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離

第18章

辦公樓裏有間工作室，是專屬于鄭老師的，鄭老師大名鄭聶，本來就是市裏小有名氣的畫家，再開過這次的大型畫展以後，名聲立馬又上去了一個檔次，朱戬他們這一批的研究生裏面，除了他自己，還有三個學生，朱戬跟他們不熟，這三位同學似乎也有一些家庭背景的，鄭聶平時都不怎麽管他們，每個學期把作業交上來就行，至于朱戬……他就沒那麽好運氣了。

“朱戬，上次那位警官，究竟找你過去是為了什麽事啊？”鄭聶一邊看畫，一邊還惦記着這件事呢。

“哦，是因為之前有個死者跟我認識，都是二次元的……嗯，就是關于動漫這個圈子的事情，說了您也不懂，都是我們年輕人玩的。”朱戬随便找了個理由搪塞他，總不能實話實說，自己失去幫着收妖了啊。

“哦，那我是不懂，平時你要是肯把精力多放在書畫上面，那改天在藝術中心開畫展的就是你了！說了多少次了？玩物喪志，玩物喪志啊！多跟你師弟師妹學學，看看這幾幅畫，無論是神韻還是筆法，都很不錯，當然，你的畫也不錯，尤其是這副畫……”鄭聶一頓夾槍帶棍的，打一巴掌又給個棗吃，最後把手放到了朱戬的雨打芭蕉圖上，“嗯，構思新穎巧妙，這兩只蝴蝶有意思。”

朱戬看他這個架勢，立刻明白他的真正意圖了，這是跟自己要畫呢，“謝謝老師誇獎！我會繼續努力的！老師，你再看看這副吧。”這張雨打芭蕉可不能給他！這畫裏……有阿離！那紅蝴蝶就是阿離！怎麽都不能給他！朱戬立馬把畫收起來，将自己畫得牡丹圖放到他面前展示，這牡丹圖不過是随筆塗出來的，水平只能說是中庸。

“嗯，構圖太差，沒有新意，筆法淩亂，沒有牡丹雍容華貴的感覺，你到底見沒見過牡丹啊？你畫的這都是些什麽啊？！”鄭聶激動地在他的牡丹圖上指來指去的，要不是有學生在場，恨不得把畫撕了，這分明是在發洩剛剛朱戬不給他芭蕉圖的怒氣。

“謝謝老師指點，我會繼續努力的。”朱戬特別有禮貌地朝他鞠躬，反正他說他的，自己聽不聽就是另一碼事了，“老師，沒事我先回去了。”他看旁邊的師弟師妹們已經被老師的怒火吓到了，偷偷朝他們擺擺手，又勾勾手指，意思是出去說話。

“嗯，你走吧，我再看看別人的，記住了！多把心思用在正道上！”鄭聶看着他這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一口氣沒發洩出來，被憋了個滿臉通紅，等朱戬出去了，也沒忘了在學生面前罵他幾句。

今年剛考上來的三個新學生偷偷從後門溜了出去，就看朱戬倚在門框上，似乎是在等着他們。這屆研一新生兩女一男，沒什麽意外，女生長得都特別好看，一個叫容蓉，一個叫林愛佳，男生個頭不高，大概剛到一米七吧，看着憨厚老實、畏畏縮縮，戴着個無框眼鏡，衣着打扮很普通，名字叫王貴學。

“師兄——”三個新生往朱戬面前站成一排，老老實實跟他問好。

“不用客氣啊，我叫朱戬，那個……以後就是同師門的了，有點事情跟你們交代一下啊。”朱戬看走廊上沒有人經過，壓低了聲音跟他們說話，“老師單獨找你們看畫的時候都注意一點，一般只有兩種可能性，不是要霸占你作品的署名權，就是要在你身上占便宜……”他低頭看看兩個漂亮的女孩子，“尤其是你們兩個，別單獨來這裏知道嗎？他讓你單獨來，你就找個男生陪着，站在門外也行，他不敢太放肆……總之一切小心，恭喜你們，在鄭老師門下，你們會見識到厚顏無恥、人面獸心的新高度的。”

“這……”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當初選導師的時候也聽說過一些關于鄭老師的傳言，沒想到剛一來上課，就直接被師兄警告了，看來那些傳言都是真的了……

