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伊瑟狹長的眼眸裏此刻是一片的恍惚, 小雄主的眼睛就這麽緊緊的盯着他,而他就住在漫天星河裏, 沉溺其中。
楚因摸了摸伊瑟的耳尖, 也不催促, 靜靜等待着他的答案。
回神之後, 伊瑟忍不住将逗弄他的小雄主掐腰抱起, 将人放在自己身上,然後又将黑色絲綢軟被披了上去。
“伊瑟。”楚因感覺到腹肌形狀, 臉頰更熱了。
雌蟲灰色的瞳孔在暗處閃着明滅的光, 他望着自家敏銳無比的小雄主, 想了一會, 在手腕光腦上一點,楚因的眼前立馬出現了一個散發着白芒的場景。
那些肥胖臃腫的星空游蟲們猶如蝗蟲過境肆意侵略吞噬着星球上的一切, 它們數量好多, 細看上去居然密密麻麻的, 蟲族軍隊的雌蟲們化作原型和它們拼命厮殺,黑色與褐色的洪流角逐着, 血肉殘骸漫天, 楚因第一次直面戰争的殘酷, 黑色的瞳孔因為震驚不斷收縮着,太慘烈了,幾乎倒下一個雌蟲就會被那些惡心恐怖的星空游蟲一擁而上,而對面同樣如此,星空游蟲們一旦被發現破綻就會被雌蟲的爪足從頭部由上往下直接撕裂到腹部, 柔軟的褐色內髒和猩紅的血液如同洪流穿過,灑在了充滿硝煙的戰場上,悲憫而慘烈,殘酷又血腥。
“游蟲這麽厲害的嗎?”過了好一會,楚因才能緩過神來,他望着戰争場面,輕聲問道。那些星空游蟲幾乎和雌蟲軍隊正面交鋒而不落下乘了,要知道蟲族雌蟲們的地位可是星際霸主啊。
“難不成它們有母蟲帶領了?”楚因臉色有點不好,他想起了卡爾曼的哥哥。
“不會。”伊瑟輕輕搖了搖頭,陰郁的臉頰在暗處顯得有些陰鸷:“我很确定當初母蟲已經被我殺死了,母蟲在游蟲中極其稀少,孕育極難,才短短一百年,它不可能出現的。”
“不過,寶寶好聰明。”明明是沉重的氣氛,可是伊瑟還是忍不住誇誇他的小雄主。
楚因臉頰一熱,他摸着下巴,凝神思索:“那為什麽這次它們這麽拼命?難不成進化了?可是短短一百年就能進化出智力嗎?”他望着光屏上和雌蟲軍隊厮殺有序的星空游蟲,感到寒意從心底竄起。
這種兇殘可怖的游蟲一旦有了智力簡直是天大的災難。
伊瑟望着擔憂的小雄主,摸了摸小雄主滾燙的臉頰,過了好一會,才說道:“應該不會,我觀察了一下,這些游蟲這次這麽瘋狂的最大原因應該是因為它們群體發生了新的變化。”
“最大可能出了一個新的王。”
“看”伊瑟指尖輕觸光屏後方:“在前面的游蟲仍在處于沒有目的的游蕩,但是越是靠近後面,游蟲就越密集而去有了秩序,它們的腹足全部伸出,這是它們極度戒備的狀态,顯然在保護着它們的新王。”
“母蟲是不可能複活的,新王肯定是一個雄性,但是…為什麽它可以號召這麽多的星空游蟲呢?”
