格爾回頭去找天使的身影，卻看到對方已經站在他身後，看到他目光轉過來後笑了一下。

“我挑的有點久，覺得這個蛋糕看上去不錯，要不要試試？”天使聲音溫和的發出邀請。

拉西格爾對蛋糕沒有興趣，雖然克裏托的邀請有些誘人。

不，不是這個原因，是很正常的邀請……只是……拉西格爾在回去的路上想，只是看上去那個蛋糕确實很不錯。

不只是蛋糕的問題，而是……

拉西格爾殿下。

沒錯，還有這件事，他聽到了嗎？

應該沒有，對方并沒有喊出來，那個時候克裏應該還在蛋糕店裏，不可能聽到的。

拉西格爾讓自己冷靜下來，他不知道自己在慌什麽，其實就算告訴天使自己的身份大概也沒什麽。

天使就算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會反應過度，甚至會理解自己的行為。

拉西格爾很确信這一點，克裏看上去非常溫順。

但他依舊覺得不安，這種不安和他本人是誰沒有任何關系，他還在尋找這種不安的來源。

不僅僅是這樣，他也不願意讓任何人知道他和一個天使在一起，在那個人開口說了天使這兩個字的時候，他第一反應識趣掐住對方的喉嚨讓他閉嘴。

拉西格爾很清楚那一刻他有多憤怒。

同樣，為何會憤怒，他依舊不知道。

再回到房間前的最後一次邀請下，拉西格爾還是拒絕了蛋糕，克裏托對此表示很遺憾。

“甜食會讓我惡心。”拉西格爾這樣告訴他。其實他沒有那麽抗拒蛋糕，他只是想拒絕而已。

那種“難以拒絕”的感覺讓他本能的抗議，他明明一向不喜歡蛋糕的，更別提和別人分享同一塊了。

也許他今晚需要更多的酒精。

魔界黑夜和白天的界限并沒有那麽分明，只是根據魔族休息和工作的時間和人間投射下來的光線強暗草草的劃分，甚至每一個城市的劃分點都是不一樣的。

奧尼金的城市被叫做永夜之城，并不是因為總是夜晚，而是那裏沒有人工作，即使在魔界也可以說是最堕落的城市。

但拉西格爾喜歡那裏。

沒有什麽是□□不能解決的。奧尼金一向如此宣稱，這也是拉西格爾唯一會贊同他的話。永夜之城是一個只要你願意，你可以每天和好看誘人的魔女精靈□□的地方，那裏提供完善或不完善的服務，和不計其數的美麗的女性，滿足任何等級的魔族任何需求。

因為這個特殊的原因，奧尼金和魔界所有的魔王關系都很好，拉西格爾也很樂意待在那座城市。

總之是個适合魔族生活的城市，不像薩裏斯。拉西格爾看着窗外的樹葉飄落，這樣想着。

他有點想念奧尼金，各種意義上都是如此，可他不能帶克裏去那裏。

如果他也會喜歡呢。

有這樣的想法忽然從腦海深處冒出來，被拉西格爾狠狠地掐滅了。

這不可能的。拉西格爾克制自己不會因為情緒失控捏碎酒杯，酒精并不能麻痹他的神經，事實上他只能因為想喝醉這種想法而喝醉而已。

在奧尼金的城市裏，什麽都有可能，那裏明明有一些天使……

不要想了，拉西格爾。

液體和玻璃碎片撒了一地，回音似乎過了很久才緩緩停止。

他覺得自己終于稍微冷靜一點了。

他很明白自己在面對什麽，突如其來的迷戀，近乎扭曲的占有欲，以及本能的罪惡，他知道有一天天使住在他樓上，而他從沒有一刻那麽想要亵渎天使。

拉西格爾從不否認自己的邪惡，這是本能和天性，沒有什麽值得掩飾的。

只是他知道這些在明天早上來臨前就會消失，這種偶爾會讓人發瘋的感情和所謂的愛情沒什麽關系，往往只是酒精和荷爾蒙作祟。

所以只要暫時冷靜下來就好。

他并不覺得他真的需要對克裏托做什麽，只是他想做些什麽的時候克裏托正好在旁邊而已。

克裏今天在看馬戲的時候告訴他，一個月後“通道”覆蓋提爾城時，他會回到天堂完成論文。

“把那裏作為終點吧，剩下的行程安排就交給你了，如果你堅持不讓我看旅游手冊的話。”克裏托對他說。

提爾城嗎？拉西格爾想，他可以擁有一兩個天使的朋友，就像他和奧尼金以及庫帕斯特一樣，如果這次“通道”清理足夠順利的話。

如果天使都像克裏這樣的話，他們也許沒有那麽無趣。在漫長的生命裏，他也許需要一些新的東西來讓自己覺得這個世界不那麽無趣。

然而拉西格爾知道，自己并不願意去認識除了克裏之外的天使，也根本不想有任何一個天使像克裏一樣。

他沒有去想他關于荷爾蒙的理論能不能解釋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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