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已經有幾百年不曾出現過龍的蹤跡了。不僅是龍,像是鳳凰和麒麟一類的神獸祥瑞也許久沒有現世過。
就像他們根本就是不曾出現過,只是憑空想象出來過的産物一樣。
季然在霜楚峰上,還睡不着的時候總是翻騰不安靜,這時候楊舒便會一邊拍着他的後背說他遇龍的故事。
說是遇龍也不過是那時候他剛入青霜門的時候,下山時候偶然看見青龍布雨而已。
凡人看不見青龍身影,但是楊舒已經一步脫離凡塵,只見天空中雲霧中青龍身軀翻滾,龍吟陣陣。想要仔細去看卻感覺刺目難忍。
“青龍布雨,難得一見。”當時楊闡負手而立,對着楊舒微微一笑說:“你且看好了。”
鯉魚躍龍門而化作龍,其實也不是直接化龍。而是先化作虺,經歷五百年再作蛟,又餘千年方才能夠化龍。
陳理這條懶散的鯉魚也不知道是造了哪門子福修,背後居然出現了龍鱗,便是化龍的第一步了。
換做以前楊舒也許還高興會,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不說化龍以後會發生什麽,化龍的雷劫估計陳理就挨不過去。
以前大能輩出,法寶靈氣遍地的時候,渡個雷劫也不算什麽大事。
但是現在靈氣稀薄就算了,哪裏還有那麽多法寶留下來。況且現在山頭都是人,哪裏有地方給陳理渡個雷劫?
怕是會先被凡人當做大型殺傷武器給抓走。
“跟你師父說了沒有?”楊舒問趴在那裏的陳理。
陳理點頭說:“說了,跟我媽也說了。”
季然走過去,問陳理說:“背後現在還癢嗎?”
陳理搖頭說:“現在鱗片長出來了,倒是什麽感覺都沒有了。就是後背的感覺比別處要敏感些。”
楊舒和蕭逸聲在外面的房間說話,留着季然陪着陳理在裏面說話。
楊舒有些煩躁,點了根煙夾在手指上但也沒吸幾口。
“倒也不必如此擔心,雷劫倒是有辦法,我齊雙閣還是能拿出幾件寶貝來的。”蕭逸聲也從桌上的煙盒裏抽出一根來,
楊舒彈了彈煙灰:“不是雷劫的關系,只是龍我都有幾百年沒見過了,那樣的東西...”他伸着手指指了指天上。
“……容不下。就算是他挨過去了,化了龍,難道這世間還有地方能容他下來。怕是直接化成一縷青煙了,哪裏是化什麽龍。”
陳理倒是趴在床上看着手機,什麽都不在乎的樣子。
他戳了幾下手機,看季然坐在一邊不說話,便說:“師嬸,你什麽時候和我師叔扯證啊?”
“扯證?”季然愣了一下,他倒是沒有想過這些事,這樣每日能看到楊舒,待在他身邊自己就很高興了。
陳理點點頭,手托着下巴說:“诶,還是扯個證的好。我師叔的單位還能發筆結婚補貼。萬一你們以後又要了孩子,還有小孩子的上學補貼。”
季然手摸了摸自己腕上的镯子,不說話。
這時候陳理瞧見了那個俗氣的金色镯子,歪了歪嘴巴說:“這是我小師叔送給您的?”
季然點頭。
“這個镯子我以前在庸醫的箱子裏看到過,能被他放在箱子裏的想來也是好東西。”陳理幹脆從床上坐了起來,盤着腿伸長脖子看了看說:“別看樣子俗氣,我師叔應該也是出了點血的。”
“我很喜歡,沒感覺俗氣。”季然笑了笑。
陳理看着他笑的樣子,心想難怪自己師叔兩百年心裏就念着這朵月季,還差點成了魔。
“您早點和師叔扯證擺酒席吧,晚些可能我就看不到了。”陳理抱着自己的腿晃了晃。
季然皺着眉毛說:“不會有事的。”
“我有事倒是沒什麽,就是放心不下我媽。她整日念叨我沒找對象,又想抱孫子之類的話。這下倒是真的找不了。”陳理想着自家娘親的模樣,垂着頭說:“要像我的那個死鬼老爹一樣,留我媽一個人在這裏……”
後面的話沒說完,陳理揉了揉臉,嘆息了一聲。
怎麽這個化龍的破事就攤自己身上了。
化屁的龍,陳理胸膛上一個大痣都沒有,就想當條老老實實的錦鯉,以後找條魚姑娘生一大窩孩子。沒什麽事還能怼兩下這個庸醫,等歲數到了尾巴一蹬,過個幾十年又是一條好魚。
這樣的魚生實在是最好不過了,可惜沒有機會給自己經歷。
在門外原本準備進門的兩個人聽完陳理說的話站在門外沒有動,又聽見陳理的聲音在門內響起:“诶,明天就去辭職。然後到處玩玩逛逛。指不定哪天就天上下來一道雷給我劈了。”
季然似乎在旁邊勸着他不要想那麽多,聲音低低的聽不是很清楚。
兩個又在門口站了一會,陳理的媽媽這時候過來了。
陳理趴在床上玩手機,見他媽來了一下就彈了起來。
但是今天他媽沒有因為他趴着玩手機就開口罵他,而是看了他很久沒說話。
又伸手摸了摸他背後的鱗片說:“我的兒.....”
