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1)
就如同杜念沒有想到楚槊居然會帶人一樣, 萊夫也沒有想到路易斯居然無視了純血的榮耀與尊嚴。
但凡純血,無論性格幾何,他們體內的血液就決定了他們有天生的高傲與獨屬純血的尊嚴,那是純血間約定俗成的默契,純血之間戰鬥的時候,種族內非純血也是不插手的,他們若是插手,純血會認為自己受到了侮辱,哪怕對手是他們必殺之人,純血也不會同意別人的幫忙。
眼下楚槊這個對路易斯特殊的人不在, 路易斯居然還不肯跟他一對第一。萊夫不可置信:“純血之間的戰鬥是神聖的,路易斯你連尊嚴也不要了嗎?”
路易斯:“那玩意兒有哄楚開心重要嗎?”
猜到萊夫和杜念會兵分兩路同時動手, 楚槊考慮純血執拗的勁兒沒有指着路易斯鼻子, 說你絕對不能一對一,而直接給下面的人下令;而路易斯也沒有阻止楚槊去見一看就還有陰謀的杜念, 只是讓自己蝙蝠跟了過去,實況播報。兩人都默契的接受了對方這點小心思。
相信是因為愛,擔心也是因為愛, 不沖突。
萊夫怒極反笑:“好, 好,不過多花幾秒鐘。你們要是不滾開, 就給我開開血吧。”
“也沒讓你跟他們打, 畢竟是個純血。”路易斯話音剛落, 另一個聲音伴随着身體從天而降, 扯着他那大銅鑼嗓子,“我來!”
萊夫瞳孔驟然一縮:肯!
怎麽可能!如今在東方的純血應該只要他跟路易斯,而且他昨天還确認了西面盯着其他純血的鏡像……是假的?!
肯松開手,一只搭他順風車的蝙蝠撲扇着翅膀懶洋洋落到路易斯肩頭,口吐人言:“萊夫啊,上次見是什麽時候?”
萊夫心裏已經沉到谷底,不僅是肯,還有亞爾維斯也來了。
“記不住。”肯大咧咧道:“他一向沒什麽存在感。”
他話說得戳心,但的确是實話,萊夫在純血中不是最弱的,卻是存在感最低的一個,以往除了純血集會,這幾人跟他都沒什麽交集,就算在沒幾個人的純血集會上,萊夫的存在感都跟透明人似的,別說路易斯,肯都沒仔細瞧過他幾眼。
亞爾維斯用翅膀尖兒戳了戳路易斯:“所以你做什麽惹到他了?”
亞爾維斯雖然問的是路易斯,但指望的是萊夫回答,因為若是一個人根本沒把另一個人放在眼裏,想必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兒被人家記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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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夫不負衆望滿足了亞爾維斯的好奇心:“他殺了那位大人!”
能被一個純血尊為大人的,必然也是純血,路易斯當年一氣兒幹掉三個,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如果他們三個裏誰跟其他純血走得近,那麽多雙眼睛盯着不可能不知道,而且從萊夫的眼神和至今的執念來看,恐怕還不僅是有點兒好的關系。
亞爾維斯秒懂:“你幹掉了他單戀的對象,難怪。”
萊夫不知是羞是怒,慘白的臉上擠出了可怖的表情,不過他的眼神無疑是悲傷的。
他慘笑兩聲:“沒錯,這麽多年我只為替大人報仇而活,可惜我無能,哪怕靠些陰謀詭計,這些年也都被你化解了。”他惡狠狠的盯着路易斯:“如果你還有一點身為純血的驕傲,就接受我單獨的挑戰!”
“你如果憑借自己力量殺到我面前,我還能認同你的驕傲,給你個痛快。當你用上藥水的時候,就已經先放起了純血的自尊了,還來跟我談什麽?”
