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翌日。
阮黎拍攝最後一場戲份。
好巧不巧，是和宋思思的。
這場戲在整個電影中也是到了接近尾聲的部分。
被搶救回來的肖朵在醫院中剛剛蘇醒，警方那邊便迫不及待的要來做筆錄。負責此次任務的葉軒為了避嫌，便只派了兩名小警察過來，其中一位就是宋思思所飾演的警花。
彼時，父親被捕，喜歡的人成了這一切的策劃者，肖朵已經萬念俱灰。兩位小警察無論是問什麽，她都沉默着，實在不行就用“嗯”或者“啊”作答。精神狀态在無聲無息中悄然崩潰，最後，兩位警察看到實在問不出什麽，只得離開。而肖朵也在醫院中，拔下了自己的氧氣面罩，自殺身亡。
這場戲要臺詞沒臺詞，要動作沒動作，只要情緒拿捏到位即可。
總體來說，對阮黎了沒什麽難度。
但這也只是原本。
現在，阮黎只要看到跟她搭戲的宋思思，就會聯想到網上那一場莫須有的污蔑，連帶着整個人都沒什麽好臉色。她向來脾氣好慣了，見誰都是笑呵呵的，但今日一到劇組，整個人都是一副低氣壓狀态，臉上基本沒什麽表情，從頭到腳都寫着“心情不好”四個大字。
不過平時跟她關系挺好的化妝師姐姐卻完全沒在意，她一邊給阮黎上妝，一邊熱切地八卦道：“真沒想到呀，小阮，你簡直就是深藏不露！乘風的孟總竟然是你的男朋友，我在網上看到的時候，真的都吓了一跳！你這平常看起來低低調調的，一搞事就搞了個大的！”
阮黎笑了笑：“姐，你就別損我了。”
化妝師姐姐擡手将她的臉往左側稍微挪了挪，手上替她畫着眉毛，嘴上道：“什麽損你啊，說真的，我入行這麽久，幾乎都沒聽到過孟總跟女藝人的什麽八卦，風評好得很呢……你找了個好男人呀！”
誇阮黎阮黎自己沒感覺，但是別人一誇沒有，阮黎瞬間心情就好了。
如果不是覺得太沒皮沒臉，她都想跟化妝師姐姐豎個大拇指點個贊。
阮黎好歹還保留了點神志，只是笑着道：“嗯，他是挺好的。”
面上一臉驕傲。
“所以說，遇見好的就要早下手，你看看你高中的時候就占了先機……我當年高中的時候怎麽就沒遇到這麽一個人？”
阮黎：“……”
她真的是被網友扒了個底兒掉。
上完妝，阮離換上病號服在走廊上等着開機。
為保證真實，這場戲是在鎮上醫院短租了一個空病房拍的。張導今天在另一邊壓陣，醫院這場戲的導演是一位副導。因為出了這些事情，阮黎也不想在這邊多待，王勝利定了晚上回c城的機票，就等阮黎這邊戲份結束。孟樾也是因此去了張導那邊辭行，王勝利充當司機。
王勝利走的時候千叮咛萬囑咐，讓阮黎一定要忍住脾氣，千萬不要跟宋思思有什麽正面沖突，還說她跟小糖兩個人加起來可能都打不過人家一個，真要有什麽也要等他們回來。
孟樾倒是沒說什麽，只說他等會兒晚些過來接她。
所以今天拍戲這邊只有小糖陪着。
雖然跟宋思思之間基本上是撕破了臉皮，彼此心知肚明，但法治社會，兩人又都是公衆人物，在公衆場合怎麽也到不了動手那一步。可這也不妨礙彼此膈應對方。
尤其是今天還有一場戲，是同為女人的警花覺得肖朵有些可憐，臨走之前替她掖好了被子，還說了幾句安慰鼓勵的話。
阮黎還真有點擔心，宋思思等會能不能說的出口？
沒多久，攝像師燈光師就位，副導那邊喊人過去準備開拍。
阮黎将外套脫了遞給小糖，自己躺到病床上邊，場務扯過一邊的氧氣面罩幫她戴上。随着場記板落下的聲音，阮黎馬上入戲，整個人一副虛弱到極點的樣子，再加上妝容的幫襯，看起來蒼白又可憐。
病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兩位負責做筆錄的警察一起走了進來，按照流程，兩人詢問肖朵對于此次事件的一些詳細情況。
肖朵中了一槍，剛從鬼門關被拉回來，整個人神情都是恹恹的。
她睜着眼睛看向天花板，視線虛浮在空中，沒有焦點，無論兩位警察問什麽，她都不給任何反應，就好像沒聽見一般。
直到最後，兩個警察急了，肖朵才從嗓子眼裏擠出一聲沙啞難聽的“嗯”。
就像漏了風的風箱似的。
整個筆錄過程基本就是對方兩個人再說，有用信息基本沒問到。
兩位警察意識到實在是問不出什麽話，只好作罷。
臨走之前，小警花走到病床前，掀起被子的一角，将肖朵裸露在外的手臂放了進去。
“葉隊長說，你與這次事情沒有什麽大的關系，我們警方調查清楚之後，一定會還你一個清白，所以你趕快養好病，好起來，身體是最重要的——”
