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此後幾天，付人間有意避着唐念雙，他如臨大敵，幾乎是聽到唐念雙三個字就是下意識的蹙眉，反觀唐念雙吃好喝好，每天認真拍戲，無所謂淡淡然得很。
最近沒有去見她的日子裏，他好像終于恢複以前平淡如水的生活，但因為唐念雙是藝人的原因，再加上工作地點距離片場很近，付人間總能聽到一些關于她的消息。
譬如她之前的作品，譬如她一些捕風捉影的緋聞，譬如她那張走到哪裏都被奉在神壇之上的美貌。
付人間發覺身邊的人談起唐念雙總是很興奮，大多數人都很喜歡她，其中以研究所裏新進來的女實習生們最為突出，不少年輕男同事也被她清冷但不冷漠的性格俘獲，稱之為女神。
然而總有一個意外，這個意外便是付人間，大家習慣于他的寡淡冷清，他這人向來有些超脫，像已經看盡世間百态，心如止水，對工作之外的事都不太關心。
以往很多次工作之餘，同事們在一間休息室讨論時下熱點的時候，他總是坐在一邊做自己的事，久而久之，大家在讨論任何事時都不會避諱他。
考古研究小組裏，大家的話題在唐念雙身上翻來覆去無數次後，一名實習女學生興奮問出：“唐女神喜歡什麽樣的男人？”
付人間翻閱文獻的手微微一頓。
同事A：“我覺得應該是成熟穩重型。”
同事B：“我覺得不是，唐女神應該會喜歡風趣幽默型的，比如我這樣。”
嘁聲一片。
同事C：“我覺得唐女神應該會喜歡特別撩的那一款，否則怎麽能俘獲女神芳心？”
有不少人點頭贊同。
付人間翻過頁面，神情平淡。
同事D瞄了一眼付人間，用手擋着臉笑着說：“我覺得，不管唐女神喜歡哪一款，都不會喜歡付教授那一款的。”
所有人看向付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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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工作服的年輕男人端端正正的坐在自己辦公桌前，輪廓深邃英挺，容貌可稱得上芳心縱火犯，可行事作風跟個世外高人似的，對待女同事就差退避三尺了。
研究所裏不少同事都認為，付教授是來人間渡劫的，等他渡完劫就要飛升了。
這不，就連他的名字都叫“人間”，職業還是考古學家兼歷史系教授，興許真是哪個神仙轉世，普渡衆生來了。
一開始，付人間剛到所裏的時候，因為出衆的容貌氣質，不少女同事真情實感的追求過，可一來二去，都被他這冰塊一樣的心凍得退避三舍，如今只将他當做一位不食人間煙火的再世谪仙瞻仰，可不敢去攪動這位高嶺之花的凡心。
年輕姑娘們看着他這張俊臉，心裏無數次嘆氣，清心寡欲就算了，怎麽還是個一心想隐居的呢？
付人間擡起眼，漆黑的眸子淡淡掃過來，又回到手中的書上。
“你們，很閑？”
閑到去讨論一個女明星的喜好。
考古學家們當然都是很忙的，但是每天在片場見到唐念雙，還知道付教授和這位大明星互相認識以後，都覺得十分新奇，休息時間讨論一二，倒也無傷大雅，不過付人間發話，大家也不好意思再說下去。
研究所的同事漸漸走空，只剩下付人間，他看着桌上還沒做完的工作，有些靜不下心。
剛才大家說的話，他其實聽得一清二楚，竟也跟着思考，唐念雙喜歡什麽類型的男人。
反正不是他麽？
付人間忽然閉上眼，胡亂地揉了揉眉心。
唐念雙每天按部就班的拍攝，她在山上雖然可以上網，但是總歸沒有葉渲經常來回跑公司得到的消息多，最近發生的很多事情都是由葉渲轉述給她。
據說蘇蜜被劇組辭退之後曾經到唐念雙的公司嘉義傳媒鬧過事，究其原因是她私生女的秘密被韓明挖了出來。
