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十七節
戰事緊鑼密鼓地進行着,黑太子出征的日子也在天天逼近。終于,在一個衆心沸騰的好日期,太子殿下的先行軍祭天過後,出征了。
“怎麽樣?”屬于青年男子的一道聲線自室外燦爛陽光下的某角落裏傳出。
“一切都準備妥當,就等殿下一聲令下!”少年稚嫩的聲音帶着些不協調的沉穩。
沒辦法,他們只有這個時間是比較容易商量事情而且不會被人認為鬼祟的。是的,這段偷偷摸摸的對話正出自于一旁殷勤倒水的西水和假裝路過盛水喝的魯沙法。
“那好,天一黑,我們就準備開始行動,你負責聯絡和通知其他人,可以嗎?”魯沙法行事是向來的利索。
倒是西水,在關鍵時刻猶豫起來了,他不是害怕,只是……“魯沙法大人,事情……似乎準備得有些過于匆忙了吧?”
“做不到嗎?”魯沙法突然話鋒一轉:“嗯,我都忘了,依你的年紀,确實是會害怕呢!”
“……那就這麽決定了。”西水眼神一變,此事便就成了。
“呵呵,果然……殿下說得沒錯呢……”魯沙法一改适才的緊迫,笑得如春風般明媚。
“什麽?”西水皺眉,這種感覺不好,很不好。
魯沙法剛想說些什麽的時候,就見有人在不遠處打了個暗號,二人便雙雙噤聲,各行其事去了。
是夜。
烏黑的天幕偶有暗雲逸過,給朗然的月光帶來幾絲難解的晦暗,這種暧昧的天色,很适合進行某類大膽而又冒險的行動,例如襲城。可就在萬事俱備的情況下,作為東風的西水卻突然缺席了,整得魯沙法和賽那沙那叫一個焦頭爛額。
不是西水害怕退縮了,更不是中途出現什麽其他障礙或者他幹脆就出賣凱魯等人投敵了,而是在跟魯沙法談話以後,他對這件事的輕松度很百思不得其解。他不是夕梨,沒有那麽單純的少女心思,雖然不至于凱魯等人那麽複雜,但至少他知道,這個世界不管多虛拟,自己在此生存着,這才是真的,萬事疏忽不得,沒有九條命,就不冒那個險。輕松獲救那是主角才幹的勾當,自己什麽人啊,連配角都算不上,頂多就炮灰一枚,不仔細着點兒來不成。
對于烏魯西和娜娣雅的事情,西水并不打算向其他人報告,解釋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尤其當你完全沒有理由去知曉某些事情的時候,立場就會變得既微妙又可疑。更何況他也的确是不能肯定烏魯西他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麽,龍之眼肯定是跑不掉的一項,但這并不足以讓西水挂心,就目前的形勢看來,尋找龍之眼絕對是個大工程,與其跟着他們搶進度,倒不如以逸待勞。
他比較擔心的是那天烏魯西跟娜姬雅在青鹿之室內的低語,應該是跟這場戰事脫不了幹系,聽娜娣雅那個意思,似乎是娜姬雅授意她在戰争時候動些什麽手腳了,但……就算娜娣雅再怎麽無知,應該也不至于如此蠢笨,傻到為了一己之私而選擇讓自己的丈夫失去一切吧?女人的獨占欲真是這麽可怕的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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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西水這麽想着,烏魯西已經有所動作了。跟許多個偷偷摸摸的夜晚一樣,烏魯西悄無聲息地站起,踱出那扇完全起不到什麽防範作用的大門。原本還在沉思,想着等待機會溜出去的西水猛地一個激靈,大腦便擅自劇烈旋轉起來,真就這麽巧?他神官大人偏就在這個關鍵時刻“有事外出”?還是……雙唇摩挲着下唇,西水皺眉,他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最近成謎的事情,實在太多了。不管了,先跟上去,然後再……見機行事。
一路小跑跟着來到青鹿之室,然而西水卻有些遺憾地發現,別人似乎将約會的地址給改了。眼下,就只剩他一人,孤零零地杵在青鹿之室的角落裏,心神恍惚。
怎麽……他總覺得……事情似乎有點不妙?這個場景……這個場景……太熟悉了。
跟那所有電視劇和小說中的狗血場景一樣,是遭人陷害然後不幸被抓包于是啞口無言的情節啊!
西水無語撫額,中指忍了許久,終是探了出來:太陽的……穿越大嬸,你就是這麽對待我的嗎。
果然,未待西水做出最後的掙紮,譬如試着從那只有他頭顱三分之一大小的窗戶裏擠出,或者尋找看看有沒有什麽側門之類的悲催嘗試,複雜而又恢宏堅定的腳步聲便已傳來。這時,西水的怨恨幾可穿牆破壁,直達那遙遠的天際……這奴隸的身,主角的崩壞遭遇啊啊啊……萬惡的狗血!