萊夫力量遠不及路易斯,而此刻他的力量波動明顯不同往昔,顯然與杜念狼狽為奸之際,把旁門左道也用在了自己身上。
萊夫一梗,無從反駁。他是想殺死路易斯,如果什麽都不仰仗,只不過白白送死,一點機會也不會有。
路易斯看他的眼神古井不波,寡淡得沒有任何滋味,他終于讓自己的存在感額外高了一回,可惜路易斯依舊沒把他放在眼裏。萊夫把他當複仇對象和畢生敵人,在路易斯眼裏,他卻什麽也不是。
“我殺過無數的人,因此讓很多人失去了他們珍視的人,要報仇盡管來,我就在這兒,我不會同情你。更何況,你敢算計到楚的頭上。”
算計陷害路易斯,他只會不為所動,但凡沾上楚槊,那就是動了他的逆鱗。
路易斯目光如冷鋒:“我以為你們都該懂我的處事之風。”
肯跟亞爾維斯異口同聲點頭接話:“特別不要臉的風格。”
路易斯:“……”
萊夫:“……”
亞爾維斯趕緊扇扇翅膀飛到了一邊,免得被路易斯烤了。肯柱子似的往前面一戳,背對路易斯面對萊夫,趕緊拉回形象分:“一對三,你要是讓我們就地廢了你,還能有條活路。”
可惜路易斯覺得,這倆貨已經沒下限了。
萊夫咧開嘴,露出森森白牙:“然後呢,茍延殘喘的活着?我本來就得靠外力尚且有力一戰,若廢了,再不可能有機會替大人報仇。仇恨撐着我活到現在,不能報仇我還活着做什麽?”
“行吧,成全你。”亞爾維斯拍拍翅膀,落地變回了人形,他懶懶的打了個哈欠,理了理頭發,“純血的戰鬥要有基本的尊重。”
肯舔了舔唇:“我覺得我一個人就夠了。不得不說你瞎攪和的事搞得大爺最近很暴躁,正好好久沒痛快打一場了,誰都別跟我搶!”
“不用動手最好咯,反正我懶。”亞爾維斯說着當着後退讓出戰場,但萊夫知道,只要肯露出不敵,亞爾維斯和路易斯就不會袖手旁觀,他被虛假的情報欺騙了,也是,亞爾維斯本來是操縱情報的高手,讓他誤以為他們還在距離東方很遠的地方也不是做不到。
大人……萊夫在心底低聲念着。
他在純血中是一個非常奇怪的存在,明明生來高貴,在同為純血的族群裏卻莫名的就低人一頭,奇怪的是他再怎麽努力,存在感也越來越薄弱,在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卑是什麽的時候,他周身已經萦繞起了怯弱厚重的氣息,長此以往越來越重,不僅在純血面前,就連在其他人面前也越來越弱。
家族的人表面上對他恭恭敬敬,背後也會以自己家出的純血居然是這麽個貨色為恥。明明我不比誰差的,萊夫想不通,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而唯一肯撥開他厚重的陰霾,替他找回自己的,只有那位大人。他沒有奢求過自己的愛慕能有什麽回音,因此誰也不肯說,他只要擡頭能瞻仰那位大人就好,偶爾能與他說上幾句話,能遠遠的看他一眼,默默守着他就好了。
大人身邊沒有他的位置也沒關系,大人的幸福便是他的幸福,他的愛真摯而隐秘,只可惜他這點願望,同那位大人一起散成了灰燼。
西元聖戰的時候他尚在沉睡,若是可以,他情願那時候随着大人一起去死,可惜他什麽也沒做到。
路易斯有他的理由,萊夫有自己的理由,無關世間的對錯,是是非非只在個人。
那是他們絕不能退的守候。
楚槊嘴上說的信誓旦旦,動手卻用了最快的速度,杜念去了大半條命,被楚槊拎着趕回了路易斯身邊,他們趕到的時候,萊夫已經開始消散了,确認路易斯沒事兒,楚槊這才全然把拎起的心放下。
