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諾言
“母親希望你這一走,将來,就永遠不要再回來了。”
淑芳殿內,小梁夫人看着趙琰,夜色燭火下,面龐是少有的不舍。
趙琰卻是奇怪,“三年,不過是三年的時間,娘為什麽卻希望我永遠不要回來,難道,娘就這麽見不得我嗎?”
“不是,正因為你是我的孩子,我才要你一生都好好的。”小梁夫人目色淡漠,“這個皇宮,我原本就是不想來的,你是我的孩子,我怎會希望你身處險境,此番去邊疆,凡事自有你舅父保你周全,這是他本就欠我的。”
趙琰不明其中意思,只是問道,“母親知道,父皇一定會要顧家人的性命,但如今,何以還保得住迦容的性命,她如今是顧家唯一沒有獲罪的人,父皇總有一天不會留下她。”
“你說的不錯,你父皇生性多疑,自然不會容許顧家有殘留之人,只是她如今年齡尚小,根本對皇上造成不了一丁點的困擾。”
“現在父皇放過她,難保将來不會,”趙琰忽然緊張了幾分,“娘,我想讓你救救她!”
小梁夫人看了他一眼,問道,“你喜歡她?”
“我也不知道,有時候見她,覺得跟自己同病相憐,不知不覺就想跟她比較,卻在她有難時也想幫她,可能我覺得,幫了她就是幫我自己……”
趙琰忽然想起那夜在司空府見迦容的情景,一身的尼姑素衣,悄然從夜色中走出來,他也許一輩子都忘不了,那個夜晚,那個神色狡黠而又桀骜不馴的小尼姑。
“你想讓她跟你一起走?”
趙琰點點頭,卻說,“可是我知道,她現在定然不願意,因為,她要救她的父親。”
正在此事,殿外卻傳來陣陣聲響,
“我有急事要見信王殿下,你們快些讓我進去!”
……
這聲音這樣的熟悉,趙琰忍不住邁開步子走了出去,見殿外的臺階下,迦容一身宮裝,神色焦急的看着他,“殿下,我有急事要與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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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火微弱,卻沒有宮人來添,只因小梁夫人屏退了衆人,只留了趙琰與迦容二人在側。
手中的茶碗重重被放下,小梁夫人嘆了氣,“原本我以為自己請求皇上将你調到邊疆已經為時過早,只是想不到,皇後竟如此耐不住性子,這路途之上便派人取你性命。”
“有殺心的是皇後娘娘,而設下這一計劃的人,”迦容忍不住頓了頓,腦海中浮現處那個人的臉,才繼續說,“是曾臨。”
趙琰看了看她,并不意外,“曾臨是□□,他一心要太子登位,自然不會容下我。”
離開淑芳殿時,夜色已經深了。
迦容一步步地向外走着,而趙琰則陪着她一道走在長廊上。
“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你想救我一命?”
迦容頓住腳步,回身看了看他,“對。”
“因為,我不想讓你死。”
她的臉龐不太清晰,而那雙眸子卻在夜色中透亮,從袖口中緩緩掏出那枚玉雕龍,放在他的眼前,道,“那日賽馬會,你看到這個東西,明明心裏什麽都清楚,卻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趙琰微微怔住。
“以前,我還恨過你,因為我曾經天真的想,一年多以前的那個晚上,若不是你大聲叫喊,說不定我的生活一定不會是這個樣子,”迦容漸漸露出微笑,“我會安心的回到庵裏,母親弟弟也會活得好好的……”
“可是到頭來,幫我的人也是你,”迦容看着趙琰,“我還是不明白,你為什麽要幫我,就如同一年多以前,你為什麽要阻止我離開?”
趙琰看着她,十分平靜。
“我可能覺得,如果那時候你離開侯府,我可能一輩子都看不見你了,”他笑笑,“你也覺得奇怪吧,明明那時我才見你第一面,卻容不得你離開,也許那晚在籬笆叢裏,我看着你一身素衣,大抵是太過印象深刻了。”
“那你既然幫了我,為什麽不讓我知道?”迦容的語氣急促起來,“你可知,若不是方才我随着公主去你殿中,有人告訴我這是你的物件,我也許永遠都不會知道,幫我的人是你!”
“不會的,總有一天,我是打算親口告訴你的。”
“不!”迦容搖頭,“你知道嗎,若不是因為知道這件事,我也許就不會這麽晚跑來這裏,告訴你皇後要害你的事……”
“信王殿下,你知道嗎,我不是那麽心好的人,更不是什麽人都想去救的人!”
“你若不是幫了我,我何至于跑來這裏……”
……
迦容越來越無措,一時茫然,不敢擡頭看趙琰的眼睛。
趙琰卻溫柔說,“迦容,将來若有機會,我娶你好不好?”
她愣住。
“為什麽?”她喃喃張口,“為什麽,要娶我?”
