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武俠]大夫今天回家了嗎

第57章 離島

楚留香無法接受這樣的結局。

他親自跳下海，去搜索蝙蝠公子的屍體, 整整兩個時辰都沒有再浮上來。胡鐵花等人也趁着這個時候搜查了開過來的那艘大船, 制服了船上的船工, 并将整艘船搜的幹幹淨淨，上面當然沒有蝙蝠公子的身影。

兩個時辰後, 楚留香亦是無功而返。

他臉色陰沉道：“我沒有找到屍體。”

張三道：“這裏的海浪太大，一個人的屍體實在是太過渺小，一個浪頭就可以被卷走。”

胡鐵花亦是道：“不錯, 而且你看那攤血, 他就算沒有砸到腦袋, 也必定傷的不輕，他既沒有跑回蝙蝠島, 也沒有藏到船上, 這附近根本就沒有可以讓他喘一口氣的地方, 他不可能再活着了。”

楚留香沉默不語。

他擡起眼, 見到蝙蝠島上的所有活人都已經出來了。這些人裏，有江湖上有名有姓的英雄豪傑, 也有一群瘦弱可憐的女人。

這些英雄豪傑, 在楚留香掃視的目光下或垂下頭或別開臉, 他們彼此都覺得不好意思見人，而那群可憐的女人，則是畏畏縮縮的抱成一團, 似乎恐懼極了。

她們每一個人的眼睛，都被人用針線縫上, 其手段之殘忍，竟是連一群大男人都不忍心直視。

這群可憐的女人，就在暗無天日的蝙蝠島上，過着畜牲一般的生活。

楚留香又嘆了一口氣，他問：“蝙蝠公子的屬下呢？”

張三道：“都死了。有的是被我們殺的，有的是自己自盡的，一個活口都沒有留下。”

“那麽，枯梅大師呢？”

他剛剛問完話，就看見高亞男扶着枯梅大師，身後跟着華真真，一步一步向他走了過來。

“楚香帥可是想讓老身也一起償命麽？”枯梅大師慘然一笑，“罷了。我已經是一只腳踏進棺材裏的人，生與死，從很久以前就不在乎了。”

楚留香苦笑一聲：“鐵仙姑的名聲如雷貫耳，晚輩不敢小觑大師。”

華真真低下頭，小聲道：“這件事，包括清風十三式的洩露，都是我們華山派的家事，還請香帥讓我們自己定奪。”

楚留香道：“自當如此，楚某本就無權幹涉華山派的內務。”

華真真欲言又止，她遲疑許久，最後只是說了一句：“對不起。”

楚留香勉強笑了笑：“你沒有什麽對不起我的。你應該再自信一些，你很好，也無需向我道歉，做你認為對的事情就足夠了。”

他語氣真誠，華真真終是釋然的松了一口氣，她望着楚留香的眼神明亮而幹淨：“謝謝你。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每時每刻都很開心，楚大哥，你也很好。”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只是我們終究還是會分開。”

華真真道：“我知道，但是沒有關系。我不想去考慮離別後的事情，跟你在一起時我很幸福，我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去想一些不開心的事情呢？”

楚留香笑了，“你說得對。”

高亞男看着他們，眼神裏不禁流露出幾分豔羨。

枯梅大師忽然推了她一把，“去吧。”

她推開高亞男，拄着拐杖徑自向大船的方向走了過去，遠處的原随雲深深地看了枯梅大師一眼，臉上的神情複雜莫測。

高亞男猶豫片刻，忽然轉過身，氣勢洶洶的走向了胡鐵花。

胡鐵花一愣，面色古怪的站在那裏，跑也不是，生氣也不是。

其實華真真說得對。

他們不應該總擔憂着離別的那一天，現下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而金靈芝，顯然已經不會再和胡鐵花有更進一步的瓜葛了，她老老實實的呆在原随雲身邊，有些怔怔地擡頭看了一眼天空。

真好啊。

藍色的天空，金色的陽光，真好啊。

活着真好。

一行清淚自眼角滑下，她悄無聲息的流着淚，蹲下來默默抱住了自己。她想，這一天裏發生的種種，她這輩子都絕不會忘記了。

最後開過來的那艘大船的确算是艘大船。

但還是不夠。

衆人簡單的商議了一下，最終決定分成兩批人走。第一批人，包括了楚留香等人和島上的所有“貴客”會先一步離開蝙蝠島，回到中原。

到了中原，他們會立刻聯系無争山莊，無争山莊的船就會開過來接走第二批人。

第二批人，則要在這裏耐心等待船只的到來，島上的食物暫時還是夠的，足夠他們支撐到救援到來，而第二批人比起第一批人，實在算不上太多，只有顧閑、原随雲、金靈芝和島上所有的可憐女人而已。

原随雲主動攬下了安置這群可憐女人的重任，他答應會盡可能的醫治這些可憐人，并讓她們平凡的度過剩下的日子，整個江湖都會監督無争山莊是否能說到做到。

這一舉動，使得衆位豪傑紛紛誇贊起原随雲來。

他們對于之前的誤會更是表示萬分抱歉。

臨行前，楚留香與原随雲見了一最後面。

該走的人都已經上船去了，該留下的人都回到了蝙蝠島的內部，只有顧閑、金靈芝和原随雲在這裏與先一步離開的人們告別。

顧閑知道原随雲和楚留香之間必定有話要說，體貼的找了個借口，帶着金靈芝避開了。

原随雲淡淡笑道：“楚香帥，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不是每一個好人都有好報，也不是每一個壞人都會得到應得的下場。恰恰相反，大多數的壞人都比好人過的要好。”

