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濟南出殡
更新時間2014-11-13 13:33:31 字數:3147
“二小/姐,你們呆在馬車上,不要驚慌!”镖師沖馬車內喊了一聲,便舉刀沖向車隊前方身着青衫的蒙面人。忽見蒙面人并未拔出武器,而是抱頭蹲地上,嘴裏嚷着:“誤會誤會!”
馬車內圓儀正抱着悠悠驚魂甫定着,忽聽到這熟悉的喊聲,她眉頭一蹙,連忙挑起馬車布簾,對着镖師喊:“等等!”
镖師的刀已經揮舞到空中,聽圓儀在身後大聲喊起來,又見蒙面人蹲在地上的慫樣,不禁收回刀子,回頭看着圓儀,請示道:“二小姐,有什麽吩咐?”
圓儀沒有回答镖師的話,目光直直落在地上蹲着的那個蒙面人身上,那人雖然用黑布蒙着臉,可是身上的青衫卻分外眼熟。頓時,圓儀了然于心,故意笑着對镖師道:“這個盜賊這麽大膽,竟然敢劫镖,羅镖頭不要輕饒了他!”說着,她朝镖師使了個眼色。镖師起初不解,但看地上蹲着的人渾身期期發抖,又沒有攜帶什麽武器,一看就是個不專業的盜賊,又看圓儀拼命朝他使眼色,便大了膽子,附和圓儀道:“二小姐放心,此盜賊連死者棺木都不放過,如此不敬,應該重罰!”說着,镖師故意将手裏的刀舞得虎虎生風,吓得地上的人大聲呼救。
圓儀在馬車上呵呵大笑起來,直笑得眼淚都掉出來。瑟縮在馬車內的悠悠見圓儀在馬車門口笑得前仰後合,滿腹狐疑,上前探看究竟。她的頭剛伸出馬車,就見地上的蒙面人起身,将黑色面罩往脖子上一拉,露出一張俊秀倜傥的少年郎面孔。喲!好生面熟,不是那日在西湖邊和小姐姐一起幫了她的王劍小哥哥嗎?于是,她立馬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随即喚道:“小哥哥——”
王劍沒好氣地推開故弄玄虛的镖師,徑直走到馬車邊,指着圓儀道:“圓儀,你也太不厚道了,明知道是我,還讓羅镖頭吓唬我!”
“是你先吓唬我們的,這就叫……”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悠悠接口,和圓儀一起大笑起來。
羅镖頭見是唐小姐的熟人,便徹底放松了神經,上前請示圓儀道:“二小姐,那現在該怎麽辦?”
“繼續啓程啊!”圓儀道。
“那這位小公子呢?”羅镖頭指了指王劍。
圓儀揮揮手道:“他怎麽來的,就知道怎麽回去,我們不必擔心他。趕路要緊。”說着,攜了悠悠重新坐回馬車裏。車隊繼續前行。
圓儀和悠悠經過這一場鬧,睡意全消,便在馬車內對過坐了,大眼瞪小眼。車窗的布簾不時被風撩起,陽光有意無意洩漏進車廂,将夏天的悶熱烘烤得更加熾烈。悠悠突然伸手撩開布簾,向後看去。只見王劍正一路小跑追在車隊旁邊,羅镖頭正好心地勸說着他什麽。悠悠對車夫喊道:“停車!”馬車倏然停下。
圓儀雙眉一挑:“做什麽?”
“小哥哥還跟在後頭呢!天這麽熱,他一直追着車隊跑,可別中暑了,還是讓他上車吧!”悠悠懇求地看着圓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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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不用悠悠求情,圓儀心裏也懸着王劍,見悠悠這樣說,自己有臺階下,便趕緊點了頭,道:“那讓他上車吧!”
悠悠眉飛色舞着,探頭出車廂外,向王劍揮手,脆生生喚着:“小哥哥,小姐姐讓你上車!”
王劍如聽到綸音佛旨将軍令,和羅镖頭陪了笑臉,趕緊跑上馬車,一頭一臉的汗。圓儀遞過一條手帕子,心疼道:“瞧你,這是何苦來着?”
