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路到了孟樾辦公室門口，阮黎猝不及防一個急剎。
正準備敲門的陳易回頭，發現這姑娘站在原地，雙眼緊閉，一張笑臉有些泛白，看起來緊張極了。
聽了她當年英勇事跡的陳易愣是沒想到她在怕，以為人不舒服，吓一跳：“阮小姐，你怎麽了？”
阮黎睜開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我沒事。”
陳易：“……”
這話真的沒有半點說服力。
陳易道：“那我們進去？”
阮黎抿了抿唇，艱難的吐出一個：“嗯”。
見她答應了，陳易這才上去敲門。
當當當的敲門聲像是砸在阮黎心上似的，她屏住呼吸，牙齒咬着下唇，雙腿似灌了鉛一般沉沉的站在原地。
“進來。”
隔着一扇厚重的雕花漆木門，裏面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
陳易這才推開門，對着阮黎做了個“請”的手勢。
阮黎道了聲謝後，站在原地又遲疑了足足有半分鐘，才總算是邁着小步伐走了進去。
她進門的一瞬間壯着膽子往裏瞧了瞧。
整間辦公室大而明亮，一排落地窗給屋子極好的采光，裝潢也是細致考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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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阮黎顧不上細看，她的視線全被辦公桌後的低着頭翻看文件的人吸引住了。
孟樾穿着白襯衣和西裝馬甲，襯衫袖子向上挽了一圈，用精美的袖扣固定着，他單單是坐在那裏不動，渾身上下都透着滿滿的禁欲氣息，阮黎看在眼裏，只覺得陌生又疏離。
到底還是不一樣的。
她低下頭，掩住了眼裏那點突如其來的莫名的失落。
跟在阮黎身後一道進來的陳易白眼差點翻上天。
他實在是忍不住心裏瘋狂吐槽——
明明是剛從外面回來的孟總你要不要裝出一副認真翻文件的樣子？
還有那個袖扣是怎麽一回事？平常擺在櫃子裏也沒見你帶過啊！
“孟總，阮小姐到了。”陳易平靜道。
孟樾擡起頭往過看了眼，阖上手中的文件，淡聲道：“坐。”
裝的是波瀾不驚，雲淡風輕的模樣。
手裏被捏皺的文件卻出賣了他的心情。
阮黎聞言，立馬乖乖的坐到了一邊的沙發上。
陳易跟着走了過去，屁股剛準備挨上沙發，突然感覺腦門涼飕飕的。
擡眼一看，日理萬機的孟總正從辦公桌後看着他。
明明孟總沒什麽表情，陳易總覺得他陰恻恻的。
瞬間，陳易醍醐灌頂、福至心靈，他忙道：“孟總，那您和阮小姐先談。”
孟樾滿意了，這才收回那冷死人的目光，點了點頭：“去把合同拿來。”
“好。”
陳易非常有眼色的溜了，走之前還不忘貼心的把門帶住。
偌大的辦公室裏只剩下了阮黎和孟樾。
雖然低着頭，阮黎卻明顯能感覺到那人的視線直勾勾的盯着她。
她不說話，人家也不說話。
辦公室裏靜悄悄的，空氣好像都停止了流動。
半晌，就在阮黎慫的快要冒汗的時候，辦公桌後的人終于有了動作。
他一步一步的走了過來，昂貴的皮鞋在堅硬的大理石地板上發出聲響。最後，停在了阮黎面前，一動不動。
“擡頭。”他居高臨下的命令道，聲音都好像帶着冰碴子。
從進門開始，阮黎就跟受了驚的鹌鹑似的，頭沒擡起來過。
這讓孟樾非常不滿。
他是會吃了她還是怎麽着？至于那麽怕他麽？
阮黎脖子顯而易見的僵了下，她用半秒鐘時間充分發揮了演員的職業素養，挂起一抹笑容。
“孟，孟總好。”阮黎一開口就打了個磕巴。
這個稱呼讓孟樾覺得刺耳，可還沒來得及說什麽，阮黎就已經擡起了頭，仰視着他。
四目相對。
孟樾看着她那彎成了兩道月牙的眼睛，小巧可愛的鼻頭，還有嫣紅的唇色……
跟記憶中的沒什麽變化。
喉頭動了動，孟樾自己先撇開了視線。
片刻後，又覺得自己這态度不夠大方，忙轉過頭來，一臉嫌棄道：“笑不出來就別笑了，醜死了。”
阮黎：“？？？”
阮黎強扯出的笑就那麽僵在了臉上，被噎的差點當場去世。
哪……哪裏醜了？！
她她她可是演員啊，靠臉吃飯的！
有委屈不敢說，阮黎慫了吧唧的“哦”了一聲，然後不笑了。
不僅不笑，好不容易擡起的頭又低了下去。
孟樾：“……”
“你很怕我？”他算是看出來了。
“沒有沒有！”阮黎連聲否認，心下卻一陣瘋狂點頭。
孟樾明顯不信。
正欲說什麽，卻發現她露出發絲的耳廓紅的好似能滴血一般。她指頭揪着衣角，将那丁點可憐的布料在手裏搓來揉去的。
孟樾眸色霎時變了，深邃的眼睛裏像是起了一層薄霧，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他站在那裏定定的看着她，依稀像是回到了高中校園。
漂亮又清純的女孩子大膽地對他說“學長，我喜歡你”的時候，手裏也是這樣攥着衣角。
沉默許久，孟樾走回了辦公桌後，坐的離她遠了點。
不想在看到她這幅明明驚慌卻強裝鎮定的樣子，他妥協的退了一步。
阮黎怕他。
這個認知讓他心情無比糟糕，連帶着情緒都低了下來，眉間蹙起了一個川字。
