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鋼琴課的final占課堂總分的40%, 非常重要,考試當天,周燃青下了課就跑來琴房練琴。
平時冷冷清清的琴房今天甚至可以用人滿為患來形容。
她背着書包走進來, 看到幾張熟悉的面孔也沒心思打招呼, 徑自找到角落裏最後一架鋼琴, 搬開琴凳,找了個自己舒服的姿勢坐下來。
前幾天選考試曲目的時候, 她當時是認為陸忍一定會來,所以選了一首《夢中的婚禮》, 現在也覺得沒什麽意思了,手指懶懶放上琴鍵。
這首鋼琴曲算是學琴時候的必練曲目之一, 雖然已經很久沒彈過,但是看過一遍譜子之後,幾乎就可以彈的一字不差。
練兩遍,沒什麽問題的話就走吧。
她這麽想着, 第一遍剛彈完, 又聽見有人推門。
不經意地擡頭看了看, 卻看到了謝雲雲和陳曼姝。
這算是冤家路窄嗎?
不太想跟她們打招呼,她重新低下頭,假裝自己完全沉浸在鋼琴裏,對周遭的世界一無所知, 腳底踩上鋼琴踏板,繼續行雲流水地彈奏。
沒過多久,就聽見有人敲了敲她的鋼琴蓋。
不得不擡起頭, 看到陳曼姝對着她笑:“好巧,你最近也要考試了嗎?”
她點頭,很客套地答:“嗯,就今晚。”
對方追問:“我們也是今天晚上考,你幾點呀?”
“八點。”
“那我們的時間剛好在你前面一點,七點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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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祝你們晚上A+了。”
經過前幾天發生的事情,周燃青覺得自己真的成長了,面對着情敵和說陸忍把自己當成代替品的情敵閨蜜,都能說出來如此禮貌得體的話。
稍稍擡眸,她裝作不經意的模樣打量了一下從剛剛開始就一直站在陳曼姝旁邊不說話的謝雲雲。
她身上穿着一件官網每到周四就癱瘓,公認難買的潮牌牛仔連體褲,頭發紮成高高的馬尾,發尾微卷,跟初見那晚的感覺又不太一樣。
她記得那晚謝雲雲穿了一條松松垮垮的白色連衣裙,胸口敞得很開,皮膚很白,長相屬于性感的那種,但是看今天的打扮,又很高冷。
莫名其妙的,她心底裏生出點自卑來,但也只是一瞬間。
轉念又想,謝雲雲也就跟普通女生比比,論長相論家境,自己也不會輸給她。
她跟陸忍總共在一起了一個半月,自己現在已經跟陸忍在一起半個月了,很快就會超過她。
又跟她客套了幾句,陳曼姝轉身離開,而謝雲雲始終不言不語,只是離開的時候冷冷看了她一眼。
跟陳曼姝比起來,她真的顯得很幼稚。
完全忽略了忍不住跟她對标的自己好像更幼稚。
視線仍然停留在謝雲雲身上,正想移開,就聽見陳曼姝低低安慰她:“邀請卡我幫你交給陸忍了,他應該會來的。”
邀請卡?
周燃青皺眉,第一百次後悔自己為什麽當時一時沖動丢進垃圾桶裏面了。
當時是真的覺得自己在陸忍面前太丢臉了……
她後來還去那個垃圾桶找過,翻了半天都沒找到。
這首《夢中的婚禮》沒了聽衆,她也彈得意興闌珊,練了幾遍就收拾東西離開。
對,第二點的成長就是,在學校裏,她放棄那些昂貴美貌的包包改用書包了,不然總是覺得沒有來上課的樣子。
學校裏的這個concert hall她還是第一次來。
偶爾她上課路過的時候,會聽到裏面旋律悠揚的樂器演奏,以及穿着正裝陸陸續續來觀賞音樂會的聽衆們。
對她來說,這裏是有一點點神聖的。
走進演奏廳的後臺,她找了個沒人的fitting room,換上一條高腰無袖的黑色紗裙,把頭發在腦後紮成一個簡單的丸子,又穿了雙綴着珍珠的高跟涼鞋,出門往演奏廳走了。
路上碰到一個同班的男生,應該是剛考完試回來,兩人互相打了個招呼。
男生身上穿着一套剪裁流暢的藍色西裝,平時非常普通的眉眼此時此刻看上去,好像也變得有氣質了很多。
陸忍穿西裝打領帶是什麽樣子呢?她忽然有點出神。
走到候場區域的時候,舞臺上正在演奏的人剛好是林敘,坐在琴凳上背對着她,彈奏的是她同樣爛熟于心的一首《月光奏鳴曲》,不過,她現在終于可以坦然承認,林敘的鋼琴彈得确實比她好。
一曲彈完,他起身鞠躬,優雅退場。坐在觀衆席第一排的鋼琴老師放下手中的打分筆,拍手鼓掌。
下一個上臺的人,是謝雲雲。
她忍不住又想起上午在琴房偶遇的時候,陳曼姝安慰她的話。
陸忍不會真來現場看她演奏了吧?