警花的臺詞剛說完，副導演在監視器後喊了一聲“咔！”
“怎麽回事宋思思，你這語氣不對呀！你是看肖朵可憐，是安慰人語氣，搞這麽強硬做什麽？放軟一點啊。”副導演道。
劇組這邊有風聲說阮黎網上那麽大的動靜都是宋思思搞出來的，八九不離十，也難怪宋思思臺詞說的跟尋仇一樣。
不管這倆人關系怎樣，戲總是要拍下去的，阮黎這邊還好說點，宋思思本身演技就不行，這麽一來更是入不了戲。
副導又不是給她倆斷官司的，誰是誰非輪不到他管，叮囑了幾句便又開拍。
然後，又沒過。
臺詞說不好，重來；中間有卡頓，重來；表情不到位，重來。
到最後一場無比簡單的戲，愣是重過了五遍。
副導演氣的坐在監視器後只想罵娘！
等到第六遍，宋思思又一次忘了詞的時候，副導演氣的直接站起身來，順便一腳踹翻了椅子！
“還能不能好了啊？就是最後一場戲，拍完了你們就一拍兩散，懂？”
宋思思僵着一張臉，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對不起導演，我再重來一遍。”
阮黎看了她一眼，實在沒忍住，小聲吐槽：“最好是。”
她聲音不大，但是宋思思就站在她旁邊，無法避免的聽到了。
本來就被導演罵的燥了，又被死對頭這麽一諷刺，宋思思差點按捺不住當場炸掉。
千鈞一發之際，她愣是給忍住了。
宋思思黑着臉，嫉恨的看向阮黎：“你說什麽？！”
阮黎也來氣，直視着她怼了回去：“你不是都聽見了？”
她穿着一身病號服，氣勢上就先弱人家一頭。
但是宋思思還是驚了一下——
阮黎這個包子竟然敢反擊了！
她臉上表情一變再變，垂在身體兩側的手緊緊握成拳，能看得出實在極力忍耐着。
“阮黎，你別仗着有人給你撐腰你就——”
“別說了趕緊的，下一場準備！”
副導演看見這邊苗頭好像不對，及時出聲打斷了宋思思的話。
宋思思無法，只得咬牙忍了下來。
第六遍開拍。
宋思思小心翼翼的念完了一長串臺詞。
這一次沒忘詞，沒卡頓，雖然語氣還有些僵硬，但好歹能看過眼了。
阮黎暗自舒了口氣，急忙進入狀态，接她的戲。
葉隊長三個字就像一個開關，開啓了肖朵已經陷入麻痹的反應機制。
她竭盡全力，卻也只是将頭偏的過去看向女警察，瞳孔終于有了焦距，眼前卻是霧蒙蒙的一片，什麽都看不真切。
葉軒之于肖朵，是唯一喜歡過的人，但這後果太慘烈，叫她已經不敢去肖想了。
肖朵此時已經陷入絕望，之所以會對“葉隊長”這三個字有反應，只不過是出于本能而已。所以她也只是看了警花一眼，沒有其餘的反應了。
看她這副樣子，兩位警察面面相觑，而後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
“卡！這場過！”
副導演這個“過”字喊的特別慷慨激昂。
別說他了，攝影師打光師，在場衆人都是松了一口氣。
阮黎也趁機喝了口水，準備她的下一場戲。
下一場戲，肖朵拔掉氧氣面罩自殺，然後阮黎就可以徹底殺青了。
這場戲是她的獨角戲，自己演完就好，不需要別人配合。
這邊，阮黎準備着最後一場戲，而另一邊，剛下了戲的宋思思和剛剛看完張導過來孟樾王勝利狹路相逢。
醫院走廊一共就那麽寬，拍戲又清了場，宋思思想躲都沒地方躲。
她怕孟樾嗎？
自然是怕的。
自己做賊心虛不說，背後的實力也沒跟上。一個乘風能頂得上她爸十個和都娛樂，如果不是有孫月影頂着，宋思思就算再怎麽看不順眼阮黎，都不敢把孟樾拉下水。
今天拍戲來之前她就無比忐忑，到了片場發現孟樾沒在，她還謝天謝地了好一陣子，可惜的是還是，讓她給碰着了。
宋思思二話沒說反過身往回走。她寧願回到片場，繼續看那麽多人不陰不陽的臉色，也好過跟孟樾在這裏擦肩而過。
不料，她剛轉過身，腳底下還沒邁出一步，就被人叫住了。
“宋小姐。”男人冷的能結一層冰碴子的聲音從背後響起：“請留步。”
宋思思腳底下一頓，僵硬的站在那裏，竟是連回頭都不敢。
怎麽辦，這下她該怎麽辦？
宋思思慌得六神無主，之前搞事情時候的膽子早已經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就在她恍了個神的功夫，孟樾已經走了過來。
他站在宋思思面前，不偏不倚，剛好擋住了她的路。
“宋小姐，我想我們需要談一談。”
宋思思動了動唇，擠出一身幹澀難聽的：“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