孟樾忍不住細細回想了起來，他好像并沒有做過什麽傷害她的事情。
喉嚨有些不适，他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直接問：“你為什麽怕我？”
心跳霎時間錯了一拍，阮黎擡頭忙否認：“沒沒沒怕你！”
末了，又覺得不太有說服力，補充道：“我就是有些緊張，畢竟好多年不見了。”
“八年。”孟樾如是說。
阮黎一愣：“是，八年了都，學長你其實沒太變什麽。”
話音剛落，她就住了嘴。
被孟樾一個準确的八年弄得心神恍惚，嘴巴一個禿嚕就喊錯了。
不過出乎意料的是，孟樾好像并沒有在意。
甚至看上去心情都好了，嘴角還隐隐地勾了起來。
阮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還沒等她細瞧，就聽孟樾道：“你倒是變了些。”
“有嗎？”阮黎疑惑。
不知不覺間，她已經放松了好些，兩人之間的話題也自動跑偏到校友重逢上了。
“有。”孟樾說：“變膽小了。”
從色膽包天變得又慫又乖。
聽不到他的心聲，阮黎也不知道這話是誇是貶，她低着頭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随即，她又想到，現在變膽小了，意思是以前很膽大嗎？
也是，以前年紀小，傻了吧唧愣頭愣腦沒少幹一些欠揍的事兒。
确實膽子大。
兩人都沒再說話，室內的空氣在這靜默中偷偷地變得黏膩了起來，屋內不知道用的是什麽牌子的空氣清新劑，充斥着一股若有似無的淡淡清香。
直到——
陳易拿合同推門進來：“孟總，這是阮小姐的合約。”
話音剛落，就看見老板的眼神比方才還陰鸷，像是恨不得把他活剮了。
陳易不明白自己做了什麽，無辜的看着孟樾。
兩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孟樾不耐煩的率先将視線移開。
“你去叫王勝利進來。”
“……好的。”
于是，剛進來的陳易又被打發走了，且他還不敢有半點意見。
這一打岔，阮黎想起來了自己今天來的頭等大事。
陳易前腳一走，她就立即道：“那個，孟總……”
孟樾看着手裏的合約，頭都沒擡：“沒外人的時候，叫我孟樾就好。”
阮黎一哽。
雖然兩人是舊識，但她從未當面連名帶姓這麽喊過他，以前也一直都叫他學長。
不過現在叫學長顯然不合适了。
阮黎心裏練習了一遍，才張口道：“孟樾。”
“嗯？”
“我，有個請求。”
“說。”
“我可以自帶助理嗎？她的工資不用公司給，從我賺的錢裏面扣就行。”
孟樾放下手裏的文件：“男的女的？”
“女的。”
“行。”孟樾特幹脆的答應了。
這次沒過太久，陳易又帶着王勝利進來了。
王勝利是乘風的老牌經紀人，手裏帶過的藝人不是頂流就是有實績的實力派，包括前段時間剛閉幕的金枝獎影後就是他帶出來的。
阮黎早就聽過他的大名，卻萬萬沒想到，孟樾會把王勝利派給她。
王勝利一進來，孟樾便道：“這是阮黎的合同，那是阮黎本人，以後，她工作方面的事情我就交給你了。”
王勝利皺眉看了眼阮黎，嘴上卻還是道：“好的，孟總您放心。”
“你過來。”孟樾對着阮黎道。
阮黎乖乖站過去，孟樾将合同和自己手裏的筆遞給她，言簡意赅的命令道：“簽字。”
“哦。”
阮黎接過，大致翻閱了兩下，就在孟樾手指的地方聽話的簽下了自己名字。
阮黎筆跡是秀氣的。
寫完名字，她直起身将合同雙手遞給孟樾，在他接過的那一瞬間，聲音柔軟而堅定地說：“謝謝你，公司替我付的違約金，我一定會還的。”
孟樾眯起眸子：“公司出錢挖人很正常，所以你并不欠公司什麽。身為乘風的人，你要做的是努力工作，替公司盈利。”
阮黎窘迫的低下頭：“哦。”
孟樾又道：“以後如果有什麽事，随時聯系王勝利，他解決不了的有陳易，陳易不行還有我，懂了嗎？”
阮黎愣愣的點頭：“懂了。”
因為孟樾馬上有個視頻會議，阮黎便沒再留。
王勝利帶着人往自己辦公室走。
他是一周前才知道自己要接手一個新簽進來的藝人，還是新老板親自指派給他的。
本來一直還納悶這人是什麽來頭，經過方才這麽一遭，王勝利算是猜明白了個八九不離十。
說實話，他有些不是很樂意。
他手下帶過的藝人都是有實力有野心的，這個阮黎一個都不占，奈何人家有背景。
王勝利不可避免的對她有些看法。
不過都是老油條了，心裏再怎麽不高興，面上也不顯。
一進辦公室，王勝利連寒暄都沒有，直接甩出了三份劇本梗概。
“看看你喜歡哪個？”王勝利道。
阮黎被他這做派驚了下，随後拿起劇本認真看了起來。
看着看着，她原本漆黑的眸子裏像是燃起了火光，手中的白紙黑字像是有魔力一般，吸引着她全部的注意力。
鐘表裏的分針滴滴答答的走完了十五圈後。
阮黎挑出其中的一本：“我喜歡這個。”
王勝利頓了兩秒，笑了：“挺有眼光，我也覺得這部不錯。”
王勝利：“那就這個了。”
阮黎：“？？？”
這挑劇本怎麽跟菜市場挑白菜一樣随意？
作者有話要說：孟樾：我又不會吃了你。
阮小黎：不……不會嗎？
孟樾：……當我沒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