而楚槊的情況路易斯全程掌控,沒有需要他擔心的地方。“怎麽還把他帶過來了?”路易斯說。他不信楚槊下不去殺手。
“就回來問問你。”楚槊道:“血咒的受害者說起來是我兩人,我們都等了太久。現在他承着咒,你也有處置的份兒。”
路易斯懂了,他們确實因為那該死的血咒白白蹉跎太多光陰,現在楚槊是想問問他,留杜念活着也受受血咒的苦,還是殺了幹淨。
“別留着了。”路易斯淡淡道。他既然用蝙蝠全程貼着,既然也知道了克洛迪雅和艾倫死亡的真相,留着杜念,楚槊多看他一眼便會多想一次,雖然殺了确實算便宜他,但路易斯更不願意留着他在楚槊心頭刮傷。何況如今他與楚槊已經在一起了,往事不可追,他們未來還有很長的日子。
杜念視線已經模糊不清了,他掙紮着一只手在空中抓了抓,努力的想要抓住什麽,卻什麽也沒抓住,借着這點力量,他努力牽扯脖子擡起了頭,看向路易斯。
有什麽冰涼的東西洞穿了他的心髒,因為渾身都在痛,那一瞬間杜念反而因為麻木什麽也沒察覺出來。他想要自己眼裏滿滿都是路易斯一個人的身影,可惜做不到,因為他跟楚槊正親密的靠在一起,自己的視線無法将他們分開。
……路易斯殿下……
他朝路易斯伸出手,而那只手,慢慢的散成了灰燼……
“嘭!”
杜久手一滑,不小心打碎了香水瓶,他盯着地上的碎片看了半響,最後無可奈何的把碎片以及心裏莫名的不安收拾幹淨了。改天再讓杜念送他幾瓶好了,杜久邊收拾邊想。
“還沒完啊。”亞爾維斯耷拉眼皮:“死了個純血,還得通知長老會,還有這裏……”亞爾維斯手指點了點:“奇異局會上來要賠款的吧。”
雖然他們找了偏遠的地方又拉了結界,但純血之間戰鬥打起來聲勢浩大,結界也破了幾回,地上被砸出了幾個大坑,從人類的視角來看還蠻可怕的。
路易斯:“那就把地拿下來,這片區建工廠還不錯。”
“唔,”亞爾維斯捂嘴一笑:“他們肯定會找托來跟你競标擡價,讓你高價當個冤大頭。”
“反正我們有的是錢怕什麽,”肯不耐煩的打斷他,“你們怎麽就沒人關心關心我?”
這次戰鬥肯挂彩最嚴重,現在身上還有部位的傷口太慘還在嘩啦啦流血,肯憤憤道:“路易斯屁事兒沒有,楚你怎麽就不關心關心我!”
楚槊施施然道:“因為他是我伴侶啊,你想要自己找一個去。”
亞爾維斯噗嗤嗤的笑,肯淩厲的視線把他一刮,亞爾維斯故意道:“幹嘛,別想,我倆是不可能的。”
肯難得同意:“那當然,像你這種懶貨沒懶死就不錯了,哪還有力氣溫柔的關心別人?”
亞爾維斯誠懇的說:“其實我在特別想殺人的時候,也不懶的,比如現在。”
楚槊在旁邊很不厚道的笑了,他笑得沒心沒肺,好像要把所有情緒都化在笑聲裏,克洛迪雅和艾倫的結局、杜念的背叛與死亡……他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路易斯把他往懷裏一帶,也沒攔着他,由他似哭似笑發洩一通,聲音低下去,這才咬着他的耳朵道:“你剛剛說我是你的什麽?”
楚槊眼角還紅着,背靠路易斯胸膛,裝聾道:“什麽?”
路易斯顯然沒打算放過他:“你說我是你的伴侶。”
楚槊動了動眼珠,突然拉過路易斯的手,将無名指整根放進嘴裏咬了一口,在指上留下一圈紅色的環狀印記,仿若戒指。
“太倉促了,就先用這個代替吧。”楚槊滿意的看着自己的傑作,笑嘻嘻扭頭在路易斯嘴角親了親:“剛才說的太唐突了,步驟沒對,現在補上,你要答應我的求婚嗎?”
