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節
“怎麽樣?”凱魯把玩着指間的寶石戒指,漫不經心地開口。
“殿下,此事蹊跷得很。”伊爾邦尼微躬着身體,表情裏帶着絲凝重。
“哦……說來聽聽。”
伊爾邦尼看向地上早已被憤怒的群衆砸得血肉模糊的茲瓦,皺眉道:“殿下,茲瓦身上并非只有一處致命傷!”
聽到這話,凱魯臉上竟露出了絲奇怪的笑意,仿佛早已預料到般:“這倒奇了,夕梨不是會說謊的人。”
“殿下!”伊爾邦尼對凱魯的輕松感到不以為然:“是毒箭!”
“毒箭?”這下凱魯也不笑了,這畢竟不是小事:“什麽毒能夠讓茲瓦這樣強壯的大漢瞬間倒地……?”
“正是,殿下。”伊爾邦尼見凱魯終于認真起來,臉色稍緩:“這絕對是再劇烈不過的毒藥,而據我所知,西臺并無如此迅速狠毒的毒藥!即便是王妃她所配置的藥也……”
凱魯揮揮手,暗示他說話要看地方,如今不是在自己宮殿中,這樣的話還是注意些來得好。伊爾邦尼頓了頓,立即請罪道:“屬下失言。”
“算了,”此刻凱魯的注意力并不在此:“侍衛們怎麽說?”
“回殿下,他們說今天早上的時候,是瞧見了有人在屍體旁邊徘徊,但那人逃得快,所以他們甚至連正面都沒看清,只說照服飾看來應該是男人。”
“男人……”聞言,凱魯垂了眼睑,不知在想些什麽,很快便又笑了起來:“你知道我現在最想做的是什麽嗎?”
“殿下?”伊爾邦尼挑挑眉,殿下最近心情一直都很好啊!
“呵呵,比起這毒藥的來源,我對下毒的人更感興趣些呢……”嘴角噙着笑,眼神卻冷寥如月。
此時在另一邊的宮殿之中,一名身材逸拔,穿着黑鬥篷的男子手裏正執着一條小帕子,雪白的手帕中央,赫然躺着的正是西水遍尋不着的毒箭。
“……”那男子靜靜地盯着小箭,許久後方才從嘴裏呢喃般地吟出些斷斷續續的句子來:“……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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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魯西大人,王妃殿下有事找您!”
烏魯西沉默轉身,瞥了眼氣喘籲籲的仆人,低低說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那人又如來時一般急急地離開了。
“事情查出來了嗎?”低氣壓迂回盤繞着大殿。
“回王妃殿下,茲瓦是中毒而亡的,但具體是什麽毒藥……我也查不出來。”烏魯西的聲音依舊是淡淡的。
“啪吱!”脆響過後,王妃手中的鹿頭權杖斷裂成雙:“連你也查不出來麽?我絕不相信那小女孩有這種能耐!!”
烏魯西行了一個小禮:“正如您所說的……請看……”
王妃皺起眉:“這是什麽?”
“這便是奪走茲瓦性命的毒箭!”烏黑帽檐下的臉全部罩在陰影之中,烏魯西語氣冷靜得就像在讨論天氣般自然。由于看不清,王妃本人也無法琢磨出他的意思來,便伸了小指,想着要試着去辨出這毒藥的藥性,烏魯西見狀,趕忙制止她:“殿下!”
“怎麽了?”王妃不解。
“剛才我已經在貢品上驗過了,這箭頭上所沾的毒藥非常之猛烈,幾乎是一瞬間便能奪走他人性命,所以還請殿下小心些!”
“什麽?!”王妃臉色有些不好看起來:“我怎麽從來都沒有聽說過這樣一種毒藥!”
“屬下也不曾。”烏魯西低着頭,顯得非常的恭敬。
“可惡!難道凱魯身邊還有這樣厲害的人物在?!那我咒殺皇帝的事情豈不是……”
“殿下!”烏魯西帽下飛揚的眉不由得皺了皺,王妃最近脾氣是越來越不好了。
舒了口氣後,王妃撫住發疼的額頭,甩甩手道:“我都知道了,你下去吧!”
