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了顧客的車之後

第69章

周平安翹着二郎腿坐在沙發裏, 手裏抱着一桶爆米花，看着電視, 時不時發出愉悅的笑聲。

就當這時，手機突兀的響起，來電聶懷安，周平安瞅了眼，選擇無視。

直到手機鈴聲停住，周平安心想, 這一次看樣是真惹急那姓聶的了。

周平安也是有點後悔他沖動下說的那兩句話的，但要他跟聶懷安道歉, 門都沒有。

門鈴聲響起的時候, 周平安正拿着遙控器亂找臺看, 他納悶兒，他爸媽出去旅游了, 大晚上的誰來他家啊。

打開門，聶懷安正站在門口, 直直的瞪着他, 那表情真要吃了他似的。

周平安下意識的驚了下，作勢要關門，他有種錯覺, 下一秒聶懷安的腳要踹過來。

果然, 在他關門的時候, 聶懷安一腳踹開門。

周平安皺眉：“踢壞了你賠啊？”瞧着他的表情有點吓人, 只好放柔了語氣：“那個……你來找我？”

“不然呢？”聶懷安冷冷開口, 進了屋。

周平安眉毛皺的更深，擡眼看看聶懷安鐵青的臉色，想了下，秉承着男子漢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的原則，跟聶懷安道歉。

聶懷安看向他，冷冷道：“想讓我接受你道歉也可以，讓我抽你兩個耳光。”

周平安本能捂臉：“俗話說打人不打臉。”

“那我踹你兩腳。”

“那不行，我屁股的傷剛好。”

聶懷安瞪了他一眼，兀自去了沙發處坐着，扯了扯領帶，一臉頹廢的坐在那。

從聶懷安進門，周平安就聞到了酒味，剛才是看聶懷安的臉色太吓人，才沒提這一茬兒，這會子瞅着他神色緩和許多，忍不住開口：“诶，你……又酒駕了？”

聶懷安擡眼瞟了他一眼，沒搭腔，掏出一盒煙，磕出一根，叼嘴裏點燃。

周平安就是個傻子也看得出這姓聶的今天心情不好，他清了清嗓子，說：“你怎麽了？”

聶懷安抽煙，依然沒吭聲。

周平安問：“我那兩句話把你氣成這樣啊？”

聶懷安又看他一眼，咬着煙哼道：“你算什麽單位？在我心裏可沒這麽大份量。”

周平安蹙眉，略微不爽：“我說你這人說話就是太難聽，張口閉口，你算個什麽東西，你算個什麽單位，你以為你是什麽商業奇才就了不起啊？”

聶懷安猛抽口煙，略煩躁，用夾着煙的手指指周平安：“你能不能別在我眼前站着晃？要麽坐下，要麽去給我倒杯水，我口渴了。”

周平安冷笑道：“憑什麽啊？想喝自己倒去。”

周平安是個不折不扣嘴硬心軟的人，說完這話，就去廚房拿新水杯給聶懷安倒水，還不忘問：“白開水還是茶葉水？”

“白開水。”

一杯白開水送到聶懷安手上，周平安坐下，還是提了聶懷安酒駕那事，又不厭其煩的進行思想教育。

聶懷安煩的擰眉：“你能不能讓我安靜會？”

周平安回嘴：“你能不能別酒駕？一次又一次的，非得吃了大虧才長記性是不是？”

這話确實為他好，聶懷安自覺有錯，沒作聲。

周平安又說：“聶先生，你每年至少上青年勵志雜志四次，可以說是很多年輕人的偶像，可你為什麽連個酒駕都不能改呢？”

聶懷安透着不耐煩，說：“別提這一茬了，酒駕我的錯，換話題。”

周平安無語。

聶懷安一根煙抽下肚，喝了幾口水。

周平安猶豫着，看着他：“我說你……大半夜的來我這幹什麽？”

聶懷安瞟他一眼，沒吭聲，半杯水喝下肚，才冷聲道：“你不用管我，我就來讨杯水喝。在這坐坐抽根煙。”

“……”周平安再次無語。

他看得出聶懷安不僅心情不好，還有心事，瞅着他這衰樣，他也不會安慰人，沉默了一會兒，還是試着安慰道：“你到底怎麽了？要是有什麽不開心的，可以跟我這個人民警察聊聊。”

聶懷安嘲道：“人民警察？”不屑的哼一聲：“就你對我幹那些損事，能叫人民警察？”

周平安語塞，反唇相譏道：“你要是不惹我呢？就你這種說話難聽，又愛挑人刺的毛病，我對你已經是很溫柔了。”