亞爾維斯跟肯表示沒眼看,已經識趣的撤了。路易斯低頭盯着他泛紅的眼角看了看,輕輕親吻着,答非所問:“我在呢。”
“……喂喂我剛才問的是——”
“這步驟是不對,已經結婚了再求婚是什麽意思?你早就是我的了。”
楚槊一愣,然後被路易斯一把抱了起來。
“我們已經成家了。”他低頭看着楚槊,眸裏有千萬,眸裏有一人,“走,回家。”
楚槊膩在那眼神裏,想必一輩子是爬不出來,也不願意出來了。他彎彎嘴角,摟住了他脖子——
“好,我們回家。”
(正文完)
番外一
随着《嫌疑人》火遍大江南北, 衆人追劇追得熱火朝天,由永恒投資的電影《将》也被提名了電影節,一時間,楚槊的人氣跟身價坐了火箭, 幾何倍數往上飛。
那些坐等楚槊被雪藏的紛紛被慘痛打臉, 翹首盼着永恒笑話的,也被抽了個臉腫。人家該演戲演戲, 該賺錢賺錢, 閑暇之餘秀個恩愛撒波狗糧甜甜蜜蜜, 小日子過得非常滋潤。
有坐不住的想,竟然從外部不能打擊,那我們就尋找內部問題, 萬一能扒出“路大總裁的秘密情人”或者“楚槊與誰不可告人的秘密”諸如此類的緋聞,害怕自己的稿子擠不上頭條嗎?如此一來, 也能證明他倆并非什麽真愛, 到底不過嘩衆取寵罷了。
可路易斯私生活幹淨得挖不出什麽來也就罷了,楚槊可是混在泥潭子裏的啊,哪怕捕風捉影呢, 除了之前與冉筱那點兒事兒居然還真就扒不出來!而且他們發現,但凡有人耐不住寂寞敢亂寫,上一秒剛發出去, 下一秒主編就能接到電話趕緊哆哆嗦嗦删了, 自從有幾個出頭鳥試水後, 再沒人敢瞎編亂造了。
以前楚槊的微博除了配合官方, 自己更新的蠻少,現在進去翻,能被各種路易斯的單人照或者他倆合照霸屏,隔着屏幕都能嗅到戀愛的酸臭味,搞得自己周身都是黏噠噠的粉紅氣泡,狗糧用碗裝是不太夠了,起碼得拿盆兒。
楚槊微博上最新一條,是一張圖片,沒有配任何文字,但光圖片就能說明一切:兩只骨節分明,修長又白皙的手靠在一起,兩只手的無名指上,各有一枚銀晃晃的戒指。
下面評論也是非常有意思——
“今天照例感謝狗糧投喂,狗糧管飽,讓我遠離了吃土的日子。”
“日常打嗝,嗝!”
“哈哈哈哈別的地方都是日常打卡表白只有我楚畫風清新脫俗,都是來日常打嗝的哈哈哈!”
“我的天啦手控要升天了!這兩只手!啊啊啊舔爛屏幕!”
“我很想叫你一聲老公,可是我打不過你的老公,怎麽辦急在線等!”
“老公們!484結婚了!?”
“終于看到一個跟我關注一樣的,所以這是結婚了嗎是嗎?喜糖呢我要吃糖我還想看你倆婚禮照!”