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王妃,烏魯西最終還是什麽也沒說,躬躬身子便退了出去。
天氣很好,碧藍碧藍的天空,綿白綿白的雲朵一叢叢飄過,淺褐城牆環繞的宮殿中,西水正挂在廊臺上,一只腳百無聊賴地晃來晃去。就在他連續弄錯了幾次盆盆罐罐裏亂七八糟東西的使用方法外加洗破凱魯一條披巾後,突然就變得清閑起來了。
古代的布匹質量真差!某人猶不知悔改中。
看着一池粉嫩的小荷,西水就是提不起勁來。他現在很擔心那枚憑空消失的小箭,這種凡事不在邏輯預料之內的感覺讓他很不舒服。不管是誰拿走了小箭,對他來說都等于是顆不□□。單憑這一點,他就不能走得安心!如果夕梨也離開就算了,可萬一不呢?萬一不單夕梨沒走成,就連他也留下來了,那樣的話,這枚不見的小東西就成麻煩了。
越想越煩,西水幾乎想要跳下水去清醒一下自己那顆混沌的腦袋了。不過他說古代宮廷中還真愛養荷呢,他記得某少女漫畫中的那位金發女郎穿越過去的地方也是這樣的……不由得聯想起自己原先學校的那塊荷塘,每到荷花謝去的日子,便臭氣熏天,熏得衆學子自此便對這代表着中國傳統美德的荷花好容易培養出來的欣賞之情全消……皺皺眉,西水覺得自己仿佛又嗅到那可怕的東西了……
“心情不好?”磁磁的聲音一傳來,吓得他差點兒沒跌到湖裏去,擡眼便見着凱魯那挺拔的身軀正立在離走廊不遠的地方,笑吟吟地看着他。“殿下!”西水驚呼一聲,趕忙從臺上躍下,膝蓋還沒觸及地板,就給凱魯扶住:“坐着吧。”
西水不敢坐,站在一旁乖巧得要命,專等着凱魯離開呢。見狀,凱魯也只是笑笑,然後便盤腿坐了上去:“有煩惱?”西水咬咬牙,只要你走了就好:“沒有的事,殿下。”
凱魯眯起眼,正打算說些什麽的時候,夕梨走了過來,看她臉色,似乎依舊對茲瓦的死感到耿耿于懷。西水不由走近她安慰道:“夕梨小姐,那并不是你的錯,要知道如果沒有你的話,我……”
“不是的!”夕梨搖頭:“都是我一意孤行,如果一早就聽王子的話,也不至于……”
“可那人是十惡不赦的大魔頭呀!”西水這番話也不知到底是說給夕梨聽呢,還是在安慰自己。自從來到這裏以後,他的三觀以及過往認知都受到了很大的挑戰。
“我知道……可沒有什麽人是該死的啊,不知道當時怎麽回事……我只是拼命地想着要擺脫他……”少女的意志雖相對他人較為堅定些,但畢竟無意間就奪走了一條性命,一時之間自然難以釋懷。更何況當時茲瓦除了受命行事以外,也确實沒有造成他倆什麽實質性損失,這應該就是夕梨感到不安的原因。
那西水呢?他豈不是更加無法從這樣的挫敗感中解脫?也确實,他已經幾個夜晚都無法安眠了……但他是個男人,只能強忍着,在這個陌生的地方,不能說,也無法尋求幫助。用力地閉了閉眼,待到睜開時,已是笑意滿目:“夕梨小姐,你太善良了!茲瓦殺過的人不計其數,他要無辜,全天下就沒有罪人了。而且,那些被他殺害的人又有什麽過錯呢?他們難道不無辜嗎?你沒聽見城樓之下的那片歡呼聲,沒看到市民臉上的歡悅麽?這才是真真切切存在的事物,是你所該關心的……”說到這裏,西水驚覺失言,可想要挽回已是不能。
敏感地察覺到周圍二人有變的眼神,西水不禁在心裏暗嘆口氣,錢西水啊錢西水,你怎就那麽沉不住氣呢!這只不過是個開始而已,今後日子還能過嗎?
“帝特?你為什麽要那樣說……”夕梨怯怯地揪住他胳膊:“什麽叫做……我該關心的?”
“呃?我有說什麽嗎,夕梨小姐?”西水厚着張臉皮,表現得很蛋腚。
“是嗎?”夕梨歪了歪頭:“……凱魯王子?”
“恐怕我耳朵最近不大好使吧,我聽到的好像跟你是一樣的啊……”凱魯微笑答道,修長的指尖還順着水果下沿毯子的花紋撫摸起來,那動作輕柔得叫人臉紅。
角落處,伊爾邦尼帶着冷淡的眼神從陰影中走出,打破了這一場不利于西水的僵局:“很抱歉。殿下,有急事要報告……”
“什麽事?”誰都知道,伊爾邦尼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地出現在這個地方陪他們一夥人神侃,更別說打斷主子的談話了。
“是讓夕梨小姐回到她國家的事情。根據星象官調查的結果,在今年水季節能看到金星的時間是明天早上。要是錯過的話,可能就要再等上一年,所以請盡早準備……”伊爾語氣穩穩地敘述着,就像是在做一份再簡單不過的天氣預報。
“夕梨……回去?”很簡單的一句話,竟同時由兩張完全不同的嘴吐出,讓伊爾邦尼和說話人驚訝得都忘了去思考這件事的嚴重性。凱魯率先回過神來,轉頭對西水道:“帝特這是舍不得夕梨小姐嗎?”
“當然啦殿下!”嘴裏說得那麽斬釘截鐵,可事實上,西水心裏幾乎要樂翻了天。很快就能回家了,歐耶!~
“那麽……”漂亮的睫毛掃起:“不如就留下來吧,夕梨?”
正在震驚于此刻聽到的這條訊息,夕梨一時沒能反應過來,愣愣地看着凱魯,老半天沒做出答複。西水這心裏可急壞了,可別是已經後悔了吧!抿了抿嘴唇,他很誠懇地望着夕梨,甚至逾距握住她的手:“雖然我很舍不得夕梨小姐,但……如果這是夕梨小姐的希望……”
這時,只見兩雙大小不一卻同樣泛着精光的眼神一瞬間閃了閃,而後現場便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沉默。
“帝特,你希望我留下來嗎?”夕梨黑白分明的眼望着西水。西水愣住了,這話不是應該問的凱魯麽?關他什麽事?他當然不希望夕梨留下來啊,他也要回家嘛!但夕梨這舉動好莫名其妙啊……難不成……她其實是想留下來的?因為凱魯?詢問他也只是出于害羞嗎?撓撓頭,西水真是越來越弄不明白女人的心思了。
“嗯!可是……夕梨小姐在自己的國家也有親人和朋友吧?如果再也不能見到他們的話,我想你肯定會很傷心的……所以就算帝特真的很舍不得你離開西臺,但也不能自私的求你留下來啊!……”西水這番話不單是說來好聽的,還帶着強烈的道德暗示——如果這次倒黴失敗了,那麽他希望的是,在今後可預見的多次機會裏,凱魯千萬不要聽從伊爾邦尼的慫恿,把夕梨留在西臺。
不過現在的伊爾邦尼應該是巴不得夕梨離開的……吧?西水看向伊爾邦尼的眼神“啪吱”了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後邊的我真的不想發。。貌似又寫走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