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洗碗
由于新的資金鏈投入,之前壓滞的項目總算可以正式運行。
何彭和幾個大學好友一起創業,租了一層辦公樓作為基地,按創業投入資金和技術支持算,何彭是這一家還未成型企業的董事長。
但創業之初的董事長并沒有任何安逸的特權,反而要親自着手各種髒活累活,每天都忙得不可開交。
直到這筆資金投入,才得以稍喘一口氣。
何彭把辦公桌上早已涼透的咖啡喝了個盡,擡起手表看了眼,已經下午五點了。
他收起筆記本,把接下來需要準備的文件交給秘書,便拿着車鑰匙走了。
陸潛是五點半放學。
開車到學校門口時正好下課鈴響,還空空蕩蕩地沒人出來,他在車裏等了幾分鐘才陸陸續續有人出來。
陸潛的頭發有些長了,柔順地貼在耳側,襯得皮膚極白,背包單肩挂在肩膀上,勾勒出少年感十足的身軀,并不瘦弱,但也不肌肉贲張。
他旁邊還站了個男生,正嘻嘻哈哈地跟他說着什麽。
陸潛頭頂被霞光籠罩着,深刻五官以及頸窩的起伏凹陷都投下陰影。
周圍不少女生正在偷偷打量他,而陸潛卻好似沒發覺,或者是習慣了,面上看不出任何不自在。
走出校門,于辭便跟陸潛揮手道別,轉身鑽進了他媽的車。
陸潛邁步往前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何彭冷眼旁觀,一邊在心裏想:“這祖宗安靜的時候倒還挺讨人心疼的。”
轉動車鑰匙,他緩緩開車追上去,按了兩下喇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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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潛耳尖動了動,轉過頭看到何彭時還愣了下,因為父母工作的原因,他們來接他放學的次數屈指可數,年紀小點的時候就派司機接送,高中後陸潛就自己打車回去。
他在原地站了兩秒,透過厚重的擋風玻璃和何彭對視,然後嘴角輕輕扯了下,拉開車門坐上去。
“你怎麽過來了?”陸潛問。
“正好有空,省的你多走路了。”何彭回答。
“啊。”陸潛淡淡,搖下車窗,手肘支在窗沿,霞光将他的瞳色映照得更加淺淡。
“手還痛嗎?”何彭問。
“痛啊。”他抿了下唇,“還餓,痛得筷子都拿不住。”
何彭笑笑:“家裏有勺子,不行的話叉子也有。”
何彭口中再自然不過的“家”字讓陸潛眼皮一跳,而後很快回過神來,恢複了平常慵懶散漫的模樣,還不忘諷刺一嘴。
“你當吃牛排呢?”
何彭沒理他的嘴欠,大度地閉上嘴。
回到家的時候,何彭請來煮飯外加打掃的張姨還沒走,剛好把最後一碗的肘子肉乘進碗。
她這是第一次見到陸潛,但聽何彭提起過他這個弟弟嘴挑,她笑眯眯地走出廚房:“你們今天回來好早,我這就把菜端出來。”
“我幫你吧。”陸潛把書包扔到沙發上,跟着張姨走進廚房。
張姨本來聽何彭的描述,還以為是個嬌生慣養的少爺,沒想到脾氣這麽好,側頭打量他:“小夥子長得可真漂亮。”
陸潛笑了聲,端了兩碗炒菜,熟絡地打趣:“姐姐,我這叫帥,小姑娘才是漂亮。”
“哎喲!我還第一次被你這種年紀的叫姐姐呢!”張姨被哄得樂不開支,彎起眼角,“你哥哥都叫我一聲‘姨’呢。”
