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茗周周

第14章

午夜夢回，一身汗水，一臉淚水。

我抱着被子坐在床邊，月光斜照在這個擁擠的空間，記得還是這間屋子的客廳，我的初吻，給了一個醉了的人，卻不料一切都已成空，用什麽也換不回曾經歡笑的時光了。

記起來，夢裏母親的溫柔笑容，那麽倔強堅強，她對着父親說，我永遠不會再回來。然後，小海恨恨的看着自己，狠心說着同樣的話，任我如何哀求也不肯回頭。

我的親生母親，在我沒滿九歲便離開這個家，她沒有告訴我為什麽，甚至連個交代也沒有就那麽徹底消失了。我不哭也不鬧地看着沒日沒夜瘋了一樣喝酒砸東西的爸爸，他真傻，媽媽一定會回來的，畢竟，我可是她最愛的茗茗啊。

但是，一天，兩天，一星期，半個月過去了，媽媽仍然沒有回來，終于那一次，爸爸提着一放學就站在門口等人的我扔到沙發上，兩眼通紅地沖着十分安靜的小男孩吼：“等什麽！你媽永遠、永遠、永遠都不會回來了！你這輩子都等不到——”他喊的那麽認真，那麽用力，我信了。因為這次他沒有喝酒，也沒有掉眼淚。

媽不會回來了，我知道這是我生命裏最沉重的一句話，以至于所有曾經的美好缤紛的夢想一下子變得如此蒼白。

從那一天開始，我不再跟夥伴玩，不再同和藹的老師親近，因為我怕，我怕別人會突然問：“周墨茗，你媽呢，她怎麽從不送你上學？”我很想對所有人說，我不需要任何人送我上學，我不需要任何人教我學習，也不想任何人無聊的關心，你們是如此的虛僞，我不要這種廉價的可憐！可能那段冰冷的生命裏，只有那個當我被一群小孩兒打倒在地時挺身而出拉着我憤怒回擊的意是唯一的溫暖吧！

一直以為再也不會有這種情緒，但當小海的身影消失在夢境裏時，絕望卻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我控制不了身體劇烈地顫抖，冰冷從腳底手心彌漫至全身。都走了，全都走了，為什麽這個世界如此無情，非要抛下我一個人呢？這麽孤獨，這麽冷，活着真的好難受啊！

或許是痛積攢了太多年，或許是太依賴小海，總之晴朗的天空轟然塌落，灰塵遮住了我沒有淚的雙眼。木然地從外面回來，手裏攥着一瓶高價購得的安眠藥，花了多少錢我不知道，走了多少路我不知道，跟誰說了什麽我不知道，我好像都好久沒上過課了吧，呵呵，有什麽關系呢，反正這一切都該結束了。

如果說母親的離開我還能堅強面對消極對抗的話，辛小海則是不能碰觸的傷，我不願再逃避，因為自己曾那麽真誠地接納喜歡一個人，他知我甚深，我卻傷害了那顆單純的心。既然是我錯過了，也就別說再見了吧。

不管最後審判是什麽，我都會接受，聽說自殺的人進不了天堂，會在地獄得到永生的懲罰和折磨。呵呵，真令人期待，不知道有沒有中外無數酷刑厲害呢？只是再也看不到意傻傻的笑容，還有小海深情的眸子了。心口一陣疼痛，想象別人在我的葬禮流淚的情景。真是虛僞的悲傷啊，虛僞又做作，我都快分不清真假了。周墨茗什麽時候需要看上眼那些不值錢的狗屁身份名譽，你們最好通通從我的視野滾蛋！這輩子我從沒欠過誰的，我得到的遠遠沒有失去的多，你們只教會了我怎麽從小冷漠的看待人情世故，你們知道嗎，當我躲在黑暗狹小的儲物間從門縫裏看到老爸身下那個醜态畢現的女人時，這個世界僅留的美好就全部沒有了，你們當我年紀小不懂事，可我明白，什麽叫偷情，什麽叫背叛，我的母親，是那麽驕傲，那麽自信，她努力着、拼了命去愛，可最後得到了什麽？不要跟我講什麽狗屁原諒，就算給自己找一千個理由，也不過是太監□□那塊遮羞布，裏面什麽都沒有！所謂的愛情，比****還肮髒。教什麽講文明懂禮貌，裝什麽翩翩貴公子，我是做到了，最後呢？身邊一個完整的朋友也沒有，一個可以全心交付的女人也沒有，連小海的愛也他媽的怕的要死，我能算一個男人嗎？或者，我還算一個活生生的人嗎？

這麽窩囊地活着，不如□□裸地死去吧！

用涼水沖了澡，穿着小海送回來的那套他穿過的衣服，我回想着短短一生中曾經擁有一小段一小段的美好時光，它們在我快二十年的生命裏，雖然那麽短暫，卻又那麽燦爛.....

夠了，足夠了，周墨茗也算活夠本了，下輩子再賺利息吧！含着淚吞下藥，吻了吻曾經被小海拉了無數次的指尖，也許一會兒就會有一顆流星劃過你的窗前，那就讓我再看一眼正在睡夢中你俊美的側臉吧！

黑夜來臨，我想像着進入沒有一切的虛空，那裏會不會有滿是鮮花和蝴蝶的草地，還是只有流着鮮血不甘而痛苦的靈魂呢？

【周墨茗，男，十九歲，漢族。死亡時間：-年-月-日 0：10 死亡原因：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