楚槊跟路易斯舉動算得上驚世駭俗,除了日常表白的,也有來日常黑的,不過那些話很快就會被湮沒在祝福的浪潮裏,就沒被頂上去過,很難翻到。
楚槊的名字近來活躍在各個話題中,他因為出演《将》而被提名最佳男主,今年大家都在紛紛猜測各大獎項究竟花落誰家,最佳男主和最佳女主是其中讨論性最強的話題。
這部由永恒獨家出資拍攝的電影,無論資金還是制作團隊,再到演員陣容,全是豪華級別,連影帝費朗都來裏面客串,尚未播出就吸引了大量關注,電影播出後,可以說名利雙收,叫好又叫座。
雖然是個悲劇,不太符合時下輕松喜劇的潮流,哪怕黑子,都得承認它确實好看,當然,并不是說這部電影沒有缺點,缺點是有的,可一遍過下來,在你急着找缺點之前,就會先被電影深深的吸引住。将軍冤死和夫人自刎的鏡頭更是看得大家哭得稀裏嘩啦,再沒誰敢說楚槊只有顏沒有演技,《将》跟《嫌疑人》讓他在鏡頭前演技發揮得酣暢淋漓。
今晚就是決出最終結果的日子,影帝這個頭銜花落誰家楚槊不在乎,不過劇組的人自然全部是挺他的,《将》有多項提名,電影能獲獎參與者都與有榮焉,但影帝的名頭是個人的殊榮,競争壓力不小,大家都對楚槊獻上了祝福。
走完紅毯,楚槊在路易斯身邊坐了下來,劇組的人都很懂,路易斯不去集團席位而坐來這邊,當然是為了楚槊。他倆今天身着款式相近的西服,全場到處都是攝像機在動,他倆也不避諱,手很自然的擱在扶手上搭在一起,款式并不招搖的戒指反射着柔和的光暈,即平凡又耀眼。
來的時候楚槊碰見了杜久,他純粹是來捧場的,兩人只見面打招呼說了兩句客套話,便各自分開了。
經過奇異局的幹涉,在如今杜久的記憶中,他自小便叫這個名字,然後在孤兒院長大,吃着補助金一路完成學業進入了娛樂圈,為了往更高的地方爬,各種攀附。前些日子,他卻接到了一筆幾輩子都沒想過的財産,四方奔走查詢,最終只知道轉移這筆財産給他的人姓杜,是男是女是美是醜一概不知。
難道是我親生父母?杜久想,當初既然把他丢在孤兒院,現在又是什麽意思?不過錢不花白不花,反正是他的了,剩下的人生就是去逍遙也敗不完,他思考着怎麽跟李總和平分手,不料李總先一步主動退讓,一時間杜久人生順風順水得不可思議。
他本人對娛樂圈沒什麽執念,既然有了這麽大一筆錢,杜久想着要不要退圈,去休息一段日子,再看看未來怎麽走。想到未來的時候他略有些迷茫,不過很快歸結于對未知事物模糊的認知,并沒有放在心上。
他再也不記得自己努力想要做出一番事業給某人看,讓那人多看自己兩眼;也不會記得杜久這個名字,根本不是從一開始就伴随他的,而是某人念着詞,給他起了新名字。從此他的記憶中,也再沒有一個人,在大雨天朝渾身髒兮兮的他伸出手,對他道:“跟我走。”……他不會再記得自己的生命中曾經有個特殊的人,名字叫杜念。
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卻也絕了期。
主持人話音落下,屏幕上開始播放起了提名影片片段,一段段精彩的畫面呈現在衆人眼前,臺下人熟悉的面龐以不同的姿态為衆人演繹故事。
解一鳴這次也有幸被提名了最佳男主,他在大熒屏上一直沒什麽突破,這一次接着制作團隊的光沾了個提名,雖說不到宣布結果誰都可以期待,但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他側頭看了看楚槊在的位置,從這裏瞧過去只能略微看到他的側臉,解一鳴心裏微微嘆了口氣,收拾好心态,在攝像機掃過來的時候表情天衣無縫。
“那麽,最佳男主獎到底花落誰家,現在就是揭曉結果的時刻了!”
兩個主持人捧哏似的逗了起來,女主道:“诶怎麽辦好緊張!”男主持也附和,而頒獎嘉賓費朗也捧場逗趣:“诶诶行了啊,搞的我都不敢揭曉謎底了,我先自己看一看啊……哦!嗷!”