趙琰含笑,神色冷靜,卻又帶着幾分凄清,“因為,我們是一樣的人呀,都只想照顧自己願意照顧的人,旁的閑雜人等,都不願多管。”
迦容這才擡頭看他,竟覺得自己臉上燙的厲害。
“這宮裏的事情太過繁雜,”他撫上她的面頰,輕輕說,“将來,我們都不要變了,才好。”
将來,我們都不要變了才好。
迦容後來經常咀嚼着這句話,直到最後,這句話已經成為她人生的信仰。
——
大齊千狩三年,初春。
這時距離趙琰離開皇宮,已經三個月的時間了。
皇後正在着手準備永濟公主的婚事,據說,皇後看中了曾臨。
終于,消息還是傳到了公主的耳中,這日,公主無心讀書,悶悶地問迦容,“你說,曾臨這個人,怎麽樣?”
迦容神色冷漠,答說,“奴婢不了解。”
公主未發覺迦容話中的冷意,依舊自顧自說,“他現在是父皇身邊的紅人,将來的似錦前程顯而易見,母後很看好他。”
迦容淡淡一笑,“皇後娘娘總是好眼力的。”
公主忽然轉頭,“你竟然不了解曾臨,我真的還是挺奇怪的,他從前可在顧家住過不少日子的。”
“他從前不過是顧家的門客,我怎麽會有機會去了解一個外人呢,公主殿下。”
趙莊點點頭,“也是啊。”
話罷,便不再問她了。
這樁婚事到底沒有成功,出乎人意外的是,最終反對的人并不是永濟公主,而是曾臨本人。他一直拒絕這樁婚事,自稱自小已經有了家裏安排的女子為妻,不願辜負她人。
皇後竟然也沒有怪罪。
迦容知道這是曾臨的托詞,只是心中更加奇怪,為什麽他不願意娶公主,他現在是太子一黨,自然是皇後這邊的人,如果娶了永濟公主,他的地位應該會更牢靠才對,為什麽到了此刻,他卻拒絕?
可是這些,迦容卻不願再多去琢磨,因為與她無關。
皇後這段是時間心情一直不好,這個不僅僅是迦容,但凡是個宮中的明白人都能看出來,自從皇上恢複對小梁夫人的的寵愛之後,便鮮少踏進懿仁宮了。甚至連妱臺夫人那處也很少去了,于是,平日針鋒相對的皇後與妱臺夫人,竟然越發的親近起來。
後來,迦容隐隐聽人說,當今的皇後殿下,本名俞桑怡,原本只是跟在妱臺夫人身邊的一個宮女,當初妱臺夫人伺候太子爺時,俞桑怡也只有腳前腳後跟着的份兒,也不知道,她得了什麽好運氣,太子爺登基之後,居然讓她做了皇後。
由宮女一步登天做了皇後,在大齊的歷史上還是從未有過的事情,于是,在那幾年,俞桑怡便成了齊宮裏的神話。
可是事實證明,她并不是什麽神話,因為她只是真正神話人物的背後甩出的一道光芒而已。
她因為誰做的皇後,現在想來,宮中衆人皆知。
“皇上今日幾乎都在她那兒,臣妾有時候想見都見不着了。”皇後一邊喝着茶,臉上似乎很是苦悶。
她是很苦悶的,三月前,她本以為趙琰活不過去,誰知,永寒關的埋伏,他竟然生生躲了過去,活着到了邊疆,活着到了梁韬的身邊。
一旦到了梁韬身邊,此後若再想除掉這個眼中釘,就麻煩了。
妱臺夫人依舊端坐着,臉上波瀾不驚,似笑非笑,“皇後是一國之母,相見陛下還見不到嗎?”
皇後朝上看了一眼,忽然就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朝着妱臺夫人行了個大禮,“照姐姐,如今,也只有您能幫妹妹了!”
妱臺夫人低垂了眉眼,“自你做了皇後,你我便不是什麽姐妹了,當年你跟在我身邊許多日子,是有了些情分,可是,那都是之前的事情了。”
“照姐姐,您這樣聰明,哪能不知,當初皇上讓我做皇後,無非是看着您的面子,若是您可以做皇後 ,這位子怎麽可能輪到我呢?”皇後又拜了一拜,“照姐姐,從前是我不知輕重,以為自己可以取代姐姐在皇上心裏的地位,可是現在我發現,自己完全錯了,皇上的心裏,全部都是您,就連如今,他寵愛的小梁,不也是因為她……”
“夠了!”妱臺夫人忽然怒了,“不要跟我提那個女人,我不想聽!”
皇後心中冷笑,便不再說話。
二人正說着話,一名宮人忽然急急忙忙跑了進來,妱臺夫人喝道,“什麽事?”
宮人連聲道,“夫人,皇後娘娘,陛下……陛下在普陀殿忽然暈厥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