蘇蜜與其母常年被那個十八線富商寵溺嬌慣無法無天，以為自己可以橫着走，結果卻被韓明收拾得服服帖帖。
她大鬧嘉義傳媒的事反被拍到網上成為所有人的笑柄，這個消息唐念雙也看到過。
當然，最高興的當然還是屬唐念雙的粉絲。
唐念雙和蘇蜜發生矛盾當天的視頻也越來越多被流傳到網上，關于她表演時的不專業和不嚴肅不僅受到觀衆的指責，還受到不少業界老演員的批評，而她拍戲時的反複NG片段更被當做笑料大肆傳播。
蘇蜜個人形象一落千丈，她公司與團隊的運作都不太成熟，沒把這件事很好解決，導致輿論愈發發酵得厲害，甚至還一度影響到陸以寒。
網傳蘇蜜是為了追星才空降到劇組，也因此，陸以寒為此事特意發了一個微博并@唐念雙道歉。
唐念雙簡單思索幾秒，轉發陸以寒的微博說了幾句模棱兩可的話，既沒有替陸以寒開脫，也沒有将過錯推到他和蘇蜜身上，只是就他的道歉，做出了一個回應，一個很官方的回應。
葉渲坐在小沙發上替她削蘋果：“你就是心太好，據說陸以寒知道蘇蜜到劇組的目地，既然知道就應該約束好身為粉絲蘇蜜的行為，要我說就應該狠狠的罵他們！”
唐念雙的角度和葉渲的角度不一樣，葉渲是護短，而唐念雙畢竟是一個女演員，身在演藝圈，有些表面工作還是要做。
淡淡笑了一下，唐念雙低頭看自己的劇本，随口問：“這次的女二號定了嗎？”
葉渲：“還沒定，導演組還在選人，據說有可能是咱們的對家之一，這次弄出這樣的風波，咱們這個戲備受矚目，吸了很大一波路人粉，而且女二號的人設也蠻不錯，很多小花都在争取。”
唐念生點了點頭，接過葉渲遞過來的蘋果咬一口：“公司挺忙的吧？”
葉渲說是：“都是蘇蜜給鬧的，你是沒見她去公司那陣仗，跟個潑婦有得一拼，又哭又嚎，簡直看呆我了。不過你也別管她的閑事了，咱們好好拍戲就成，這鳴翠山條件是有些艱苦，忍忍吧，去別的取景地兒就會好多了，等你這部戲播出後再飛升一個臺階，我看還有哪個小賤人敢碰瓷你！”
唐念雙忍不住笑了笑。
她如今的咖位比起剛出道那會兒，确實是突飛猛進。
唐念雙被稱為老天爺賞飯吃的一類型女演員，剛出道的時候就已經是很多人難以企及的巅峰。
後來因為她演技不太好，沉澱了一段時間去磨練，再次複出之後更是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爆紅程度，這在娛樂圈來說可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也因此找她合作的代言很多。
“今天也晚了，你都陪我這麽久了，先回去幫明哥處理事情吧，我在這兒拍戲什麽都好，你不用擔心。”
葉渲點頭：“行，我先回去，明天再來，有事找小旭和小袁。”
小旭和小袁都是她的小助理。
唐念雙點點頭。
付人間在附近山上勘察回來，經過片場時，身旁工作人員形色匆匆的從他身邊跑過，付人間淡淡看了眼，繼續往前走。
兩個工作人員說話的聲音傳來：“發生什麽事了？”
“聽說有人散步的時候不小心從小山坡摔下去了。”
“誰啊？”
另一人想了想，“還不太清楚，聽說是名女演員。”
但是劇組的女演員有好幾位，具體是誰也弄不清楚。
付人間卻擰緊眉，腳步忽然換了一個方向。
一向高冷沉着的付教授，竟然有一天會出現狀似焦急的神情，如果有人看到這一幕，應該會覺得不敢置信。
付人間先去唐念雙的休息室，她果然沒在裏面，他迅速轉身，朝着剛才發生小事故的地點找過去。
受傷的是一名劇組女配角。
付人間松了一口氣，不是唐念雙。
那她去了哪裏？
他想起之前那個銀杏林，找了過去。
穿過重重疊疊的樹木，付人間往深處尋找，在銀杏樹下的石凳上看到熟悉的人。
唐念雙仍舊素面朝天，垂眸看着懷中一本類似書本卻和書本有一些區別的東西，她在上面塗塗寫寫，神态很認真。