不錯。

就比如這些被縫成瞎子的可憐女人，不僅從此身體殘缺，還要對曾經加害自己的兇手感恩戴德，将他的仁慈傳遍整個江湖。

這實在是一種諷刺。

原随雲笑得如沐春風。

“這是最好的結局。”

楚留香嘆了口氣：“我永遠不會忘記原公子，也永遠不會忘記那位蝙蝠公子。”

原随雲笑了：“我亦不會忘記楚香帥。”

楚留香走了。

他們乘坐的大船離開了蝙蝠島，變得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了大海的盡頭。

原随雲凝視着逐漸變小的船只，嘴角的笑容也漸漸擴大。

良久，原随雲才扭過頭，溫聲道：“看來顧先生也有話要對我說？”

不知何時回到這裏的顧閑冷冷道：“這就是你跟宮九要做的大事？”

原随雲輕輕笑道：“海上銷金窟從此消失，也算是為武林除了一害，自然算是大事。”

顧閑篤定道：“你是蝙蝠公子。”

原随雲坦然道：“是。”

顧閑問：“那跳海的人是宮九？”

原随雲還是點頭道：“是。”

顧閑緩緩吐出了一口氣：“這都是你們提前安排好的戲碼？”

原随雲語氣淡淡道：“跳海确實在計劃之中，只是方才那一下似乎狠了些，原本的計劃裏是沒有受傷這一說的。”

他不甚在意的笑了笑：“以九公子的本事，定然會平安無事，可若是真的有了什麽三長兩短——又與我何幹呢？他已經在我這裏收盡了好處，就算死了，也是他應該的。”

顧閑語氣微冷，“只是為了‘殺死’蝙蝠公子？”

“是。”原随雲道：“自眼睛治好之後，我便覺得蝙蝠島是決不能再留下了，只要它還存在于世，總有一天就會被人抓到把柄——然而，毀滅蝙蝠島也需要一個契機。”

顧閑冷靜道：“楚留香？”

“不錯，名滿天下的楚留香，豈不是最好的見證者？早在遇到他的第一天，我就希望由他來見證蝙蝠公子的滅亡。”

“所以你又找了宮九？”

“能将諸派武學融會貫通，且武功高強不亞于我的替身并不好找。為了這一天，我甚至不惜将一身武學傾囊相授給他。”原随雲問：“我想知道，你是什麽時候發現他是宮九的？”

“今天一大早宮九就離開了，我一直在猜測他究竟去做了什麽，直到方才接了蝙蝠公子一招流雲飛袖，我才明白蝙蝠公子就是宮九。”

他嘆了口氣。

“今日你已得償所願了。”

“所以我很高興。”原随雲欣慰的一笑，“從今往後，世上再無蝙蝠島，也再也沒有蝙蝠公子。”

只有原随雲。

無争山莊的原随雲，文武雙全，才高八鬥，溫文爾雅，品性敦厚，何等的天之驕子？

他會像他的祖祖輩輩一樣，繼續在江湖上延續無争山莊的傳說，被所有人仰望和崇敬。

他無懈可擊。

…………

……

一天一夜後，蝙蝠島的某一處礁石上，忽然攀上了一只手。

這只手的肌膚本就蒼白如雪，如今更是被海水泡的發白，活像是只死人的手。

他默默的爬上礁石，喘了一口氣，一擡頭，卻看見墨色衣衫的醫者正在他十步遠的地方靜靜地凝視他。

宮九頓了一頓，勉強笑了一下：“顧先生，晚上好。”

顧閑面無表情的看着他，并不接話。

宮九站起來，對顧閑道：“顧先生還沒有走麽？我以為你們都已經回到中原去了。”

顧閑搖了搖頭。

宮九忽然露出痛苦的表情，輕輕“嘶”了一聲，他慢慢蹲下來，整個人都在輕輕發顫。

他委委屈屈道：“顧先生，我渾身疼得厲害。”

過了一會兒，離他十步遠的男人才吝啬的朝他走近了幾步。

宮九正想再接再厲，下一刻，顧閑卻轉過身，蹲下來，示意宮九爬到他的背上。

宮九怔了怔，他看着顧閑略顯單薄的肩膀發了會兒呆，随後就将自己的重量交給了顧閑。

他的鬥笠也不知被海水沖到了哪裏，渾身濕漉漉的，幸而顧閑并不嫌棄。

顧閑什麽也不說，他只是背起宮九，安靜地往回走。

海風呼嘯，吹亂了醫者的發絲，他卻仍是不緊不慢，好像永遠都不會被任何事情打亂自己的腳步，永遠堅定不移，永遠不疾不徐。

宮九的示弱其實很假。

這一點他自己明白，顧閑亦是心知肚明。

但宮九渾身上下确實冷的厲害，仿佛一塊兒被海浪沖刷了多年的石頭一樣。

被顧閑背起來的那一瞬間，心中某個小小的角落還是禁不住暖了暖。

真狡猾啊。

鐵石心腸的顧先生。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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