楚因忍不住觀察的更仔細了,的确如伊瑟所說,後面的星空游蟲達到了一個恐怖的程度,猶如黑色堡壘重重包圍翻滾着最中心的部位。
楚因看了一會也想不出了所以然來,得到的信息太少了,他不由嘆了口氣。
“對了,你知道奈奈嗎?他也是雄蟲,聽卡爾曼說他去…”楚因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雌蟲緊緊的抱住了,炙熱的體溫和呼吸交融。
“知道。”楚因動了動耳尖,雌蟲的聲音聽起來更加沙啞了。
“他被游蟲…抓住了。”
雖然是平緩的話語,楚因卻感覺到了風雨欲來的壓抑沉重…和泠泠寒意。
“這是剛開始交戰時,誰都想不到的意外,沒有任何雌蟲預料到游蟲居然有了新王,并且還産生了智慧。”
楚因眼前的光屏上出現了一個略熟悉的雄蟲身影,他雙目緊閉顯然已經失去了意識,他的腰身被星空游蟲腮旁的觸須卷起,腥臭淡黃的粘液滴滴答答的落滿了全身,不過下一瞬就被甩落到了游蟲最中心的部位,也就是伊瑟所猜測的“新王誕生之地。”
後方的雌蟲們蜂擁而上,可還是慢了一步,無聲影像裏,楚因甚至可以聽見雌蟲們充滿了怒氣的咆哮聲響徹天際和星空游蟲們口器嘶鳴聲彼此起伏。
“奈奈…他…”楚因嘴唇動了幾下,還是說不下去了,一個嬌弱的雄蟲被死敵的王捉走,怎麽想都兇多吉少。
怪不得卡爾曼的哥哥匆忙而去,看來先前的戰況并不良好,特別是對于把雄蟲看的無比重要的蟲族來說,雄蟲被死敵虜獲,對于雌蟲肯定是無法接受的事情…以及恥辱吧。
楚因感覺到腰身被摟的更緊了,伊瑟沙啞的嗓音和窗外嘩啦而下的大雨混和在一起,顯得更加陰沉:“游蟲這次新王異常殘暴,根本不顧前方游落的游蟲死活。”
“剛交鋒時,雄蟲被俘,而且沒有預料到游蟲蟲王有了智慧,軍隊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現在已經加派雌蟲軍隊過去了,誓要把雄子搶回來。”
“哪怕…只是一個屍體。”
楚因心裏說不清什麽感受,蟲族社會給他的感覺畸形又壯烈。他垂下眼眸,摸了摸伊瑟的灰色長發,發燒讓他現在特別喜歡戀人滑滑涼涼的發絲。
“快睡吧,時間不早了。”伊瑟将還在發燒的小雄主摟進懷裏,寬大手掌覆蓋在了小雄主的眼皮上,“我守着您。”
楚因感受到伊瑟溫暖的懷抱,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困意沒過多久就上湧了,習慣性的蹭了蹭,找到一個舒适的位置便閉上眼睛沉睡起來。
屋內再次恢複了沉寂,光屏上的白光早已熄滅,房間陷入黑暗,伊瑟面無表情的望着窗外電閃雷鳴的天氣,狹長的眼眸內閃過一絲陰霾與殺意。
上次戰役中,他斬殺了游蟲母主的頭顱,而這次的新王從做戰風格來看及其睚眦必報而且心思狠辣,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直接拿蟲族死穴來試探,在他看來實在有點瘋狂的不可理喻。
而他擔心這個新王會記仇…并且會傷害他的小雄主。哪怕現在他們距離戰場有千萬裏之遙。
伊瑟垂眸望着蜷縮在自己懷裏的小雄主,意味不明的抿了抿唇,蒼白的指尖輕輕描繪他的容顏,他的小雄主對于蟲族的認知太過天真了,根本不明白雄蟲被俘對于雌蟲意味着什麽!
“榮耀與雄子同在!”
這一句話并不是簡單的宣誓而已,是虔誠的信仰,是無數雌蟲的精神支柱,是它們刻在血肉裏的本能,雄蟲雌蟲僅僅一字之差,就是天翻地覆。
雌蟲有多強大,雄蟲就有多脆弱。仿佛創造之神開了一個玩笑一般,畸形的身體構造和巨大的體型差異讓雌蟲們對稀少而嬌弱的雄蟲一直處于變态的“愛憐”狀态,他們是最嬌弱的“花”,需要雌蟲們的精心保護才可以存活,所有的雌蟲們一直隐性依賴着雄蟲們對他們的需求。
奢華無憂的雄蟲生活社會結構下是雌蟲們對雄蟲不可理喻的變态依賴和掌控欲。
那些雄子們驕縱任性,無理取鬧,弱小脆弱,誰又能确實不是雌蟲故意縱容的呢?
可是現在,榮耀被徹底打碎,雄子居然在雌蟲保護下被俘,對于蟲族來說,無異于奇恥大辱。
所有雌蟲都不可能善罷甘休的,他們将會與星空游蟲至死方休,直到把屬于他們的雄子搶回來。
……
“楚因,楚因。”卡爾曼對着正在看書的小夥伴揮了揮手。
楚因回神之後,他望着這個明顯焦灼不安的小雄子,輕輕摸了摸他的頭發。
“哥哥,哥哥沒有回我的信息和視頻。”卡爾曼金色的發絲都暗淡了許多,蔚藍色的眼睛深處藏在深深的恐懼,眼眶泛紅,整個人神經緊繃的握着自己的手:“會不會出事了。”
“這次戰役太反常了,哥哥他從來不會這麽長時間不接我的信息的。”
