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參展的瑪德琳那小姐
舞臺上的瓦倫提娜擺出極其官方的微笑,雙眼微眯,頭部略揚,緩緩掃視着下面的來賓。
“很榮幸能夠在這裏迎接你們的到來。我個人謹代表我的工作室、藝術家基金委員會和提供場地的藝術展覽中心表示我們誠摯的感謝。我們——”
安芸眨了眨眼睛。她不确定她是不是看錯了:瓦倫提娜的身影似乎在主舞臺上閃了一下,是電視信號不好的那種影像的扭曲和閃現。
“——我們希望您——”
聲調變高變尖,四周響起了小聲的議論。
“——在這裏度過美好的時光……”随着最後幾個詞變成純粹的電音,瓦倫提娜的身影漸漸黯淡下去,一個木刻的偶人出現在她的位置上,嘴巴生硬地一開一合。安芸到了這時候,才發現,主舞臺的上方垂下一層肉眼難以識別的半透明幕布。就在這個時候,她聞到自己的背後飄過一陣香風。
“你來了,芸?”
瓦倫提娜·本人·布雷,在安芸背後出現,兩人相視一笑。四周的嘉賓還在贊嘆于這奇跡般的舞臺效果時,瓦倫提娜走到人群中間,“叮叮”敲了敲手中的酒杯:“請各位随我看向天花板。”
衆人擡頭,一件件新近創作的木雕藝術品,古怪的人偶、形狀奇怪的家具、奇詭的镂空木刻版畫,從上方垂吊下來,降到視線可及的地方。衆人鼓掌,開幕式就此告一段落。安芸的身邊,一個用了四五種木材的木雕玩偶緩緩旋轉着。她記得課上老師講過一種在古老村落發現的特殊拼接雕刻法,利用不同木材的花紋輔助塑造,從而免于填色的麻煩和褪色的煩惱。安芸站在原地思考了一陣,終于從塞滿了論文選題的混沌大腦中拎出那個村落的名字。她剛想找瓦倫提娜,求證她的猜想,卻發覺這展覽的主人早就被各路來賓圍得嚴實。
“芸!”一個學校裏的同學在遠處呼喚她,“真沒想到你也在這兒。我父母帶我來的——爸爸,這是我的一位中國同學,安芸。”
安芸連忙專心應付這邊的交際。等那對老夫婦看見下一個朋友并告別的時候,安芸回頭,瓦倫提娜已經走開了。安芸再次給自己催眠,不要去想藝術家,想想她的作品。好在瓦倫提娜的領域在安芸熟悉的範圍內,她很快沉浸到作品中去了。
展覽上到處都是交談的話語。互相寒暄的,議論作品的,當然,還有議論作者的。
“你不是喜歡她嗎?”一個女士問另外一個青年藝術家,“上回在鐵塔上的時候,我可看見她把手伸到哪裏去了。”
青年女藝術家似乎是瑟縮了一下,緩緩回答:“哦,我們已經結束了。你知道的,瓦倫提娜從來沒有固定床伴。”
她有着看似從容的神情,嘴角卻時不時神經質地抽動一下;濃濃的妝容下是疲憊的神情和大大的黑眼圈。所有人都看在眼裏,但他們都默契地選擇不說出來。
“很高興見到你。(法語:Enchanté. )”這句百搭的問候語,不知道會在這高高的穹頂下,從塗着幽香口紅的嘴裏,在噴滿古龍水的領口上,說出過多少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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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倫提娜躲在更衣室裏,外面嗡嗡的聲音被木門隔在了後面。
“瑪德琳那,你可終于來了……頭發還沒梳過吧?”
瑪德琳那搖搖頭。
“我打電話給發型師——你必須去見一下朗格讓夫婦,你的大展是他們負責的——”
“瓦倫提娜,我有件事要問你。”
瓦倫提娜沒有從手機上擡起頭來:“你說。”
“我能讓歡亭教我masturbation嗎?”
外面偶然經過的一個媒體人聽到化妝裏有什麽摔碎的聲音。
幾公裏外實驗室裏的許歡亭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瑪德琳那,你想讓我把你扒光了,吊在外面轉着圈展出嗎?”
“題為?”瑪德琳那知道瓦倫提娜最不擅長給作品取名字,十個木雕裏有八個都是“無題”。
“寡廉鮮恥的女孩。”
瑪德琳那略微低下頭,從下方用力盯着瓦倫提娜,神情猙獰。
“如果我沒搞錯的話,寡廉鮮恥的人,咱們家只有一個——而那恰巧不是我。”
“我有□□,作為一個成年人——”
“——而不巧,我也成年了。”瑪德琳那不依不饒,“既然你可以每天換床伴,我為什麽不能邀請許歡亭去我的卧室玩?”
“你根本不了解這個世界,不明白這樣會有什麽危險!要是許歡亭對你做了什麽,她一旦回國,我們都沒有地方起訴她——”
“哦,瞧瞧,瞧瞧!你現在就開始打算請律師起訴她了嗎?如果這就是你對你女兒的祝福,我敬謝不敏——”
器具掉落的聲音在門口響起。門打開,發型師跪在地上,七手八腳地收拾着散落一地的工具。外面經過的賓客紛紛好奇地側目觀望,卻又很快離開。
“你走吧,暫時不需要你了。”瓦倫提娜當着發型師的面關上門,“瑪德琳那,你也回去吧。告訴許歡亭,随便你們在家裏做什麽。不要在外面做,免得被狗仔發現。”
“那朗格讓夫婦——我的大展呢?”
瓦倫提娜笑了一下,沒有看她。她用塗着紅色指甲油的雪白手指夾起一支煙點燃。
“你不聽我的話,第一次大展就得推遲。”
瑪德琳那頓時僵在了當場。
“我也不會幫你聯系場地了,更不會幫你改作品。既然你已經有了新的朋友了,想來你也不需要我了吧?”
瑪德琳那憤怒地沖出展覽館。
她說,她一開始以為瓦倫提娜是嫉妒我,是她變态的占有欲在作祟。但她又說,她又覺得瓦倫提娜不至于如此:她們的關系相對還是純粹的,應該沒有到這個地步。
只是,用重要的參展機會來要挾瑪德琳那,這實在是精準地點燃了她的怒火。
我安慰說,可能瓦倫提娜只是單純地對我不放心,怕我傷害瑪德琳那,才把話說得那麽重。但瑪德琳那還只是搖搖頭。
“我真的不明白瓦倫提娜在擔心些什麽。她最近真的太不對勁了。”我們又一次在盧森堡公園跑步的時候,瑪德琳那說,“她以前從不這樣。”
我說,安芸最近也很不對勁。她整天埋頭鑽在圖書館裏翻舊的時尚雜志,查資料、做剪貼,甚至一周都沒有提過約人過夜的事情。
“瓦倫提娜最近在哪兒?”
“在家。我說我想請你到家裏玩,她就開始在家裏等。我問她怎麽不出門,她說,貴客到來,家主要親自迎接。”
瑪德琳那說着翻了個白眼,我笑笑,安慰性地揉揉她的腦袋。
這麽說,這兩個人并沒有見面,也沒有什麽接觸。那麽,是什麽讓她們同時發生了改變呢?
我們兩人面面相觑。
作者有話要說:
讓我慢慢揭秘瓦倫提娜的心路歷程吧,大家不要急着罵她XD
都說了不是母女戀
請相信作者的節操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