付人間沉下眼，快步走過去。
唐念雙感覺到一股濃重的壓迫感正在逼近，擡起頭，看到是他，勾起唇：“付教授。”
付人間扶起她雙肩，她被男人拉起來，他左右打量她身體，沉聲問：“怎麽樣，沒有哪裏不舒服吧？”
唐念雙笑笑：“付教授怎麽了？我很好。”
他放開手：“……沒事。”
唐念雙正缺人和自己對戲，恰好付人間的性格和她戲中的容臨上神有些相似之處，她正在研磨的這段戲是身為女妖的女主和男主決裂的片段。
唐念雙輕輕拽了拽他西服，付人間感覺到自己衣角被輕輕扯動，眼神移過去，唐念雙手指輕扯他衣服，像個小動物似的，輕輕的晃了晃，再看她的臉，一雙眼睛希冀的看着他。
付人間把自己衣服收回來，退步一步，“怎麽了？”
“付教授，你幫我對戲吧。”
“對戲？”
“對，很簡單的，你念這段臺詞，其他什麽都不用做，我來給反應。”
唐念雙踮起腳靠近他，幽幽淡淡的香飄過來，付人間眼神微暗，不動聲色再退後一步。
唐念雙無所謂他避讓的态度，用熒光筆畫給他看：“就是這一段，行嗎？”
付人間面色清冷。
唐念雙眼見他不準備答應，又想去拽他的衣服，他仿佛怕被她碰到，忙退避開：“可以。”
“謝謝。”
她把劇本給他：“你拿着念，臺詞我已經背熟了。”
付人間單手執劇本，低下眼睑看着劇本裏被她畫出來的一段話，面無表情的讀出來，“你我仙妖有別，你這孽障休想誘我入魔道，我們只能是敵人，成不了友人，更成不了愛人，你莫癡心妄想！”
付人間只顧低頭念臺詞，沒有注意唐念雙面部表情的變化，他臺詞念完，女妖沙啞哭腔傳來：“我為你放棄魔道休仙道，你視而不見！我為你忍氣吞聲，你視而不見！我為你遭受百道天雷，你也視而不見！我為你修為盡廢，你更視而不見！”
“你是這三界高高在上的容臨上神，我只是區區小妖，是我癡心妄想，可既然是我癡心妄想，你當初又何必待我不同？後來又一走了之，如今竟要取我性命！”
“好！好一個容臨上神！好一個僞君子！”
她眼中愛恨交織，淚落滿臉，風卷銀杏，吹得她鬥篷獵獵作響，像是下一刻就要乘風而起化作女妖殺來。
付人間怔怔盯着她淚眼，慢慢蹙起眉，忽然上前一步，将她抱進懷中。
還在戲中沒有走出來的唐念雙怔愣住。
付人間手掌輕拍她背：“不要哭。”
唐念雙輕笑：“付教授在做什麽？”
付人間拍她背的手就這麽僵住，徒然意識過來，他在做什麽？
他抱着的……是誰？
懷中的人仰起頭，還淚眼婆娑，嬌美問他：“付教授是入了戲，還是沒入戲？”
唐念雙眼角突然滾落一顆淚，是方才入戲時未落盡的淚。
付人間擡手替她拭去，讓那濕潤留在自己指腹，明明知道這個舉動是不合适的，還是不忍心看她落淚。
他往後退，不再看她眼睛。
“抱歉，唐小姐。”
唐念雙笑着擦掉眼角剩餘的濕潤，坐下來看着他：“付教授覺得，戲中的容臨上神做得對不對？”
他思考一瞬，搖頭：“不對。”
付人間不敢看她眼睛的樣子像極了被狐貍精調戲的書生。
唐念雙撐着下巴笑：“那你覺得他應該怎麽做？”
付人間極快的看她一眼，那雙方才還在哭的眼睛，此刻笑意盈盈的盯着他。
付人間盯着遠方，強迫自己靜下心，認真思考後說：“至少，不能讓一個女孩子哭。”
唐念雙怔住。
秋天的餘晖拉長付人間清冷的身影。
唐念雙在這一秒，在他身上體會到難得的溫柔，忍不住想，如果付人間願意愛人的話，那麽被他愛着的人，應該是很幸福才對吧。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第五問：付教授成功隐居了嗎？
答：沒有！不但沒有，還抱了我女鵝！
總結：不要臉，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