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八節
西臺皇都內某一處宮殿,淺淺的夕陽懶懶地散入室內,房壁用平整的方磚堆砌而成,質地優良的地毯上,男人高挑的身影緩緩印了上去,餘輝中,他長長的睫毛微微睐起,投影在俊美得令人嫉妒的臉上,其目光所及處,是高高的床架所鋪着的精致繡邊幔子,此時已被卷到一邊,床上雪白柔軟的獸毛裏,正躺着一名少年。
“唔!啧……”少年捂着疼痛的太陽穴,□□了一聲,而後便像是想起什麽一般,猛地瞠大靈動的雙眼:“嘶……痛死了……”
就在那一瞬間,異樣的神采從少年的眼中閃過,那是一種本不應出現在這樣一名少年人眼中的通透,詭異地自他眼中劃過,并被他以快到令人捕捉不到的速度給掩藏住了。但——凱魯沒有漏過。
他俯下身去看少年:“醒了?”
這一舉動,吓得少年忽就從糾結的思緒間警醒過來:“殿下!”西水驚呼一聲便要下床行禮,卻叫凱魯半路攔住,并按下他另一只沒受傷的肩膀道:“你還帶傷,就不用行禮了。”
“是……”西水有點不安地打量起周圍的環境。這裏顯然不是他之前住的那個小單間,再定睛一瞧,他就更想跳下床了:“殿下,這裏是——”頭皮漸漸有些發麻的跡象,繼而他又想起另一件事情來:“殿下,夕梨小姐她……”
凱魯的表情依舊是淡淡的:“她已經回去了。”
“什麽?!”
“你好像很驚訝?”凱魯挑眉。
“我……”此刻西水的心情之複雜完全可以理解,心裏亂得完全沒顧上回答凱魯的話,而凱魯也只是不動聲色地繼續站着。
夕梨回去了,那他……問題是,她到底怎麽回去的?!隐約間,他想起昏倒之前腦海裏反複翻騰的聲音,深沉而粗重的聲音,貌似一直在說什麽“契約”“女神”的,具體內容他也沒法記得清,但大體概念還是有的。戰争女神什麽的,定是夕梨沒錯,但這金星之子……
待到他回過神來并發現大事不妙的時候,已經是好一會兒過去了。讪讪的笑:“殿下……還有什麽吩咐嗎?”
“吩咐倒沒有……”凱魯要笑不笑道:“……不過打從上次刑場歸來以後,你變了很多。”
“呃……”西水決定要轉移這個敏感的話題:“殿下,是你施法讓夕梨小姐回去的嗎?”
凱魯表情有些古怪:“……不是。”
這下換西水表情古怪了:“不是?!”那……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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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就這麽舍不得夕梨?”嘴裏說得是一派輕松,但表情裏可絲毫都沒有松懈,甚至有抹狐疑的光芒掃過。面對這個陰陽怪氣的問題,西水聰明的選擇沉默,反正他也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雖然很讓人開心不起來。最壞的結局果然還是不可避免地發生了,與其只剩下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在西臺奮鬥,先前就是死也要把夕梨留下,獨樂樂不如衆樂樂嘛!西水壞心眼地想着。
“殿下,如果沒其他吩咐的話,我……”此地不宜久留。“反正我寝宮床很多,你就安心地睡下吧!”凱魯不以為然地擡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我能安心嘛我!西水幾乎是憤怒了,就這狼一樣的眼神,別說是安心了,就連放松肌肉都是很困難的事情好吧:“多謝殿下的好意,我想我還是回去好了,這裏……睡不習慣。”別了,軟綿綿的床,別了,寬敞幹淨的屋子……西水眼淚花花的那叫一個痛。
“呵……”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凱魯突然輕笑了一聲:“那随便你吧!”西水呼吸一窒——我只是說說而已,你居然就信得如此認真?邊糾結地腹诽着,西水邊緩慢地走回自己原先那個小小的單間去,清醒過來以後,總覺得肩上的傷一抽一抽的,痛得厲害。
“帝特。”凱魯突然出聲叫住他。西水嚯地轉過身,滿臉期望地瞅着凱魯,之前會客氣是因為他還沒下床,這一下了床,他才發現自己的肩膀在原先那硬邦邦的床上睡覺絕對會很……痛……
凱魯沒料到他會是這樣一幅閃亮亮的表情,愣了一下,繼而像是在克制着什麽樣,抿了抿嘴,清咳一聲:“你回去後好好收拾一下行李。”“什麽?”西水有些摸不着頭腦了,突然之間,收拾什麽行李呀,難道是要趕自己回家麽?求之不得。但他心中也知道可能性太低。
“不關你的事就不要多問,知道了嗎?”凱魯适才閑适的表情突然就變得一本正經起來。西水知道肯定是有事情要發生了,雖然他一時間也摸不準具體情況,但現在這場合也并不容他多想,或者說,即便想起來了也沒用,他不能确定自夕梨走了之後,故事是不是全部都會發生變化,眼下他完全是自身難保了:“是,殿下!”應了聲之後便走出門去。
“噶休噶族人攻擊阿林那?!”西水不能淡定了,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難道是因為族長茲瓦被殺後的報複?