聶懷安瞪眼：“我他媽什麽時候惹你了？不都是你先惹我？”

眼看着又要急，周平安這次先服軟：“得得得，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成了吧？”

聶懷安呼了口氣，沉默片刻，再次開口，話鋒一轉：“你跟你父母說你性取向的時候，他們就沒生氣？”

周平安微愣，接着道：“哪能啊，我爸差點拿刀砍了我，我媽拿着這麽醋的掃帚追着我打，兩人可生氣了。”

聶懷安蹙眉，扭頭看他，追問：“然後呢？”

“然後我就搬出宋隊來了，還跑到交警隊住了些天，慢慢的，我爸媽也就接受了。”周平安聳肩：“我當時也怕他們倆受不住了，做了好大猶豫，正好相親遇到你……咳，就是那個誤會，導致跟我爸媽他們攤牌。”

聶懷安微微皺眉：“……呵，這麽說我還是幫了你的忙。”

周平安咳了咳，笑道：“可不是，還真多虧了你。”

聶懷安又那根煙點上，抽了口，說：“相比我爸媽，你爸媽挺開明的。”

周平安看看他：“我覺得叔叔阿姨他們也很開明啊。”

聶懷安呵一聲：“我爸媽他們屬于人前笑眯眯，人後恨不得砍了我的那種。”

周平安失笑：“真的假的？”

聶懷安嘆口氣，整個人透着沮喪，眉心擰着，咬了咬牙，話鋒又一轉：“我爸媽現在就催我跟你結婚。”

“……”周平安愣了一瞬，忙說：“你沒跟他們說清楚啊！”

聶懷安氣的差點把手上的煙扔他臉上：“你不說那話，能有後面這些事嗎？！現在不止我媽，連沈爺爺都催我結婚！還有我那一幫兄弟，我他媽就是十張嘴也說不清！”

周平安非常抱歉的說：“那我去跟他們說。”

聶懷安猛抽了兩口煙，氣道：“你可千萬別再找他們了。”

周平安苦着臉：“有這麽誇張嗎？我不就說了兩句玩笑話。”

聶懷安眼色一冷：“如果不是因為跟你打過交道，你今天肯定又在病床上趴着呢。”

周平安嬉皮笑臉的點頭：“是是是，多謝聶總手下留情。”

聶懷安冷笑一聲，抽口煙，忽然感慨似的說：“你們年輕人就是好，做什麽事說什麽話，都有一股子不計後果的沖勁兒。”

周平安笑：“說的跟你多大似的。”

“我大你将近十歲呢。”

周平安頓了下，看看他：“你長的不顯老。”

聶懷安哼笑：“這不是長的顯老不顯老的問題，而是心智，我瞧着你心智不齊全，這就是我們倆最大區別。”

周平安差點就爆粗口，忍了下來，回了句：“你心智也全不到哪裏去。”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又嗆了幾句，聶懷安問：“你們家有吃的嗎？”

周平安說：“沒有，不過有很多食材，怎麽，你餓了？”

聶懷安掐滅煙：“一天沒吃東西了。”

周平安皺眉：“那我給你下碗面條吧。”說着站起身，又補充了句：“首先說明，我不會做飯，也就會下個白水煮面條，家裏有鹹菜。”

聶懷安一聽就不想吃，起身跟着周平安進了廚房，看了看有什麽食材，自己動手做了兩碗金針菇小油菜湯面。

味道那叫一個好，把周平安驚訝不小。

一碗面吃下肚，他一擦嘴，說：“真沒想到，你還會做飯。”

聶懷安看他一眼：“別以為就你家宋隊會做飯。”

周平安不解：“你提宋隊幹嘛？再說了，不是我家的，是我嫂子家的。”說着帶點好奇的問：“我嫂子這麽俊，你跟他從小一塊長大，怎麽沒看上我嫂子啊？”

聶懷安直接變臉，沒搭腔。

周平安說：“我就是随便問問，誰喪心病狂的打跟自己一塊長大的弟弟主意啊。”

聶懷安氣更不順了，臉臭的很，薄薄的嘴唇抿唇一條線，擰着眉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周平安收拾碗筷，等回到沙發邊，聶懷安問他有沒有酒。

周平安直接搖頭：“喝什麽酒，不早了，你這樣也不能回家，我就好心一次，你在我家睡吧。”

聶懷安看向他，眼神挺傷感：“我現在就想喝點酒，有沒有？沒有我出去買。”

周平安忍不住問了一句：“借酒消愁？”

聶懷安垂着眼，神色頹廢又疲憊，頓了下：“算了，我還是回家喝吧。”