“謝謝師兄，我們會注意的。”林愛佳反應最快，朝朱戬點點頭，“要不下課以後，我們請你吃飯吧。”

“不用不用，有那個錢，還是請老師吃飯吧，多賄賂賄賂，堵着他的嘴和手，家裏有關系的最好動用一下，免得被他壓迫得太慘了。”朱戬擺擺手，就看着唯一的一個師弟王貴學臉慢慢變紅了，“怎麽了？你家有困難啊？”

“嗯……我讀研究生的錢，還是我家裏人湊出來的，村裏都指望我有一天能成為大畫家，可是現在……”王貴學想想都是欲哭無淚的。

“嗯，別多想了，反正平時有機會打工就去吧，別給老師打工，你的所有成果都會被他剝奪的……需要錢的話……我還有些存款，幫你交學費還是綽綽有餘了，不過記得還我啊。”朱戬上去拍拍他的肩膀，說了些安慰的話，有些殘酷的事實，還是盡早告訴他們比較好吧，能不能接受，就要看他們自己了。

“謝謝師兄啊，我們知道了……”容蓉小心地回頭看了兩眼，确認沒有什麽情況，朝朱戬擠擠眼睛，拿出手機揮揮，“有事電話聯系啊。”

“嗯，祝你們好運啊，拜——”看看時間也不早了，朱戬溜溜達達往校外走，看畫就那麽一會兒的時間，他早上八點半就到了，鄭聶愣是遲到了一個小時才來，害得他現在可以直接出去買午飯了。“喂，大峰，你中午吃什麽啊？我在外面買飯……嗯，好，知道了。”挂了電話，朱戬直接去打包了兩份黃焖雞，九月初的天氣依舊有些炎熱，秋老虎遲遲不肯退去，他們也就只能幹熬着，還好宿舍有空調啊……只是不知道，他今天拒絕了鄭聶的要求，按照鄭老師那小肚雞腸的性格，不給他穿小鞋那是不可能的事啊……

果然，沒過幾天，朱戬正在吃晚飯的時候，鄭聶的電話就打過來了，朱戬忍不住虎軀一震，看看身邊的慕容離，“阿離，這個電話我不想接！”

“可是你還沒畢業……”慕容離看看他，看看手機，看看手機上的來電顯示，主動把手機往他面前推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

“唔……阿離，你不疼我了……”朱戬哭喪着一張臉，把手機滑開，打到了擴音模式上，“喂，老師，有什麽事嗎？”

“朱戬啊，一會兒來我工作室一趟，我有點事情要跟你說。”鄭聶的聲音聽着好像是喝醉了酒的，說話的聲音含糊不清，只能聽明白意思。朱戬看看手機，扯住慕容離的袖子，滿臉委屈。

“好的，老師，我吃過飯就去。”朱戬知道，這小鞋說來就來了。電話挂斷以後，他抱着慕容離的胳膊，“阿離！老師終于要對我開刀了！”

“就因為你上次沒有把畫給他？”慕容離任由他抱着，沒推開，反正推也推不開，王上的性子跟前世一樣，是屬狗皮膏藥的。

“嗯……阿離！他欺負我……”朱戬恨不得那個小手絹兒甩着跑到青天大老爺面前哭訴去。“一會兒你跟我一起吧，這老頭，簡直就是人裏面的山魈……吃人不吐骨頭的，披着張人皮招搖撞騙……”

“放心吧，不會有事的。”慕容離擡起手，看了一會兒，最後落在了朱戬的頭頂上，輕輕摸了兩下，“你不必憂心，他不敢将你如何了，別忘了，趙警官還是你的朋友，他若是欺人太甚，大可找趙警官幫忙，實在不成，找小芽勾了他的魂魄幾天，讓他去地獄裏歷練一番，想必他也不敢再胡作非為了吧？”

“………………”朱戬愣了一會兒，“阿離你好狠的心啊！不過我喜歡！這主意好！還是你有辦法啊……實在不成，我就給志偉打電話，找他出來喝喝酒也好啊。”一說起來，他好像也有段時間沒跟趙志偉聯系了，看來他應該是很忙的吧。

“所以說，你不必為此時憂心忡忡，有些問題，必然會迎刃而解的。”慕容離并不擔心鄭聶會耍什麽花招，他要是夠聰明的話，可不要把人逼上絕路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