随着一聲巨響,有着華麗裝飾的門便已被人從外部猛地推開。令西水感到驚訝的是,門口出現的人,那一臉剛毅,長發及腰的男子,居然是本應随軍出征的黑太子哈提瓦紮!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哈提瓦紮為何折返?他竟然選擇在這個時刻失信于民,必定有不得不如此做的原因。以他的風格來看,恐懼是第一個可以排除的選項,那剩下來的……就只有一個答案:這是個騙局,一個天大的陷阱。
至此,西水終于認可了自己的危機意識。
雖然非官非宦,但作為一名堅持向黨組織靠攏的上進青年,這點兒政治覺悟,這些個危機嗅覺,多少還是有的。當然,西水是比較宅,但這并不影響他人生的規劃以及在政治上的抱負,是吧?
推開門飓風般掃進來的黑太子突然愣住:“你是誰?”
結果,居然是作為現行犯被抓獲的西水相比之下鎮定許多,他低了低頭,而後擡眼不語。這個時候,話語是多餘的,多說一句或者少說一句并不會為自己帶來多大生機,這是西水的一項體認,當然,也是因人而異。據說歷史上有些比較幸運的人物就會因為巧妙的辯說而獲救,說不定反其道而行會取得成功也未為可知,畢竟情況再兇險也不過如此了,還有什麽更糟的呢。
“殿下。”像是讨論天氣般自然,西水很輕松微笑着向哈提瓦紮打了個招呼。
這下,反倒是哈提瓦紮有一剎那的晃神,這個少年,好像……臉微微一撇,旁邊便馬上有人踱了上來對哈提瓦紮附耳幾句,眼神在與西水接觸時,還不自在地閃了閃,而後若有所思地輕颔首退下。
西水感到腦袋有些發蒙,這種感覺很不好。剛才那位,即便是在再黑的夜他也能分辨出來,正是安息之家的守衛兵伊達·菲爾斯特。眼下的情景,雖說不至于真相大白,但也是差不多了。在西水看來,盡管他依舊弄不清這些個大人物的意思,不過,事情發生至此的大體脈絡,他多少還是掌握了些。
比如夜襲的時機,比如烏魯西二人見面地點的更改,再比如……眼前這位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太子殿下。
“你……是西臺的俘虜?”不知為何,哈提瓦紮看向西水的眼神中,居然是帶了絲感慨的。
“是的,殿下。”說不發慌是假的,臉色不好看,可西水依舊維持着一貫來的微笑,有問必答。
正在西水對哈提瓦紮的淡定感到詫異時,一陣詭異的香風刮過,一具豐滿的女體就這麽撲入哈提瓦紮的懷中:“殿下,這是壞了您規矩的人啊!!您……您為什麽不處罰他?!”
處罰?西水莫名地扯唇一笑,估計這三八真正想說的是——為什麽不一刀給他給痛快吧?!操,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爺今次衰,沒仔細着來,着了你們的道,認栽。不過……說不定也用不着等上十八年呢,想想西水不覺又苦笑起來。
黑太子眼中突的閃過一抹奇異光芒,問出句比較合乎劇情的話:“你不怕?”
“……”西水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雖然他是一名很合格的俘虜,但……總的來說,此刻他的心情很複雜,再簡單點兒來說,四個字:一言難盡。說不怕,誰信?不說別人,就連他自己,都覺得太做作、太裝13了;說怕嘛……從實際上來讨論,遭過一次禍,經歷過一次奇跡的人,他也實在是不能完全地對死亡二字産生過分的恐懼。
“唔……殿下,你……覺得我該害怕嗎?”頓了又頓,西水方才選擇了一項比較類似試探的反問,這是一線生機,他明白。
哈提瓦紮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支着下巴,冷不防一問:“你叫帝特?”
“是?”
“在西臺,跟上級對話,是不需要用敬語的嗎?”哈提瓦紮眼神一冷。
西水眨眨眼,這……這男人的關注點似乎與其他人都不同呢……稍微有些過于龜毛了吧?清清嗓,西水垂下眼睑:“帝特失禮了,殿下。”
“啊,不,我是說……算了。”哈提瓦紮像是恢複了好心情般的,一手捧過西水的左臉頰,右手則抓起西水烏黑濃密的頭發:“真是奇怪呢……這小小的西臺孩子……”
西水眸中有火焰閃過。
“倒是你,怎麽來這兒了?不是說到神殿去為我祈福了麽?”不顧西水微皺的眉頭,哈提瓦紮頭也不回地丢出這麽一句不着頭腦的話來。無前無後,然而衆人心中卻是亮堂的,這番話對誰發難,再明顯不過。
“我——我聽說殿下回來了,所以——”哈提瓦紮也并沒有說出任何多餘的話,但那天生天帶的氣勢,不由得便使娜娣雅陣腳自亂:“我、我只是擔心您!”