“诶，”周平安按住要起身的他：“有酒，家裏什麽都有，白酒、啤酒連紅酒都有，我去拿。”

聶懷安沒料到有一天他會跟周平安坐在一起，心平氣和有說有笑的喝酒。

這一點，周平安也沒料到。

今天聶懷安的心情确實不好，沈辭和宋衍太幸福，幸福的他又欣慰又不甘，他爸媽那邊對他還總是沒個好臉色，連周家那邊都有意無意的在生意場上對付他。

他再缺德，再混蛋，再做錯，可也是個人啊，心也是肉長的。

會疼，會累，會難受，會想這個人說說話，解解悶兒。

可他居然找不到一個人喝喝酒說說心裏話。

也不知出于什麽心裏，就找到周平安這裏來了。

“你現在還小，愛情的事兒不着急，好好的挑個，跟那人要過就過一輩子，就跟宋衍和小辭那樣。”有些醉意的聶懷安語重心長道：“千萬別拿愛情開玩笑，要不然，有你受的。”

周平安噗地笑道：“你這是當了一次渣男，悟出愛情真谛了。”

聶懷安瞪他一眼：“你不聽拉倒，我不說了。”

周平安忙道：“說說說，我聽着呢。”

聶懷安又給自己倒滿一杯，喝了口，醉醺醺的說：“周平安，你啊你……”

周平安也是個喝醉的樣子，臉蛋紅撲撲，打了個酒嗝：“我怎麽了？”

聶懷安也打個酒嗝：“你其實也沒那麽煩。”

周平安傻笑：“我跟你說，除了你，還真沒有人說我一個不好，也不對，我爸媽就說我，尤其是我媽，你跟我媽是一個戰線的。”

聶懷安喝掉一大杯，笑。

周平安也猛喝了幾口，說：“其實你這人也不錯，真的，屬于那種一開始看着挺讨厭，但是相處下來，就很有魅力的那種人，宋隊都跟我誇過你呢。”

聶懷安輕哼，又給自己倒滿：“他誇我？呵呵……”

周平安皺眉：“你不信？不信我可以現在給宋隊打電話求證。”

聶懷安猛喝兩口酒，痛快的點頭：“信！正因為他的胸襟，所以我他媽才無計可施，只能節節退敗。”

周平安沒聽明白，問：“什麽意思？”

聶懷安沉默，喝口酒，才說：“他那種人，少，跟你說，我原先特別瞧不起他，現在……”他搖搖頭，只喝酒沒再繼續說下去。

周平安說：“當然，我宋隊就屬于那種越相處越有魅力的人，其實我覺得你們倆有些相似。”

聶懷安眉頭微蹙，冷笑：“我跟他相似？呵呵……”

聊到最後，醉的不輕，說話都大舌頭了，聶懷安喃喃着：“他把小辭搶走了啊……”

周平安暈乎乎的，沒太注意，只問：“誰？誰啊？什麽？誰跟你搶人了？”說着哼哼唧唧的喊難受。

聶懷安也喝的不舒服，眼底都是紅潮，他坐在那發了會呆，看了一眼周平安，見他已經歪在沙發上睡了。

深夜時分，聶懷安廢了好大勁才把周平安弄到床上，強撐着倒了杯溫開水喂他，自己又喝了一杯，才躺到床上。

柔軟舒适的大床讓他很快進入夢鄉。

第二天，周平安光着腚醒來，兩分鐘後，卧室裏傳出聶懷安氣急敗壞的聲音：“你他媽睡個覺非要脫光嗎？”

話音落地，卧室門口掃過一個人影，接着周媽的聲音響起：“平安，小聶那孩子在是不是？”

周平安猛地一驚：“啊？”

接下來就是喜聞樂見被誤會的戲碼了。

周平安是真不好意思了，過了兩天，去找聶懷安跟他賠不是，到了那，聶懷安火氣很大。

周平安自知理虧，随他怎麽怼。

誤會的雪球壓根沒小，聶懷安在跟沈辭談公事的時候，休息的時間，沈辭難得問問他感情的事情，并由衷道：“小周那孩子挺不錯的，以後對人家好一點。”

聶懷安驀地神色一僵，愣在那裏，半晌才說：“小辭，我跟他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沈辭笑笑，沒說話。

聶懷安皺眉解釋，但沈辭似乎不在意他跟周平安是真是假，而是希望聶懷安也能擁有屬于自己的幸福。

那個人也許是周平安，或許是王平安，再或者是其他平安……

聶懷安其實過得挺不明白的，辦完公事，沈辭走後，他坐在抽着煙，一張俊臉沒有什麽表情，這麽多年，第一次似乎有那麽點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