楚因放下書籍,握住這個脆弱的小雄子的手,感覺到了一陣冰涼。
“會不會,會不會戰敗了?”卡爾曼實在不能想象自己的這個設想,渾身顫抖的不停:“我只有哥哥,我只有哥哥。”
“我想去找他。”卡爾曼看起來已經處于崩潰邊緣了,他不受控制的抓緊小夥伴的手,用力之大甚至讓楚因感覺到了一絲疼痛。
“前方還沒有戰報傳過,卡爾曼,你暫時不要多想了。”楚因溫柔的摸了摸小雄子的後背,順便遞了一杯熱茶給他。
楚因剛想再安慰卡爾曼,卻透過窗戶看見了黑色的戰艦從他們的上空掠過,帶來遮天蔽日的陰影,随後就是更加巨大的星艦尾随其後,偶爾可見身穿黑色軍裝的雌蟲們一閃而過,猩紅的軍旗在飛船前方并列,猶如火焰燃燒。
楚因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戰況似乎發生了意外,伊瑟所說的“雨停”并沒有到來。
蟲星上的小雄子們也變的不再出門走動,他們能得到的信息只能是游蟲卷土重來,游蟲們抓了一個雄蟲的訊息并沒有一個雌蟲告知他們,怕引起恐慌。但是星空港口已經徹底關閉了出去通道,蟲族在悄無聲息的進一步的戒備着可能會發生的意外。
他們絕不能再失去一個雄子。
楚因好幾次在深夜醒來,床鋪周圍并沒有伊瑟的身影。
他被蟲帝秘密召喚了好幾次,回家的次數也變少了,就連跳脫的蘭特也在短時間內沉穩了許多,可是也是匆匆而來匆匆而去,每次只能克制無比的親了親卡爾曼就去軍隊了。
外面雨聲越來越大了,楚因坐在床上,清亮的眼睛沒有一絲睡意,夜色已深,他的雌蟲仍然沒有歸家。
暖黃的燈光下,屋內卻顯得有些冷清,楚因不由想起了在薩爾科瓦星的日子。
他輕輕摸了摸手腕上的大花,有點難過。
門突然被一只帶着黑色手套的大手悄無聲息的推開了,楚因心有所感猛的擡頭,看見了一身黑色軍裝的高大雌蟲。
他站在黑暗裏,與夜色融為了一體,黑色的軍裝上沒有一絲多餘的綴物,泛着金屬光澤的扣領被主人嚴謹的扣到了最上面一顆,一頭灰色長發被一根暗色絲綢系在腦後,手掌被黑色手套緊密包裹,隐約中可以看見手骨關節處微突出的金屬質感,它在暗夜裏閃着寒光。
楚因一時之間有點反應不過來:“不睡覺了嗎?”穿的這麽多等下脫衣睡覺好麻煩。
小雄蟲軟軟的嗓音響在室內,卻讓雌蟲的手猛的攥緊了,呼吸也有了一絲變化,伊瑟站在陰影處,心髒傳來細密的針紮的疼痛,綿綿不絕的足以讓他呼吸一窒。
楚因緩慢的眨了一下眼睛,他望着遲遲不肯進屋的戀人,突然想起了紀錄片上的伊瑟,那時候的他也是穿着一身黑色的軍裝。
楚因抿了抿唇,剛想說話,對面的雌蟲就開口了。
“抱歉。”
雌蟲沙啞的充滿愧疚的聲音輕不可聞,楚因卻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
他望着黑暗中的戀人,垂下了眼睛,沒有說話,濃密的睫毛在眼睑處落下了陰影,昏黃燈光下,小雄蟲俊雅的臉龐被光影分割的有些模糊不清。
“不抱抱我嗎?”
楚因坐在床沿,歪頭問道。
他的雌蟲是打算不踏足房間一步了嗎?
伊瑟狹長的眼眸閃過一絲痛苦的掙紮,他的雄主在朝他撒嬌,屋內甜蜜的信息素猶如浪潮沖擊着他岌岌可危的理智,可是他怕走進去就再也割舍不下。
“抱歉。”
現在只有蟲星對小雄主來說是絕對安全的,他是絕對不可能把小雄主帶在身邊的,雖然星空游蟲們節節敗退至宇宙蟲塞中,但是不畏死的沖擊對雌蟲還是産生了傷害,反撲時的瘋狂讓軍隊不得不加大軍力對付它們,最關鍵的是雄蟲仍然沒有被救出,那個“新王”不是一般的偏執,仿佛要拉着全族陪葬一般,哪怕被打敗至今,仍沒有絲毫投降的意思,死死咬着雄子不放。
臨死前的反撲讓戰況變的前所未有的危險,隐藏在背後的游蟲之主遲遲沒有現出真身,仍被游蟲牢牢保護在最中央,蟲帝讓他帶領一隊軍雌務必把游蟲之主找出來,主蟲不死,被打散的游蟲經過休養生息後一定會再次卷土重來,對于抓過雄子的蟲族來說,後患無窮。
楚因晃蕩着小腿,耳邊是戀人熟悉無比的道歉。
過了一會,他忍不住失望的嘆了口氣,就在他打算自己走過去想抱抱的時候,眼前一花,黑暗再次襲來,熟悉的溫熱手掌覆蓋在他的眼皮上,一時間,楚因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而他的雌蟲則屏住呼吸略焦灼的親吻他的臉頰。
“等我回來。”
楚因感受到微刺痛的嘴唇,和戀人不安的情緒,緩緩點了點頭,時間也不知過了多久,等到楚因再次睜眼時,房間已經失去了伊瑟的身影,只要濃烈的腥澀異香萦繞在他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