王劍接了帕子,一邊擦汗,一邊長舒一口氣。他不忙着和圓儀說話,而是挑起前方布簾,對車夫道:“師傅,可以繼續趕路了,再不快點到濟南,婆婆的棺木都要臭氣熏天了。”
車子這才繼續前行。王劍回頭笑嘻嘻看着圓儀。圓儀道:“你可想好了,馬車不會停下來了,你離杭州可越來越遠了。”
“想清楚了想清楚了,和我哥哥嫂嫂都說過了,他們同意我才能來的。”王劍說着将圓儀的帕子往自己袖兜裏一藏,就若無其事地随着馬車的一颠一颠搖晃着身子。
圓儀瞪大了眼睛,提高音調道:“喂,你這人怎麽這樣?馬車都讓你坐了,你怎麽還用完人家手帕不還?”圓儀說着就要去王劍袖兜裏搶手絹,王劍三兩下躲過了,向悠悠努努嘴道:“喏,我有證人的,這條帕子是定情信用。”
悠悠看着歡喜冤家似的的二人,心情也開朗了許多,她用袖子遮了臉掩嘴葫蘆着。
圓儀臊得面紅耳赤,只能瞪一眼王劍道:“你老實一點,不然讓你下馬車去。”
“怎麽,我在這礙着你倆說話了?你們兩個女孩子搞得跟談情說愛似的,唉,我又該吃醋了。”王劍半認真半開玩笑地盯着圓儀。
悠悠自覺起了身,出了車廂,坐到馬車前頭去。
圓儀充滿歉意地喚她:“悠悠……”
悠悠回頭給了她一個釋然的笑,道:“難得小哥哥有心,這麽遠追了你來,你就好好和他說會兒話吧!馬車裏頭熱,我在前頭吹吹風挺好。”
見悠悠這樣說,圓儀也不再說什麽,回頭瞪了王劍一眼,就流露甜蜜的嬌羞之色。王劍伸手攬了她,二人互相依偎着,不說話,只是矯情着,幸福着。而悠悠坐在馬車前頭,用手遮住額頭,仰起頭看天上的太陽。陽光亮到使人的眼幾乎要失去視覺,悠悠低下頭,目光飄忽得投向遠處,心情也随即黯然下來。遠山青黛,連綿起伏,馬蹄聲“得得”地回響在山谷,暖風裏傳送着山野郊外的泥土氣息,悠悠就這麽心情低沉着。
十六年的人生還太短,可她卻有了太多痛苦的回憶。依稀仿佛是梨香院裏**兒的謾罵與**們的嘲笑,依稀仿佛是娘親絕望的眼淚,依稀仿佛是陸府的高牆大院內那個絕情絕意的官老爺盛氣淩人的目光,依稀仿佛是婆婆慈祥的笑臉……那些個記憶碎片在此刻的陽光裏交疊着,一片紛繁蕪雜。驀地,在這些碎片當中有一個白色的身影子,他對着她伸出她溫暖的大手,她想仔細搜尋那白影子的面容,那白影子卻越發地模糊起來,直至徹底消失不見。李悠悠的心像被誰悶頭敲了一記,為什麽突然會想起這個人來?十年不見,她已經完全記不起那個幫過她的人的音容笑貌,只記得她叫他大哥哥,只記得他喜歡白衣加身。
大哥哥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個給了她溫暖的陌生人,爾後是婆婆,爾後是小姐姐和小哥哥。悠悠的心裏暖暖的。
婆婆你說過女子無才便是福,那為什麽你還要教我讀書識字呢?想來,你是痛并快樂着的吧?哪怕為了這份才學而折了福,你也是甘之如饴的,對嗎?
車隊走走停停半個月終于抵達了濟南。漱玉泉旁的墓地早有人打理,唐誠先前派人來墓地上使過銀子,所以李清照的棺木一到濟南,便馬上入土。因為都是用唐家的銀子,悠悠不便讓法事太過奢隆,簡單請了法師超度之後,一切便塵埃落定了。
悠悠三人站在漱玉泉旁,只見周飾石雕欄杆圍着一塊長方石砌水池,池底汩汩地湧出清澈的泉水,不時溢出池外,跌落石上,水石相激,淙淙有聲,猶如漱玉。
圓儀問悠悠道:“婆婆從前的居所就是在這漱玉泉旁,你要去看看嗎?”
悠悠搖頭,幽然說道:“婆婆一直帶着我住在金華一帶,濟南,我也是第一次來,并不清楚婆婆的居所到底何處。更何況,婆婆從前同我說起過她曾在這漱玉泉旁掬水洗漱,那是段美好的時光,對婆婆的晚年生活是一種慰藉。我雖然不知道她的具體居所,但是今日能親到漱玉泉旁看看婆婆年輕時以泉當鏡,梳妝打扮的地方也已經心滿意足了。”
“從今往後,你只身一人有何打算?”王劍的問話令悠悠心生凄然,她本是浮萍一片,因有婆婆收留才不至太過漂泊,如今婆婆死了,她不過是回複本位,依舊是落葉一枚,飄到哪兒算哪兒吧。
見悠悠神色凄惶,圓儀責備地看了王劍一眼,嗔怪道:“悠悠怎麽會是只身一人?婆婆走了,可悠悠還有我啊!”
悠悠詫然地看着圓儀一臉熱情,心頭也一熱,眼眶就紅了。
圓儀握了她的手道:“悠悠,既然緣分讓你我相遇,無論如何我都不會丢棄你的,從今往後你就跟着我,我到哪兒你就到哪兒!”
“難道你以後嫁人了,悠悠也随着你?”王劍誇張地瞪着眼睛。圓儀用胳膊肘撞了撞他的肚子,他立馬噤了聲。
悠悠哭笑不得,只是道:“小姐姐,悠悠真的能跟着你嗎?”
“當然能,以後我們一桌吃飯,一床睡覺,永遠都不分開。”圓儀篤定的,目光雪亮。
王劍又賤賤地插嘴道:“啊,那你倆不嫁人啦?”
圓儀白了他一眼繼續對悠悠道:“如果我們以後都嫁人了呢,就再來一個約定。”
“什麽約定?”王劍和悠悠異口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