陳理被他媽一喊,眼睛一下就模糊了,抱着他媽的腰說:“娘,我害怕。”
蕭逸聲站在門口看了一會,便關上了門,将房間留給了陳理和他娘。
“蕭醫生可還有什麽辦法嗎?”季然問。
蕭逸聲笑了一下,只說:“我就是個庸醫,有什麽辦法。”
再高明的醫生聖手,在天道面前不過都是庸醫而已。
楊舒将香煙盒收進口袋裏,對他說:“聽陳理說你們是去西王母那邊一趟之後,他身後的魚鱗就出現了。”
“不錯。”蕭逸聲點點頭:“西王母為了織女,将整個屋子都布置得靈氣很足。裏面還放上了蛟珠,怕是水汽帶着靈氣一沖,陳理的鱗片一下就長了出來。”
“原先他總說後背癢,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蕭逸聲點點頭。
季然似乎是想起來了什麽,突然說:“蕭醫生,織女并沒有生病。”
“我知道。”蕭逸聲将臉上的金邊眼鏡取下來,揉了揉額頭說:“裝病要挾她爹娘,這樣的事情也不是一般的兒女能做出來了。”
楊舒挑了挑眉,沒說什麽。
過了一會陳理媽媽開門出來了,她像是一下老了許多歲,眼睛也是紅的。
“陳姨。”楊舒站起來喚了一聲。
陳理媽媽應了一聲,坐在了沙發上。跟着陳理也走出來坐在她旁邊。
季然想不出話來安慰她,只問了蕭醫生給她倒了一杯熱茶。
“倒是也沒有什麽好怕的。”陳理媽媽摸了摸陳理的後背:“只大大方方迎着去了,才能知道會發生什麽。你說想去到處看看便去吧,娘在家裏等你。”
蕭逸聲皺了皺眉,陳理這個樣子還是老老實實待着最好的。
但是這句話卻說不出口。
又想起了那天憔悴焦急的西王母和東王公,大抵天下父母不過都是如此。
一旦談到孩子,便往日的原則自持都要靠邊。
蕭逸聲那日摔門而去,不過是他當面戳穿織女自己服毒自害之事,卻被西王母東王公二人質疑。
“我跟着陳理去吧,他身邊得要有個醫生郎中在。”蕭逸聲突然出聲。
“你齊雙閣的生意不做了?”陳理問。
蕭逸聲笑了笑說:“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再說我最近得罪了西王母和東王公,得要卷鋪蓋跑路了。”
季然和楊舒又待了一會,離開的時候迎面撞上了匆忙趕來的楊林。
“師兄。”
楊林面色也不是很好,見是自己師弟也慢着性子點頭說了幾句。
待到楊舒和季然上了車慢慢回家開,季然望着前面斑馬線走來走去的人說:“楊舒,我很害怕。”
“怕什麽?”楊舒問。
這幾天師兄不見了,陳理也突然就出了這個事情。季然總感覺心裏不安定,只緩緩說:“總感覺最近運氣不好,要驅驅邪祟才好。”
楊舒笑了一聲,說:“別怕,我在這裏。”
季然靠着車窗,想起陳理今天說過的話。
要去扯個結婚證嗎?但是季然覺得自己和楊舒根本就不需要那種虛招子一樣的東西。
見季然還是一臉不開心的樣子,楊舒出聲問:“我們在外面吃?我想吃那家港餐了。”
“好。”季然點點頭。
過了一會,季然又說:“楊舒,你要是有天出事了,我也不要一個人待這裏了。”
“亂說什麽呢?”楊舒伸手捏捏的耳朵。
“你可要好好待着,找着我轉世了再帶回來養大。”
季然看了他一眼說:“不是你說,一轉世就什麽都不一樣了嗎?”
“但是我想我每一世都是一樣。”楊舒看着季然笑着說:“一樣喜歡你。”
季然臉上一熱,轉回頭說:“綠燈亮了,快開車。”
渾人,淨說癡話。
在心裏罵了他幾句,聽見楊舒又哼着小調,原本心裏糟亂的心情也好了些。
季然想着,誰知道明天發生什麽,先把今日的飯吃完再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