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乞丐
蕭白大步走進去,直奔夜菀菀的屋子。
門掩着,他擡手敲門,沒人應答,他又敲了敲。三下過後,蕭白啧了聲,推開屋門。
“我餓了,哪裏有吃的?”
他也不是無顧翻上屋頂的。蕭白中午就沒用午膳,他們走後一個時辰他感覺到餓,他又從不是會委屈自己的性子,整個院子裏都沒人,他只好自己一間間去翻吃的。誰知,正好聽到了那翻推心置腹的話。
他對姜钰的話倒是沒什麽感覺,會那麽想的才是正常人。
屋內光線明亮,地上鋪着厚重的毯子,楠木桌案上擺着清透的白瓷瓶,裏面遙遙幾支新鮮的梅花,迎面撲出來清甜香氣,卻不僅僅是梅花香。
蕭白微頓,止步在屋前,靜聽了一瞬,确定屋內沒有人在。他合上門,不禁露出些煩躁。
看到她回來的,哪去了?
蕭白一想,面露古怪,往左廂房去。
他記得姜钰在他相鄰幾間的屋子,他頗有興致地一間間推過去,到一間屋門前,沒推動。
他敲門,想着待會兒要是看到屋內走出來兩個人,要用什麽的表情、說什麽來表示他的“心痛”。
不久,屋門打開,姜钰解了發冠,披散着頭發,看見蕭白面色淡了些,“姜公子有何事?”
蕭白擺出憂郁的動作,桃花眼裏都是纏綿風情,往姜钰身後看去,“我找菀菀。”
“?”姜钰一下沒反應過來他在說誰。他神色變得奇怪,疑惑地瞥蕭白,“夜姑娘去找你了,你沒見到她嗎?”
嗯?
蕭白桃花眼一眯,“原來她這麽喜歡我啊,幾刻不見就要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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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钰:“……”
姜钰望着蕭白走遠的背影,心道這位蕭公子恢複能力真好,兩天前還半死不活的今天就活蹦亂跳。
蕭白第三次推開門,他的屋門,卻仍沒有看到人。
他不耐地砸上門,木門發出不堪重負的咔嚓聲。在暴躁邊緣,床榻上的一個包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什麽東西?
蕭白幾乎忘了他讓夜菀菀給他買衣裳,他就沒想過她會真的給他買。所以當他警惕地拿起包袱,發現裏面真的是柔軟的衣衫時,神情微妙。
不過當他抖開包袱,鋪開一件綠油油和一件金燦燦,只覺,如此才正常。
蕭白骨節分明的手指捏住綠油油提起來,發現這綠油油竟還印着雲紋,讓他想起曾經見過的随風搖蕩的油菜田。
他突然捂住眼,低笑,半晌扔開綠油油,拎起那件金燦燦。
金燦燦果然金燦燦,印着的暗紋在微光下流光溢彩,奪人眼球,整件衣裳都透出浮誇,土地主都不敢這麽穿。
蕭白卻不甚在意,饒有興致地提着衣裳轉一圈,唇瓣似笑非笑地勾着,他都不想去找吃的了。
…………
夜菀菀回到屋內,躺倒在軟榻上小歇,梅姑貼心地為她揉按酸痛的腿。
夜菀菀穿着寬透的衣裳,雪白的絨毛毯随意搭在肩下,隐隐露出美好的線條。她烏黑的眼眸半睜,懶洋洋地眯着,纖細冷白的手指捏着枝梅花枝,無意識地把玩。
美人如畫。
夜菀菀的好樣貌很大一部分源于母親。
她的母親扶玉郡主是水澤國遠近聞名的美人,景宴三年她随水澤國使臣入宴國,引得當時許多優秀男兒傾心。扶玉郡主卻獨對那時溫雅如玉、文采斐然,尤善丹青之術的英國公府大公子青睐有加。
扶玉郡主乃檩王獨女,自幼嬌養,性格爛漫,酷愛詩書雅士,英國公府大公子夜成符合她的一切少女想象,他發誓此生唯愛她一人。