“诶您別一個人樂啊趕緊告訴大家好消息!”
費朗清了清嗓子:“很榮幸由我來宣布,最佳男主角金獎獲得者是——楚槊!”
場中音樂鼓舞奏響,大屏幕上回放着楚槊在《将》中的一幕幕精彩片段,全場掌聲雷動,攝像機捕捉到了新晉影帝,喜聞樂見的他上臺前要和身邊的人來個擁抱——于是當着全場以及攝像機另一頭所有觀衆的面,楚槊跟路易斯來了個大大的擁抱。
……無時無刻不在秀恩愛的狗男男!在場的單身人士就算好氣,也要面帶微笑鼓掌。
楚槊寵辱不驚的上臺,費朗感嘆道:“緣分啊,沒想到是我宣布你獲獎。”
楚槊拒不認親:“诶,當着我家屬的面呢別瞎說。”
臺下頓時哄笑。
“行吧,惹不起你家醋壇子。”費朗道:“趕緊的,有什麽獲獎感言說完麻溜的把舞臺讓出來。”
知道費朗和楚槊是朋友,他倆這相處模式還是把大家逗樂了。
楚槊先說了一通比較官方的話,把導演以及劇組其他人都照顧到位,最後他擡起手,在自己手指的戒指上烙下一吻,他擡起頭看向場中一處,攝像機捕捉他的表情,楚槊那一眼,穿透千年萬年,将人牢牢攥在他眼神裏。
也不知道屏幕前多少粉絲得醉死在這一眼裏……盡管楚槊看的不是他們。
“我有一個最感謝的人,我人生中最痛苦的時候、最幸福的時候,他都在我身邊,陪我度過了無數個日日夜夜,有他在的每一刻都是最重要的時光,當然今天他也在我身邊。”楚槊擡起自己帶着戒指的手:“所以獲獎的這一刻也是我重要的時光,非常榮幸今天能與在場的諸位還有電視機前的各位一起共渡這美好的夜晚!”
最後還不忘話鋒一轉把衆人帶進去,大家還能說什麽,只能微笑着看人家光明正大秀恩愛啊!
不過說實話哪怕厭同的人裏,也有佩服他倆真性情的,敢不畏俗世眼光,對所有的人宣布他們的戀情,向所有的人展示他們的幸福,這種勇氣以及把彼此作為全世界的靈魂伴侶,說實在讓許多人羨慕不已。
今晚過後,楚槊又多了個頭銜,該被稱為影帝了。
應付完外界的酒會,後半夜自己人的慶祝派對上衆人已經喝多,鬧了個群魔亂舞,費朗扯着衣領,以人形對天狼嚎了幾聲,吓得方圓幾十裏內的狗都瑟瑟發抖,一晚無犬吠。
巫拉拉喝多了也很瘋,歐洛屬于乖巧型,盯着酒瓶子一個勁兒傻笑,也不鬧,只是樂呵呵的笑,越醉越傻。費朗撒歡顯然還沒過瘾,大着舌頭道:“再喝!嗯?人呢……路易斯!楚槊!人呢!?我說你倆膩歪得有完沒完!趕緊滾出來陪我喝酒嗝!人呢!別是被我喝怕了吧哈哈哈!”
費朗嗓子嚎得恨不能穿破宅邸的結界,正在角落膩歪的兩人當然也聽見了,楚槊抹了抹嘴角:“走,去把他灌趴下,比比誰酒量大。”
今晚大家都喝了不少,他們三老怪物喝的還都是常人駕馭不了的陳年老酒,百年千年都有,楚槊在星空下低着頭坐在路易斯腿上,一雙眸子幾乎與滿天繁星融在一起,同樣的發亮。
路易斯湊上去輕輕啃着他下巴:“你不是已經醉了,嗯?”
“沒有,裝的。”楚槊用手指勾着他的發絲,“去不去?”
