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邱柔最後哭暈了過去,被老許帶走了。
楊媽果然被這一遭刺激到了,開始高燒不退,人迷迷糊糊的基本沒多少清醒的時間,楊爸整天唉聲嘆氣,任勞任怨的照顧着楊媽,好幾次想開口和楊少傾說點什麽都被楊少傾那副拒絕交流的樣子制止住了動作。
化療讓楊媽的頭發開始慢慢掉落,面容更顯蒼老,多年來的勞累讓人根本無法從現在的她身上找到當初那個幹練女人的影子。楊爸也是,不知不覺之間像是忽然老了十歲,站在楊少傾身邊對比更加強烈。
楊少傾似乎根本不受那天的影響,該掙錢掙錢,該上課上課,該守在醫院守在醫院,自律得像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只是對潘知楠的态度更冷漠了,以前好歹還會嗯哦啧三個字輪着說一下,現在直接聲都不樂意吭。
潘知楠自認理虧,楊媽的病情加重怎麽着都有她推波助瀾的原因在裏面,所以她一有時間就會到醫院默默的陪着楊媽,無論楊少傾在不在她都會來。
楊少傾最近在場子裏打得很賣力,聽說田館長準備把他在擂臺上的首敗賣出去了,一直沒看到合心意的價格,還在猶豫。
“你不擔心?”沈璨點了一支煙靠着牆垂下眼睛說,“你小子能同意打假賽?”
和楊少傾認識才短短三個月,沈璨将楊少傾從最開始到現在的變化盡數看進了眼裏,按照這小子看擂臺上那股失控沉迷的勁兒,他非常懷疑到時候楊少傾會不會同意故意輸掉比賽。
對,故意輸掉。
他打心眼裏覺得在這個小黑場子是找不出能打贏楊少傾的人了。
除非來一個身體素質賊牛逼,技術也能沒話說的選手,不然普通拳手根本不夠楊少傾打。
“随便。”楊少傾帶着拳套瘋狂的用手撞擊在沙袋上,眼神冰冷又陰沉。
沈璨不耐煩的呵了一聲,擡起頭來用他那雙俊美的眼睛看向楊少傾,肆無忌憚的打量着楊少傾健碩的身體,“我猜不行,別說故意輸,人打你兩下指不定你就瘋得要把人錘死……老田這回的算盤要落空了。”
楊少傾不說話,咬着牙沉默的撞擊着沙袋。
“你知道不聽他的話是什麽下場嗎?”沈璨吸了口煙,在面前吐了一口白霧,皺眉繼續道,“看見那些躲在廁所注射過毒品被折磨的人了嗎,他不會輕易放過你這顆搖錢樹的。”
楊少傾身體裏的戾氣猛地湧上頭頂,他的表情猙獰了一下,擡起頭嘭的一下踹在了沙袋上。
沈璨感受到楊少傾充滿惡意的目光,也不懼,皺着眉直視着他。
楊少傾抿着唇脫下拳套走到旁邊去喝水,屁都不放一個。
“操,”沈璨受不了的白了他一眼,又吸了一口煙,咬着煙蒂含糊不清道,“老子給了你那麽多忠告,以後搞不定別怪我沒警告你。”
楊少傾咕嘟咕嘟喝了一瓶水,輕輕抹了抹沾到水漬的下巴,沉聲道:“你分手了?”
“……你他媽什麽時候這麽八卦了。”沈璨說。
楊少傾并不打算就此打住,一屁股坐到地上冷冷的看着沈璨,“最近淩晨我總在門口看到一個男的,昨天晚上他問了我關于你的事。”
“操!”沈璨把煙往腳下一扔,碾壓了兩腳,煩躁的一擡頭,“你給他說什麽了?”
楊少傾搖頭,“沒時間。”
楊少傾對那個男的印象挺深的,個子高,頂着一張比女生好看了不知道多少倍的臉,眼珠子直愣愣的盯着門口,好幾天了,還專挑半夜來,想忽視很難。
沈璨不耐煩的皺着眉,沒說話。
楊少傾看着沈璨的表情,心裏有些好奇,“他誰?”