“沒錯,”凱魯松下染着鮮豔花色的披巾,表情凝重:“剛王宮通報說,已攻破了幾個街道的城門了!”
“但是,噶休噶族去年被我們擊敗過一次,應該是沒有進攻的兵力才對啊!”奇克力驚道。
西水沉思起來。是,噶休噶族并沒有能力,但王妃有。西水現在糾結的并不是這個問題,令他不安的是夕梨的回去并沒有改變噶休噶族對西臺的騷擾,而茲瓦被殺一事,反倒成為他們大肆進攻的借口,這就麻煩了。眼下凱魯是必然要被派到阿林那去的,可沒了夕梨的戰場,依舊還是那個戰場嗎?且不論這個,噶休噶族的領導者到底是誰依舊是個未知數,加上……如果沒記錯的話,阿林那是個有着古老神廟的城塞,以及——是帝特的故鄉。
頭又開始疼了。他不是不想回去,但肯定不是現在這樣絲毫沒有準備地回去啊!一旦回家,就必須得面對一群父老鄉親,在那種情況下,定然是一問三不知的,絕對會穿幫!
“……特,帝特!”順手将披肩甩給奇克力,凱魯看他一眼:“昨晚上讓你做的都準備好了吧?”“是的,殿下!”西水心想,這下完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緊接着凱魯便利落地下了一通命令:“奇克力!叫士兵們準備戰鬥,我馬上就到!”“是!”奇克力肅然地躬了躬身。
等一下。既然帝特都能去了,那伊爾邦尼……“你不去嗎?”
伊爾邦尼冰冷的眸子淡淡地掃過西水的臉:“我是個文官,即便跟着殿下去,也幫不上忙。”那我呢?!西水本想這樣問他的,可後來想想,這或許不是個好問題,遂放棄。見他不再追問,反倒是伊爾邦尼,有些訝然的神态自臉上顯露出來。西水只是笑笑,沒再就這一話題繼續糾纏下去。
唯一可惜的是,聽不到伊爾邦尼對凱魯只愛一個妃子的這樣一段經典描述了。
繼而又搖頭苦笑,都什麽時候了,還在想這些多餘的。現在可是要上戰場去了啊!他真是琢磨不透這凱魯到底是怎麽想的了。
濃香憧影的宮殿裏,帝國王妃正惬意地飲下敞口杯中最後一口酒。開襟及腰的衣袍內,那副極為豐滿成熟的軀體側卧在舒适的軟榻上,原本應該郁卒的表情之中竟泛出絲詭異的笑容。
将手裏的酒杯遞出,一旁身着烏黑鬥篷的男人便馬上意會,拾壺為她斟上滿滿一杯紅色液體,而後便退開,半句不多說。
“凱魯離開了?”不緊不慢的女聲在偌大的室內激蕩着。
“是。”男人低沉的聲音如是回應道。
“呵呵……”仿佛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陰恻恻的笑容在女人豔麗的臉上綻開。
宏偉的宮殿前,長毯自底下的階梯鋪陳而上,正中間安置着一張設計簡潔卻霸氣的王座。稍下一級的地方,放着王妃的位子,底下同樣鋪着腥紅的地毯,左右兩側則分別是仆人女官以及相關臣員們。
此時凱魯一身戎裝,正立于臺階的中央。接着,他利落地單膝跪下,長長的披巾頓時揮灑一地。
“我至高無上的帝休布啊!請賜予西臺帝國勝利!”西臺王的權杖高高舉起,豪氣萬分地祈禱,而後低下頭來對凱魯說:“凱魯·姆魯西利……你是我的代理人,我将全權授予給你神聖權利,你要率領軍隊迅速解救阿林那。”
“是!”凱魯長劍垂地,擡起頭,回答得無比沉穩。接着,諸事齊備後,他轉身朝向紅土城牆之下的兵士,長臂一揮:“全體出發!!”
至此,西水不得不感到佩服。不管他承認與否,這男人天生有種令人無法漠視的領袖氣質,即便對于一早就知道結局的西水來說,親眼看到或者說領略到此人的氣勢與魅力,依舊是很震撼的。這點從高臺之下千萬士兵的恢弘應答聲便可看出。
凱魯的戰車自然是由奇克力來駕駛,西水則跟一名不認識的小隊長站在另一輛馬車上,後邊是大隊大隊轟隆滾動的戰車,左右兩旁亦步亦趨地跟着的是步兵。西水雖然沒有親身經歷過戰事,但他對謀略布局一類的戰争游戲很是熱衷,所以當他站在馬車之上,打量着眼前這樣一副壯闊場景的時候,心中的激動可想而知。可惜這興奮并沒有堅持多久。随着大部隊繞着弧形離開哈圖薩斯後,不久他便開始詛咒這落後的生産力了。雖然戰車是由小隊長來駕駛的,但對于肩傷并沒有完全複原的西水來說,一路上的颠簸簡直就是酷刑。
“烏魯西!”期間一直漠然靜立的王妃突然出聲:“知道怎麽做了吧?”
隐藏在暗處的烏魯西從陰影裏走出來,一手按在胸口,允諾道:“是,王妃。一切都包在我身上!”
作者有話要說:
完全是照着漫畫寫的哈,乃們別那啥= =話說,肉肉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