視線快速掃過舞臺下方,燈光滅了的觀衆席遠遠望去烏壓壓的一片,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低下頭,想着現在給陸忍打個電話問問他在哪,才發現自己已經換上了登臺演奏的,手機根本不在身邊。
謝雲雲的表演已經過半,看得出也是有鋼琴功底的,臺下的老師頻頻點頭。
她垂眸,仔細整理衣擺,準備登臺。
身後的一個印度女生拍拍她的肩膀,讓她加油,舞臺上的謝雲雲的表演結束。她回頭道謝,然後提起長長的紗裙登臺演奏。
如果這是一門實打實的筆試final,她肯定會很緊張,但是像登臺表演才藝特長這種事情,從小到大,她已經經歷了太多次。
坐在琴凳上的那一刻,她最後一次忍不住偷偷回眸。
這一次,在舞臺底下平靜如緩慢流動的海浪般的人群裏,周燃青卻借着觀衆席一側入口處的昏黃燈光,看到了一張行色匆匆的熟悉面孔。
他應該是一位觀衆,因為他手裏捏着一張無比眼熟的邀請卡。
他不應該是陸忍,因為她早就丢掉了那張邀請卡。
第一次,她看見平時總是T恤衛衣的陸忍穿着一身妥帖合身的黑色西裝,在觀衆席裏找了個靠近舞臺中央的位置從容坐下來,跟平時懶散的氣質截然不同。他現在走出去,說自己是亞洲首富的兒子恐怕都沒人不信。
總之,絕對不應該是一個靠打工來掙學費的窮學生。
腦海裏思緒如麻無法平靜,十指卻憑借着肌肉記憶仍然熟練地翻飛在黑白琴鍵上,沒有彈錯或漏掉一處。
該不會,他是拿了謝雲雲的邀請卡特意趕來的吧?
心情從剛剛見到他的驚訝變成此刻的低落,完全沒有心情去看觀衆席的反應如何,她魂不守舍地彈完這首《夢中的婚禮》,向臺下穩穩鞠了個躬,提起裙擺慢慢退場。
必須要現在立刻去找陸忍把這件事情問清楚,不然她今晚絕對不可能睡着。
來不及換下身上繁瑣累贅的長長紗裙,她打開密碼箱取出自己的書包,從裏面找到手機拿出來,屏幕上顯示有很多未讀消息,她一條都沒心思看,撥通了陸忍的手機號碼。
空無一人的fitting room裏,她抱着手機蹲在地上,黑色裙擺灑落一地。
沒多久,這通電話就被他接起來。
她深深呼吸,吐出一口氣,才保持平靜口吻:“你在哪裏?”
對方答:“concert hall門口。”
“我現在在後臺,現在去找你,很快。”
“好,不用很快,我等你。”
挂了電話,她的心情稍稍平穩了一些,把自己原本的衣服亂七八糟塞進書包裏抱起來,向外一路狂奔。
音樂演奏廳裏是需要保持絕對安靜的,但她細細的鞋跟踩在大理石地板上,不斷發出清脆的“噠噠”響聲。
門口站着的一位胖胖的保安朝她擺擺手,又比了個“噓”的手勢,她配合地停下來幾步,整理了一下頭發,這才慢慢推開concert hall的玻璃大門。
門外是另一個世界。
星河天懸,月光融融,很像銀紗織出來的薄霧,籠罩在幹枯枝桠上,廊柱上,地面上,和他的身上。
陸忍背對着她,微微仰着頭,站在一片虛無的夜色裏。
這樣看着他,好像自己是一個與他毫無關系的陌生人。
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手中緊緊提着的裙擺,周燃青緩步朝他走過去。
剛走了沒幾步,陸忍好似心有所感,慢吞吞回過身來。
滿天繁星交相輝映,露出來的光芒最後全落在他身上。
“《夢中的婚禮》法文原名是Mariage D’amour,直譯過來的意思,應該是“基于愛情的婚姻”。”
他一步步朝她走過來,身後的梧桐樹枝桠抖落一樹星光,“是想讓我聽的嗎?”
“你……怎麽會來,我沒給你邀請卡呀。”她忍不住問出自己心裏的疑惑。
怎麽想,拿的都應該是謝雲雲的邀請卡吧,而她自己的,早應該被環衛工人跟其他垃圾一起丢進清潔車了。
“我到的時候看到謝雲雲在臺上,特地出去,等她退場才重新進來的。”
陸忍這麽回答着,随後從西裝上衣胸口位置的一個小小的服帖的口袋裏拿出來一張皺巴巴的紙條,在她眼前晃了晃,“字寫得這麽醜,不是你的嗎?”
“……”
她睜大眼睛,仔仔細細看着被風吹動的這張邀請卡,上面歪歪扭扭的中文的确是出自自己的手筆,愣了好一會兒才回答,“只是因為太久沒寫中文而已,也沒有很醜啊。”
那天都已經這麽狼狽了……他還是把自己丢掉的這張邀請卡撿起來了嗎?
他翹起嘴角,很溫柔地笑了,又往前走了幾步,把這張邀請卡收回在手心裏:“是,很好看。”
很好看?是說字,還是……
腦子裏各種念頭,還在亂七八糟地打架,回過神的時候,已經被他抱進了懷裏。
他身上的味道很好聞,就算是她以前最讨厭的煙味,也很好聞。
再也不會懷疑他喜歡的是別人,再也不會相信任何人的虛情假意挑撥離間,再也不會生氣的時候扔下他一個人走。
好喜歡他。
好想一輩子聞着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道啊。
作者有話要說: 想問天問大地,這章為什麽寫了一個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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