沈璨不語。
“你……男朋友?”楊少傾說。
“……操。”沈璨瞪着他,嘴唇喏喏動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放屁”來。
楊少傾轉開腦袋,不再說話,歇了一會兒,見沈璨還是那副自我糾結的樣子,便自己到旁邊練拳去了。
邱柔和他的聯系沒斷過,經常從學校跟蹤他到出租房再到醫院,如果不是楊少傾用答應去做親子鑒定作為交換,他敢肯定邱柔是不會放過還在病房裏高燒不退的楊媽的。
估計報警告人打官司哪一樣都不會缺。
邱柔把當年的事告訴了楊少傾,說他爸爸是M國混血兒,是她在國外進修時認識的,兩人很相愛,然後懷上了楊少傾。
楊少傾在醫院出生那天邱柔因為體質太差一直陷入昏迷,孩子放在醫院原本是很安全的,他爸爸非要進去抱抱。
當年他們家有錢,護士就沒管,出去拿個單子的空隙他爸居然把孩子弄丢了,問他怎麽丢的他說就是看到個熟人出來十幾秒回去就沒了。
邱柔傷心欲絕,當年她年輕氣盛,對他爸說了許多重話,甚至還提到見不到孩子他們倆就再也不要相見之類的話。
他爸也很自責,找了一年多沒找到孩子,邱柔的态度也沒軟化分毫,便簽下離婚協議書逃回國外了。
隔了整整二十年,邱柔參加過無數個尋找拐賣兒童的組織機構,失望了太多太多次,終于在機緣巧合之下找到了自己的兒子。
邱柔熱切的關心讓楊少傾非常無奈,他沒有告訴別人自己在打黑拳這件事,每次都會等邱柔離開出租屋之後才會前往館裏,他不是沒想過就此抽身,尋求邱柔的幫助。
但是不行。
邱柔對楊媽的恨意很深,提到她的病都是咬牙切齒恨不得她馬上死的那種,更別提會主動出錢幫她做手術了。
所以楊少傾選擇了隐瞞這件事。
癌細胞的擴散顯然比楊少傾想象得還要那麽恐怖一些,不過短短幾周時間,楊媽就瘦到了皮包骨的地步,醫生說病情不理想,要他們做好各種心理準備。
楊爸和楊少傾的反應都不是太大,從病情被檢查出來那一刻楊爸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現在只是嘆氣了時間更多了,煙也抽得更猛了些。
楊少傾照着往常的作息時間,親自做飯煲湯送到醫院,有課的時候待在學校,然後就是練拳。
他已經不去給人當模特了,想擠出更多的時間陪在醫院。
起初江齊骁是準備把這個城市各個出名的景點都逛一遍的,沒能成功。
當他走在路上時,一晃眼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心跳就會亂了節拍,直愣愣的看着別人,呼吸急促,最後發現不過是個陌生人,于是一整天沉浸在痛苦的回憶裏,這種滋味無時無刻都在折磨着他,他不想再出門了。
他不想再對着陌生人醜态百出,不想再彰顯出自己的軟弱,他的生活一片黑暗,已經被難過和傷心充斥得滿滿的了。
他怎麽就對楊少傾的感情這麽深呢……
江齊骁覺得自己是個罪人,他掰彎了楊少傾,又離開了楊少傾,每每到黑夜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淚水橫流。
他再也看不到楊少傾那張好看臉了,再也聽不到楊少傾氣急敗壞的在他耳邊問他到底是不是人了,再也無法和楊少傾一起同床共枕、商量未來了。
之前的他總想着,時間長了就過去了,就像和林澤的那次一樣,會麻木,會淡忘,會重頭再來。
可是他錯了,他的心裏住的那個人已經趕不出來了,那張臉已經在他心裏烙下了太深太深的印子。
楊少傾的生日那天江齊骁連個電話都沒打,一個人躲在房間裏抽煙撸貓。
從出生開始他就從來沒有這麽頹廢的狀态過,連他自己都嫌棄自己的狀态,思念讓他變得慵懶,消極,愛哭。
楊少傾現在在幹什麽呢。
會想他嗎。
會不會對別人動心了呢。
那次翻看楊少傾的筆記本受到了很大的打擊,也許是因為第一次了解到楊少傾內心想法的緣故吧,很長一段時間他都視那本筆記本為毒藥,不敢坐過去挨着,甚至連瞄都不敢瞄一眼。
他的手機鎖屏之前一直是和楊少傾在一起之前的那張,楊少傾自拍的影子。
看了楊少傾的筆記以後江齊骁把它換掉了,他不敢再看關于楊少傾的所有東西。
聊天記錄,照片,筆記本,音頻,他什麽都不敢碰,生怕一碰心髒就會炸開花。
江齊骁掰着手指頭數日子,在某一天夜晚從分手的夢中驚醒過後,他控制不住了,像是自虐般的哭着一遍又一遍重複的看着楊少傾的每一張照片,每一段文字,每一個音頻。
越看心髒疼得就越厲害,越疼他就越想看。
他盯着手機屏幕流眼淚,眼睛疼得要死還是固執的盯着。
楊少傾和林澤終究是不一樣的,江齊骁清楚的意識到,真愛和所有一切感情都是不一樣的,他從來就只對楊少傾一個人有過怦然心動的感覺。
再次接觸到愛人的信息讓江齊骁第二天也沒緩過來那個勁兒,稀裏糊塗的做完該做的工作就回家倒頭睡了一覺,做了個和楊少傾重逢的夢。
醒來看到空無一人的房間,江齊骁心裏只有滿滿的失落,被絕望占滿了心髒的每一個角落。
他鼓起勇氣打開手機,按下了一串熟得不能再熟的號碼,一時間心痛難當,手指一顫将號碼撥打了出去。
他的心髒急劇收縮了一下,沒讓自己挂斷電話,深吸了幾口氣,有些期待又緊張的看着手機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