張姨雖然年紀也不足50,但畢竟到處讨生活不容易,臉上皺紋很多。
“那是他沒眼力見。”陸潛說。
一旁的何彭把西裝搭在椅背上,撚開袖口把袖子卷至手肘,看了陸潛一眼。
這小崽自幼就會哄長輩,小時候靠着吉祥話拿了不知多少壓歲錢,如今看來功力非但未減,哄人還越來越無形了。
偏偏在他這裏每天嘴欠。
菜上桌,張姨收拾了廚房便先回去了。何彭和陸潛在餐桌上面對面坐着。
陸潛吃飯跟他人一樣是個事逼兒,一只手托着下巴,左手拿叉,輕輕在栗子肉戳了一下,然後費勁地把肉戳成小塊,才跟吃鵝肝似的一片一片吃起來。
“你這吃法還得給你買副刀來。”何彭出聲諷刺。
“我只是在委婉地告訴你。”陸潛放下叉子看他,“或許你該意識到應該幫我把肉切成小塊。”
何彭扯起嘴角嗤笑一聲:“呵,金貴。”
話雖這麽說,他還是挑了幾塊完全沒油肉的栗子肉放進空盤裏,陸潛一丁點油肉都不愛吃,何彭有時候想這幹巴巴的純精肉有什麽好吃的。
他用筷子把那幾塊肉都分成小塊,喂小貓小狗似的丢到他前面。
陸潛輕輕“啧”了聲,便舉着叉子開始吃。
他又拿勺子舀了幾勺湯倒進飯碗拌和了下,吃幾塊肉就吃幾口飯。
就這麽吃了會兒,他突然說:“哥,你一會兒幫我寫個作業呗。”
何彭輕輕一挑眉:“喲,你這還想豎立個身殘志堅的形象?”
“是的。”陸潛說。
“那你今天去把碗洗了。”
“……行吧。”
“小心傷口別沾水。”何彭說。
陸潛冷哼一聲:“你還知道我手不能沾水啊?”
陸潛倒也不是故意找何彭麻煩,數學老師為了督促他們每個人都做作業,還把數學作業和值日挂鈎,不做完就得打掃衛生一周。
吃完飯,何彭把幾碗幾乎沒怎麽動過的菜放到冰箱,又把剩菜倒進垃圾桶,到最後到底是沒忍心讓傷殘人士去洗那些油膩的盤子,只把兩雙碗筷分給他洗。
等陸潛洗完放進碗櫥,何彭還在和菜碟作戰。
他趿着綿軟的拖鞋,坐在廚臺上,雙腿晃蕩,縮起的褲腿露出少年一截白皙的腳踝,他跟腱很高,看上去一直勻直。
從他這個角度看出去,正好能穿過客廳看到對面落地窗外的風景,一片燈火通明的景象。
手臂垂在岔開的腿間,陸潛百無聊賴地看着靜谧的夜色,耳邊只有何彭洗碟子的聲音。
“去把作業拿出來。”何彭擦幹手,輕輕在他後腦勺拍了一下。
陸潛回神,笑了一下,跳下廚臺跑到客廳翻出數學試卷。
而何彭,他把碗放進櫃子,慢條斯理地重新洗了一遍手,神色冷峻。
剛才看着陸潛發怔的模樣,眼底幹燥,卻莫名給他一種濕漉的感覺,幾乎把他整個人都浸潤。
何彭無意識地吞咽,喉結上下滾動,擡眼在玻璃上看到陸潛的倒影,眼底沉了沉。
等他出去時已經恢複了再平常不過的神色,一瞬間的心動墜落于深處,成為一個晦澀難言的秘密。
他想,或許是太久沒男朋友了。
“你先把會做的題做了。”何彭說。
“我都不會。”陸潛無奈。今天的試卷是各種幾何大題。
何彭皺了下眉:“你這水平怎麽高考?”
“還早呢,我這不藝術生嘛。”
“小朋友,你是藝術生,不是文盲。”何彭諷刺。
陸潛嘆了口氣:“我看着你做,行吧?”
他用腳踢着一把小凳子過來,在何彭旁邊,眼睛半睜不睜,似乎随時準備昏厥。
起初何彭還耐心地寫一步驟就側頭跟陸潛解釋幾句,結果這貨只顧嗯嗯啊啊地應,一句都沒進到腦子裏。
于是他索性打發了陸潛去睡覺,自己把剩下的題給做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