“去。”
路易斯起身,摟過他的腰,如果還醉得不夠,那就再添幾分醉意好了,至今楚槊還真沒怎麽醉過,難得今晚在費朗的撺掇下有了點影子,今晚要是見到了不一樣的楚槊……也不是不能對總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費朗和顏悅色一點。
路易斯舉着酒杯,笑得和煦。
番外二
那年杏花微雨, 馬蹄踏香,京城吹散細雨,在迷迷蒙蒙中蘇醒, 詩人吟詞嬌娘撲扇, 繁華盛景,但看此方, 似是天下太平。
路易斯敞着院門, 長袖拂過, 院中被雨打濕的石桌石椅瞬間幹燥,他在将軍府雖是閑人一個, 每日起得卻很早,嚴于律己,他既是将軍府的清客也是将軍的朋友,府裏上下對他都很客氣。
路易斯學了新的煮茶方式, 也不要人伺候,自己在小院裏烹茶, 前兩日府上剛得了江南新茶,夫人勻了他一些,路易斯有模有樣煮好了茶,給自己斟上一盞,還沒來得及嘗嘗什麽味兒,一個護衛急匆匆闖入了他院子裏。
路易斯無奈放下茶盞, 這人他認得, 小少爺楚槊的貼身護衛之一。
護衛是府上家将, 身手不是尋常護院可比,此時卻也跑得滿頭大汗上氣不接下氣,顧不上氣兒喘勻,急急忙忙道:“先、呼,先生,恕小人無理擅闖……少、少爺他……”
路易斯把茶遞給他,護衛牛飲一口氣喝幹,管它是甚滋味,嘴巴總算利索了些:“少爺他一大清早出了門,然後、然後……”
路易斯觀其神色,覺得并不是楚槊出了什麽差錯,因為護衛明顯是支支吾吾難以啓齒,最後他眼睛一閉心一橫,豁出去了:“少爺他進了青樓,小的等人勸不住他!”
饒是路易斯見多識廣,也不禁愣了愣。
楚槊才多大年紀?十歲!小屁孩兒毛都沒齊就敢往青樓裏鑽!平時上房揭瓦也就罷了,也是将軍不在府上,否則知道了還不得家法伺候打斷他的腿!
路易斯在府上是個閑人,他有什麽真本事別人不知道,但制服楚槊的本事還是有的。大家都很奇怪,楚槊這麽個上蹿下跳的混世小魔王,為何偏偏就聽這位番邦先生的話,在他面前楚槊多少要收斂些。
護衛抹了把冷汗:“我們沒敢告訴夫人,先生,您快去勸勸少爺吧,這、這叫什麽事兒啊!”
将軍治家嚴,可惜常年不在府上,夫人教子走順其自然的路線,弄出了這麽個小活驢少爺,沒人管得住。
路易斯覺得為了避免将軍歸家氣得親自清理門戶,他還是走一遭的好。
時下朝廷開放海運,各國往來通商,繁華的京城路上走着幾個番邦人不稀奇,不過路易斯過于高大英俊,還不到青樓門口,莺莺燕燕已經自己撲出來了。
“诶喲這位公子——咦?”
沒人看清路易斯怎麽動的身形,反正她們沒一個挨着了路易斯衣角,路易斯又冷又淡扔了銀子出去,徑直繞開這些人往裏走,那架勢怎麽看也不像是來尋歡作樂的。
“好姐姐,教教我嘛~”
“聲音很對,然後你要記得用上你這小臉兒,這可是你最大的武器,眼神,來來姐姐教你,這樣看——”
“诶喲對!我的小心肝兒诶!我保管你這樣看人沒人能拒絕你!”
“好姐姐,美人姐姐,再多教我幾招!”
