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滟

第26章

“傅韶…”

視頻裏的少年悶悶不樂的看着他，坐在他的被子裏把自己蜷成一顆滾圓的團子。

“嗯。”

傅韶嗯了一聲，沒有擡頭，分公司的事情繁瑣複雜，還牽涉到其他東西，他最近都很忙，卻也幸好很忙。

他走了四五天，離謝斂遠了，亂七八糟的沖動也平靜了不少，但一顆心還是挂在他身上。有時候開着會就能發呆，想謝斂有沒有好好吃飯，睡覺有沒有蓋好被子，擔心的事情瑣碎又日常，他就像在舔刀尖上的蜜，膽戰心驚，又甘之如饴。

“我的兔子呢。”

謝斂把半張臉埋在被子，小聲問他。

你怎麽不把我的兔子帶在身邊啊。

為什麽不把我帶在身邊啊。

傅韶把視頻掉了個方向，給他看桌上右上角的玩偶，“在這呢，沒給你亂扔。”

謝斂從被子裏探出頭，挺着臉往鏡頭前湊。

“它…它怎麽有窩啊？”

傅韶卻被他弄的心裏一緊，他為了讓謝斂看清楚，還特地把手機拿在手上，這會謝斂湊那麽近，白嫩細滑的臉蛋都貼在屏幕上，傅韶的心裏像塞了塊棉花那麽軟，忍不住伸出手指隔着屏幕摸他的臉。

這是他的寶貝，他的小心上人。

卻也是他的孩子。

“傅韶，他有窩！”

少年輕快的聲音從手機裏傳出來，被電流加工過的聲音仿佛帶有一股魔力，搔動着傅韶的心。

“小貓的窩，寵物店買的。”傅韶輕聲說。

林野把兔子給他的時候一臉促狹，他們那會正要去參加個晚宴，林野直接從機場趕過來。朦胧的雨意拍打着車窗，暖融融的玩偶嵌在他手裏，柔軟的不可思議，車經過一個寵物店，他的心突然動了一下。

這麽柔軟的玩偶，該有個同樣柔軟的窩來配他。

“我也有窩！”

謝斂像恢複了生氣一樣，從他的被子裏爬出來，半坐在床上指着被他弄的一團糟的地方說，“你快看。”

“這是，斂斂的窩！”

傅韶被他逗笑了，“這是床。”

“不是不是，這就是，斂斂的窩。”謝斂擺着手解釋，“窩就是家，你懂不懂，啊。”

……

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傅韶拿着手機的手一抖，按到了視頻的反轉鍵，一時兩人面面相對，傅韶眼裏的情意還沒來得及收回，連忙把手機放回原位，低下頭不看他。

“傅韶…”他沒有說話，謝斂的情緒又低下來，默默的拱到被子裏，再次把自己團成一個球，小聲問他，“你什麽時候…回來啊。”

傅韶心不在焉的掃着文件，目光在那一堆堆黑字裏漂移，“快了。”

“你、你明天可以，回來嗎。”謝斂像是憋不住了一樣，頭向前傾，急忙問。

“爸爸…明天還要去工作。”傅韶遲疑。

“那，那後天呢？”謝斂又問。

“後天…後天還有個會。”

不敢見你，不敢看你，爸爸是個懦夫，怕忍不住，怕控制不住。

身上的視線從炙熱變得沉寂，傅韶不擡頭也知道他眼裏的光在慢慢消散。可是他怎麽回去，三十多年的自制力在謝斂面前蕩然無存，沖動的像個毛頭小子，傅韶怕自己傷害他。

“哦…”謝斂失落的點點頭，細白幼嫩的手指緊緊絞着被角，指尖都泛了白。

“我其實…有點想你。”

“只有一點點，想，但是傅韶要工作，我要乖。”

“所以斂斂，不想。”

謝斂的聲音開始變得緩慢又嘶啞，傅韶還沒來得及問他，他就唰的一下拱到了被子裏，攝像頭變得黑暗。

“我沒想哦！我剛才，是騙你的！”

“我超級乖，我是好孩子！”

“所以你要喜歡我，知不知道，呀。”

他說的很大聲，極力掩蓋自己聲音裏的哭腔，傅韶被他說的心裏堵的發慌，好像有口氣怎麽都散不出來，

“斂斂好乖。”他悶聲說，“爸爸…都知道的。”

“嘿嘿，我就是，很乖。”被子裏傳來抽鼻聲，謝斂得意的聲音又冒出了頭，“好啦，斂斂要睡覺啦，不能打擾，傅韶工作。”

“斂斂…”

鏡頭暗了下去，傅韶卻沒有心情再工作。他躺到在身後的椅子上，手指輕輕揉捏着玩偶的後頸，将它壓在自己的心口，輕聲叫謝斂的名字。

“斂斂…斂斂…斂斂啊…”

“我也…”

話音戛然而止，傅韶自嘲着低笑了一聲，摟着玩偶閉上了眼睛，沒有再說剩下的話。

意亂情迷、鬼迷心竅都不再成為他放任自己的理由。

那是不該他說的話，是他不該有的念頭，是需要被扼殺在搖籃裏的罪孽，是他不能觸犯的鐵律。

謝斂…是他的良知。

在他還能守住的時候，絕不逾矩。

視頻被掐斷，謝斂裹在被子裏怔了一會，外面有些細微的響動傳來，他吓的抖了一下，然後大喘了幾口氣，猛的哭了出來。

被子籠罩的四周黑暗又靜谧，卻讓他有種放縱的安心，他的嗚咽聲悄無聲息的融在黑夜裏，咬着被子連聲音都不敢發出來。

“傅韶，傅韶。”

“我好想你。”

他在黑暗中無聲的張着嘴，眼淚像是流不完一樣，很快就把床單浸濕。

謝斂在被子裏縮成一團，白嫩的手臂一下一下的擦着眼淚，擡手間卻有幾道紅痕嵌在他的上臂內側，靡麗又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