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楚槊清晨睜開眼睛的時候, 只覺得一陣怪異——他居然又睡着了。
這五天來他已經有三晚切切實實睡着, 就算他近來不知死活跟血咒開始互磕搞得身心俱疲, 卻克制着分寸,沒有出現特別重的痛苦,按理說不至于就讓身體疲憊到需要睡眠。
楚槊捂了捂嗓子,覺出了一絲渴意,吸血鬼口渴可不會想喝水, 他們只會想喝血。
楚槊心想:“貧血症?”
楚槊拿過巫拉拉新配的藥水,剛輕啜了一口, 面色頓時變得微妙起來。比起先前貼心的口味,新配的藥水味道得他真傳……有朝他做的菜方向發展的勢頭。
楚槊只是頓了頓,便慢慢喝完了藥水, 眉頭也不皺一下。
藥水中加了一定血液, 楚槊喝完便覺得嗓子裏那點渴意被壓了下去。他又用清水漱了幾次口, 把嘴裏味道去了,為待會兒的事做準備。
他跟血咒死磕了這麽多天, 正好檢驗一下效果。今天去劇組的時間是下午, 他有一上午的時間可以磨蹭……當然,絕不是說這件事要花完整上午的時間, 不過這事兒他一個人做不了,得有路易斯幫忙。
路總的上班時間很好把握, 但凡楚槊在家, 他就肯定不會去公司, 因此楚槊都不用提前打招呼, 也不用刻意找,只要他出房門待上一會兒,路易斯必然會出現在他面前或者假裝若無其事出現在他附近。
楚槊攤開劇本佯裝在沙發上琢磨演戲,果然五分鐘後路易斯在他對面沙發上落座,拿着一本書裝模作樣看起來。
劇本早就爛熟于心,上面的內容楚槊一個字也沒看進去,血咒随着他的心思蠢蠢欲動,楚槊盡量把旖念壓到最低,他裝模作樣的樣子可比路易斯敬業多了——起碼他有記得翻頁,路易斯手上的書打開就沒翻動過。
“路易斯。”楚槊若無其事合上劇本,“陪我對段戲吧。”
路易斯當然不會拒絕,把那本根本沒看進去的書丢到一邊:“好,我的臺詞是什麽?”
“沒有臺詞。”楚槊将劇本放在身旁,他一手在身側輕輕捏緊了,“跟我配段吻戲。”
路易斯一愣,随即臉色“唰”地黑了:“你有吻戲?”
聲音低沉似潭水,仿佛只要楚槊一點頭,這潭水就能卷起水龍柱直沖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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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槊卻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開口道:“沒有。”
路易斯表情凝固在臉上,錯愕緩緩綻開來,這次是真的怔住了。
劇本上沒有吻戲,他卻要和自己對吻戲,這是什麽意思?就算是再遲鈍的人也能察覺到過界的暧昧,何況路易斯自打開竅後就關注着楚槊任何舉動。但他尤不敢确定——他等得太久,敏感又小心翼翼,他輸不起。
路易斯覺得自己冰冷的血液都要沸騰起來,他強行壓下心裏的躁動,連聲音都有點走音卻渾然不覺。
“……你什麽意思?”
路易斯的眼神看過來時楚槊心頭發緊,血咒在他耳邊癡癡的笑,經過他精分一般的對待,血咒在他意識海裏幾乎割裂出了另一個自己的形象,伴随着疼痛跟他吵架,十分的欠揍。
“你就是不敢。”
“你怎麽知道我不敢?”
“那你說啊,有本事說啊。”
“有本事你別捂着我的嘴。”
血咒嘻嘻笑:“克洛迪雅的前車之鑒還在,死心吧你,永恒的愛不存在,得不到,以眷屬的身份你還可能永遠陪着他,要是變成愛人,遲早哪一天他膩了,你的下場就将跟克洛迪雅一樣!”
“哦不……”血咒道:“克洛迪雅尚能跟愛人同歸于盡,可你殺不了路易斯,只能被他殺咯。”
“閉嘴!”楚槊在血咒咯咯的笑聲中漠然道。
他心裏的活動外人當然不知道,他嘴上對路易斯說:“演還是不演?”
他沒有回答路易斯的問題,明明應該是口氣不太好的問句,他卻說出了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路易斯跟他對視半響,緩緩吐字:“演。”
楚槊動了動眉毛,伸手捧住了路易斯的臉,仿佛是糾結着朝哪裏下口一樣半天沒有下一步,而路易斯果真聽他的話一動不動,除了眼神絲毫沒有多餘的動作。
然而最讓楚槊受不了的就是他的眼神,楚槊只好得寸進尺要求:“閉眼。”
路易斯又深深看了他一眼,遂閉上雙眼。
“放開他,離他遠點快離他遠點!”