後來使臣回國,扶玉郡主不顧檩王阻攔,執意留在宴國嫁給夜成。檩王無奈,只能備下豐厚嫁妝和一隊能人,期望遠嫁的愛女餘生喜樂。
郎有情妾有意,琴瑟和鳴,扶玉郡主有過一段十分幸福美滿的日子,很快誕下長子。但時光世事變遷,檩王病逝,為此痛苦難過的扶玉郡主卻發現,平日把她捧在掌心的夫君對她日趨冷淡。
甚至違背了當初的誓言。
原來他早就在外養有外室,并與那人孕有一子,只比她的兒子小兩歲。這些年,只是迫于檩王威懾隐瞞着她。
懷有身孕的扶玉郡主受不住這個打擊,早産生下夜菀菀後纏綿病榻,不久便撒手人寰。
自此,已是英國公的夜成“理所當然”要接回那對在外委屈多年的母子。
那位女子是成王表妹,身份不凡,這些年為他犧牲良多,扶玉郡主病逝不過半年英國公便迎林語進門,他們的兒子夜挽川也被記上族譜,為嫡二公子。
景宴十六年,夜菀菀八歲,成王風頭正盛,她“沖撞”嫡母,被逐至此地。
不管什麽時候,夜菀菀想起這些都覺得荒唐,枉英國公府傳承百年,簪英世家,在權勢面前也是随風草。
夜菀菀從踏榻上起身,玉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緩步走向桌案,把梅花枝插回白瓷瓶。
花枝獨立,自有暗香浮動。
這是景宴二十三年,帝王徐徐老矣,太子與成王相争。而夜菀菀知道,最後站上那個位子的,是太子。
夜菀菀喚梅姑:“梅姑,我還有多少銀錢?”
梅姑回想了一下,很快把各種資産細細道來,說的太多,夜菀菀把握住兩個字,很多。
要說很久很久很久的很多。
梅姑看着像個平平無奇的仆婦,她其實也是檩王安排給扶玉郡主的能人之一,擅管銀錢。那些年無論如何,她都幫扶玉郡主把嫁妝牢牢攥在手裏,甚至經營良善,越來越多。後來,大部分被夜菀菀帶出了國公府,小部分留給了兄長夜挽舟。
夜菀菀感受着心頭的踏實感,沉吟片刻道:“梅姑,讓手下的布莊多産些禦寒的布匹,囤積下來。還有去置購田地,之後我們的田地種出的能儲存的食物也都留着。”
一年後,北地雪災,這些都十分緊缺。
夜菀菀相信梅姑能把這些安排好。
梅姑應下。她雖不解,但難得小姐對這些有興趣,她當然要肝腦塗地,就算敗些家産……不還有她在嗎。
“小姐,這些奴婢會安排人去做,您不用擔心,您該去泡藥浴了。”
夜菀菀泡在溫熱的水中,暖意從四肢百骸傳來,鼻尖萦繞着藥香。比起喝藥,夜菀菀太喜歡藥浴這種方式了。
看着挂在屏風上的淺青色衣衫,夜菀菀突然想起,那兩件十分有特色的綠油油和金燦燦。
不知蕭白,可滿意?
另一邊,梅姑尋來筆墨紙張,簡單寫下幾字,卷成小小細卷綁在信鴿腿上。信鴿飛往上京的方向。
第二日,夜菀菀起身,打開屋門見姜钰站在回廊下,背對着屋門看向遠方。
昨夜飄飄蕩蕩下起了雪,已在門前落下薄薄一層。
聽到開門的動靜姜钰回身看來,清朗一笑:“夜姑娘,我來向你辭行。”
梅姑從後過來給夜菀菀系上狐裘,夜菀菀攏了攏衣襟,沒有挽留,“霜雪天寒,姜公子保重。願你此去鵬程萬裏。”
阿寒送姜钰出城。
夜菀菀緩步走向行雲廳,用早膳。
行雲廳,包括外面的一片空地,有她以前閑來無事種的花木,等到春日會開滿鮮花。這裏有她創造出的生機,是夜菀菀非常喜歡的地方。
她在桌案前坐下,早膳有一碗雪玉丸子,幾樣小菜。夜菀菀看着卻提不起食欲,她是知道梅姑手藝的。偶爾扮相好看,味道只會更不足。
夜菀菀嘆口氣,在梅姑鼓勵的目光下,素手舀起一勺雪玉丸子。她吃下去前,見一個金燦燦的身影氣定神閑地走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