“是嗎?”哈提瓦紮朝娜娣雅瞥去,淡淡地點了點頭道:“辛苦你了。”
看着一臉情何以堪的娜娣雅,西水心下頓生喟嘆,有時候,不解風情的淡漠最是傷人,無心之過,有何可指責,然而正由于知道對方是無心,故更加苦悶難解。話又說回來,二人的對話,放在此時怎麽想怎麽不合适。相對于哈提瓦紮的去而複返,娜娣雅的無端出現,二人似乎都不覺有異,仿若……一早便已知曉般的心照不宣。
這可有趣。看眼前二人不動聲色的互相試探,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同床異夢麽?西水苦中作樂的思考着。
“想什麽?”看着徑自神游太空的西水,黑太子眉心微皺。
“在想……殿下為何不殺我?”西水淺淺一笑,側臉一顆若有若無的酒窩微現。
“哦?”哈提瓦紮挑眉:“倒是給我個不殺你的理由?”
與其說是給個理由,實際不過是找個臺階下罷了,從剛才到現在,盡管心裏一直是發毛不已的,但有一件事已經很明确的了——哈提瓦紮并不想殺他。至于為什麽,這大概就只有黑太子本人曉得了。歪着頭,西水略一沉吟,繼而便道:“只要這件事是殿下想要做的,那就是最大的理由。”
“完全正确。”哈提瓦紮愉悅地微笑,眯着眼,也不知到底在想些什麽。總之,身首暫時不用分家的西水沒什麽精力去思考那些,也實在是因為眼下他不得不去分析的事情還有很多,不管是出于什麽目的,既然哈提瓦紮決定不殺他,那便證明了依舊還有很多他所不知曉的內幕在。重點是,這些個問題,将來是否會阻礙自己的內應任務?
“殿下!”仿佛也感應到西水和哈提瓦紮之間的互動,娜娣雅有些焦躁地開口輕喚:“如果您不懲罰這個壞了您規矩的人,以後……”哈提瓦紮掃過去一個冰冷且淩厲的眼神,娜娣雅頓時噤聲。
“娜娣雅,你話太多了。”長劍亮寒的光芒直指娜娣雅:“什麽時候開始……本太子做事竟還需要向別人解釋了?看來,你對我的了解,居然還不及眼前這孩子呢。”
“……”娜娣雅不說話了,咬着唇,面色發白,她可能把某些事情想得太過簡單順利了點。
“唔,”哈提瓦紮眼一瞥,也不知打的什麽注意,居然低下頭對西水說道:“既然是凱魯·姆魯西利看中的人,應該是有過人之處,正好我身邊還缺個貼身的人,不如你就過來服侍我吧!”
聞言,不單是西水,在場的衆人都感到十分驚訝。讓敵人的內侍來服侍自己?黑太子是腦袋短路了還是嫌命太長?又或許是生活缺乏刺激了,特意尋找些“激情”?有些一時接受不了的人都還忍不住驚呼出聲——“殿下?!”
黑太子禦下還是很有方的,只消一個眼神掃過,不該有的異聲頓時消失,環視全場,他滿意地點點頭:“采石場那邊就不用再回去了,現在就搬到宮裏來吧!伊達,你給他安排個住的地方。”
“是,殿下。”伊達溫和一笑。
西水這會兒可是擰眉的了,這人……未免也太霸道些了吧?雖然現在自己也确實沒任何選擇空間不錯,但這種肉在砧板上的感覺,怎麽想都不好受就對了。而這個伊達又是點回事?不管言談還是行事,總覺得……很像哈提瓦紮私人影衛什麽的一樣,而且感覺上還是特別貼身,知道秘密尤其多的那種。應該是自己想太多了吧,今天變化太大,還是先休息一下再做打算。
此時的西水似乎已經将城門那廂吹了老半天冷風外帶心肝倍兒涼的戰友們……全然忘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在榜期間章章飽滿,多得編編大人= =……這是黑屋的誘惑……
偷偷跟乃們忏悔,某薛比較懶,也害怕修文神馬的,思維也稍微有點兒亂,這文……乃們別太糾結追究哈。意思就是= =我有時候會自相矛盾,跟前面情節沖突了……有在琢磨其他的文,所以精分有時候也難免,見諒,阿那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