血咒的尖嘯聲夾雜着痛苦猛烈的席卷而來,偏偏血咒居然在路易斯面前把他所有痛苦淹沒在嗓子裏,讓他連痛呼都做不到,如果能叫出聲或者幹脆痛暈過去倒還省事兒,路易斯再怎樣也該察覺到不對,偏偏叫也叫不出聲,意識在尖銳的疼痛中從頭腦中破出來,該死的清晰,撐着他屹立不倒。
楚槊臉色瞬間被刷了一層白粉,捧着路易斯的手也開始顫抖起來。路易斯眼珠動了動,他感受到楚槊的顫抖,本來想睜開眼,但眼珠轉了兩圈後眼簾并沒有擡起,擡起的是路易斯的手。
——他将手輕輕覆蓋在了楚槊手上,溫柔卻堅定。
楚槊眼神動了動,臉上苦澀更深了。
老實說感受到楚槊的顫抖路易斯才是最緊張的,他誤讀了楚槊顫抖的意思,以為對方也是在緊張,是在猶豫是否下一個重大的決定,而這個決定顯然跟他倆息息相關,或者更準确一點說,跟他倆的感情密不可分。
如果楚槊終于決定踏出那一步……路易斯握着他的手又緊了緊。
好半響後,他卻發現楚槊的雙手卸了力,他閉着眼聽見楚槊有氣無力道:“不行。”
路易斯一顆心瞬間沉到谷底。
他倏地睜開眼,同時楚槊抽回了自己的雙手,在路易斯的痛苦尚未及眼底以前,楚槊拍了拍胸口,擡臉道:“你來。”
路易斯的心瞬間又被彈到雲霄。
這種直上直下過山車的玩法,如果他的心髒會跳動此刻只怕要炸,路易斯哭笑不得,但對送上門來的楚槊他沒有拒絕的道理。
雖然跟他想象中出入很大,但四舍五入,這可是楚槊主動邀請他接吻!不是渡血不是補力量,打着戳破的演戲旗號貨真價實的邀請!
哪怕楚槊還在猶豫還在适應,但無論如何他終于不是一味逃避了!
楚槊說完“你來”之後就後退半步閉上眼,閉上眼什麽也看不見,平複着心裏的思緒,盡量放空自己的腦袋,他垂在身側的手還有些微微顫抖,閉着眼看不清,其餘感官就會很明顯,當面部皮膚感知到路易斯手的時候,楚槊的心境再度被拔高。
他能感覺到路易斯慢慢靠近了,控制不住的期待與逃離的心思一股腦冒了出來,他不得不拉扯思維思考其他的事,以此降低心中的旖念、降低血咒帶來的負面效果。
他若是這時候逃了,指不定得把路易斯傷得多深。
閉着眼在黑暗裏也能感覺到慢慢靠近的臉,時間仿佛無限拉長,楚槊提着一顆心,等着意料之內的動作降臨,卻突然聽到在離自己極近的距離傳來路易斯的聲音:“你想我怎樣吻你?”
楚槊:“……”
他深吸一口氣:“根據你的感覺來。”
路易斯眸色幽深:“那麽提前跟你說一聲,我不客氣了。”
冰涼的唇瓣幹脆的貼了上來,楚槊在血咒的叫嚣聲中身體下意識要躲,不等他自己壓制動作,路易斯搶先一步扣住了他後腦勺,斷了他逃跑的路。
唇舌的舒适與身體的疼痛産生了強烈的反差,路易斯察覺到楚槊的緊繃跟顫抖,卻越發用了狠勁,不甘地、急切的想要證明,他一直對楚槊克制着自己的高傲與征服欲,但也總有情緒爆發的時候。
“夠、唔,夠了!”
楚槊猛地推開了路易斯,在疼痛中爆發出極大的力氣,路易斯不得不跟他分開,但眼睛裏顯然已經被激出危險的光彩,楚槊伸手擦了擦嘴角來不及咽下的津液,擦到了一抹鮮紅顏色——
是了,剛才因為疼痛跟焦灼,他咬破了路易斯的嘴。
細微的疼痛根本不算什麽,路易斯用拇指揩過唇瓣,傷口立馬消失,他将血味舔進嘴裏,目光卻還落在楚槊帶着血跡的嘴上,意猶未盡。
“感覺如何?”
他隐約覺得楚槊是在嘗試面對他們的感情,同時也在試探,試探楚槊自己對這份感情究竟能接受到什麽程度,所以提出跟他親吻,他想知道楚槊是否會意動,如果并非無動于衷,那麽就該意識到他們之間的情感可以進一步升華。
楚槊必須控制和忍耐,才能忍住不将指甲紮進肉裏,他揚起了一抹玩世不恭的笑:“還不錯。”
說着他晃了晃手上的血跡,不知說的是吻不錯,還是血的味道嘗起來不錯。
一如既往的插科打诨,撩完就跑。
路易斯:“那……”
“對手戲就演到這兒吧。”楚槊直起身,越過路易斯重新撈起劇本:“我再琢磨一下戲。”
路易斯簡直忍不住要把他的領子揪過來一次性來個痛快,是死是活給他個準話,他的手擡起又放下,骨節捏的咔咔作響,楚槊将劇本嘩啦啦扇風似的一翻,背對着他道:“琢磨一下剛才跟你的對手戲,感觸頗深。”
路易斯一愣。就這麽愣神的功夫,楚槊立馬竄回了房間,“啪嗒”一下利落的關上了門,獨留路易斯隔着門板,被他的話繞進迷宮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