路易斯尚未見人,已經聽到楚槊的聲音夾在在一片銀鈴般的笑聲中傳出,楚槊一口一個姐姐,本來小孩兒聲音就嫩,膩歪起來簡直能滴出水,他踏步上樓,就見楚槊一個小屁孩兒被一堆脂粉豔女圍在其中,正是他把姑娘們逗得花枝亂顫。
路易斯:“……”
作為男人,楚槊還挺有出息。
“诶呀,這位公子。”
姑娘們很快注意到了路易斯,本來想慣常招呼的,一碰到路易斯冰冷的眼神,吓得一退,愣是沒人敢上前了,楚槊拍拍衣服起身:“兄長。”
路易斯不鹹不淡道:“胡鬧什麽?”
“沒有胡鬧。”楚槊順手從旁邊一姑娘手中抽出一條香帕,對路易斯的問題不以為意,“我就來向姐姐們取取經,學幾招哄人的本事,也沒有亂來——我爹地厲害我還是知道的。”
在路易斯豐富的閱歷裏,楚槊也算得上個清奇的小孩兒。“哄人的本事學來做什麽?”他問。
“這你就別管了,反正不是用在你身上的。”
在姑娘們一片笑聲中楚槊聞了聞方才那方巾帕:“哇好香,姐姐哪裏來的?”
“嘿這可是姚記繡坊的新品,可貴重了,在京城貴族小姐夫人們之間頗為流行,我們這樣的人原本是用不上的,不過上次的恩客大方,我也能享享福。”
楚槊笑了:“姐姐何必妄自菲薄,我日後多來讨教讨教,姐姐們若肯賞臉教我,我必然也不會吝惜身外之物。”
路易斯眼角一抽,逛青樓,還想常來,敗家買妓女們的好……将軍怕不是得先打死兒子再親自去給列祖列宗謝罪。
當天路易斯是把楚槊拎回去了,不過隔日,他就發現楚槊鬼鬼祟祟摸出門,他以為臭小子沒死心,偷偷跟在後頭,卻發現他進了姚記的鋪子,把存了不少日子的錢拿出來買了一方香巾。
那條香巾被送到了将軍夫人手邊。
路易斯恍然,這小子,是想哄夫人開心。
兒子去青樓學手段哄娘親開心……也是非常別出心裁了。
路易斯自己都沒注意到,他盯着楚槊,不由自主的笑了。
他是楚将軍的朋友,不過于這世道,他一直當自己是個旁觀者,除了将軍與他有些情誼,他的夫人孩子還是這座将軍府,對他而言都淡薄得不行。但是楚槊這個孩子,随着他一天天長大,在路易斯眼中的色彩越來越濃厚,濃重到哪怕他不是将軍的兒子,路易斯也會覺得這個小鬼很有意思,能吸引他的注意。
細算起來,從楚槊出生開始,路易斯就看着他長大,在這之前,路易斯還從沒完整見證誰從出生開始到成長的經歷,楚槊是第一個,光是這個就決定了楚槊于他而言必然是特殊的存在。
路易斯發現楚槊的目的後,便不再攔着他去青樓。原本府中知情人士都盼着路易斯能讓楚槊改邪歸正,沒想到路易斯不但沒有把少爺從迷途上拉回來,反而自己也被帶進坑裏——路易斯居然跟着楚槊在青樓裏厮混!
衆人捶胸頓足,想路易斯這麽多年多冷冷清清一個人,這回小少爺闖禍也太大了,還把先生也帶壞了,将軍回來可怎麽辦喲!
楚槊一開始還挺警惕,後來見路易斯的态度,覺得自己心思多半被他看穿,可路易斯沒說破,他也樂得裝傻,心安理得在青樓取經,姑娘們總是笑:“看看你們,一大一小來青樓,一個要一壺茶在旁邊看整天的書,一個就知道學怎麽哄人,也不動個真章,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是在進學,哪裏是在逛青樓哦!”
“姐姐莫急,”楚槊眨眨眼:“等我長大嘛~”
楚槊學來的那些手段到底有沒有讓娘親開心已經不得而知,那些青樓的姑娘們也沒等到他來跟自己動真章。将軍府一夜之間付之一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