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逆轉危局
方明昊的話還未說完，原本對峙着的兩個人幾乎同時對着他怒吼着，前者憤怒，後者則帶着一絲不易覺察的嬌羞。
方明昊一見二人如此，只得雙手一攤道：“好，好，你們倆繼續，我走行了吧，我還得去監察隊看看呢，沒時間陪你們在這裏耗着！”
方明昊剛想提步離開，卻見趙依夢一把拉住了自己，冷聲對着自己說道：“你要走可以，先把李處長送走了你再走吧，我不招待了！”
趙依夢說完，也不管李尚武那難看到了極點的臉色，放開方明昊的胳膊，重新回到她的辦公桌前坐了下來，完全一副‘好走，不送’的架勢。
看的方明昊的眼皮一跳一跳的，他以前怎麽沒發現這丫頭的性格如此霸道可愛呢，眼角餘光瞄到一旁的李尚武幾乎被她氣的七竅生煙了，也就不好再火上澆油撩撥一把了，剛想尋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趕他走時，卻見魚蛋屁颠颠的從門外快步走了進來，快到他都忘了敲門了！
“頭兒……李處長！”魚蛋一擡頭才發現辦公室裏多出一個人來，而且氣氛着實詭異的很，愣神間，竟不知道是退出去還是繼續彙報工作了。
“你說。”方明昊卻絲毫不以為意，他李尚武既然賴着不走，他也不想多費口舌。再說了，自己辦公室已經被這家夥監聽了，他走不走，對于魚蛋要回報的工作情報也沒兩樣。
不過今天趙依夢小姐的行為，倒是真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雖然深得他心，但這丫頭卻愈發令人琢磨不透了……
“是的，頭兒，齊科長傳話過來，請你過去喝咖啡。”魚蛋盡職的報告着。
“傳話？”
“是的，科長說你辦公桌上的電話打不通。”魚蛋說到這裏還特意瞄了眼安放整齊的電話機，眼神中充滿了疑問。
方明昊聞言，看似不經意的看了一眼依然盯着趙依夢的李尚武，随即對着魚蛋說道：“哦，讓黨務調查科的通訊組過來将話線重新排一下，還有告訴齊科長，我馬上就到。”
“是！”魚蛋得令，趕緊腳底抹油，溜了。
方明昊看着辦公室再次剩下他們三個人，氣氛又慢慢開始凝固起來，他不禁郁悶的朝着李尚武的身前走了一步，語重心長的說道：“李處長，我看你也別糾結了，雖說你們訂過婚，可那場失敗的訂婚宴，引出了震驚國際的驚天血案。要我說，這兆頭就不好……”
“依夢，我承認，訂婚的事情我欠一個交代，合江碼頭的事情我也欠你一句道歉。我希望你能給我一次心平氣和說清楚一切的機會，而不是成天和這樣的人攪和在一起，平白壞了自己的名聲。”
“你……”
“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方明昊有一句話說的對極了，我們之間有過的，只是一場失敗的訂婚宴，至于我要和什麽樣的人攪和在一起，還真不需要你操心！”趙依夢說完這句話後，看也不看一眼李尚武，手直接朝着門邊一指，示意他離開。
好不容易放下姿态的李尚武，見她仍舊如此态度，遂冷着臉帶着滿身的冷冽氣息掉頭就走，再不多說一句話！
方明昊眼見戰争結束，心中暗暗下了一個結論，這兩人今天算是談崩了。正當收拾一下稍微有些淩亂的衣衫準備去見齊雲瑞時，趙依夢卻将目光冷冷的轉向了他。
方明昊一接受到她的眼神，心裏就開始禁不住的打顫，剛想提腳出門，身後卻響起了趙依夢清脆的嗓音，“你是說合生酒店血案是因為我的那場訂婚宴引發的？還說這兆頭不好？那你接下來的那一句是什麽？是不是要說我是個不祥的女人！”
“乖乖的，我說小姑奶奶，你夠了哦，再這樣下去可就不可愛了哦。”方明昊說完，對着再次被他激的紅了臉頰的趙依夢作了個鬼臉，然後也掉頭朝着辦公室外走去，一邊帥氣的揚着手，一邊頭也不回的對她說道：“你乖乖在這裏翻譯文件，等我回來我帶你去七弄喝咖啡，當然啦，還有巧克力蛋糕。”
趙依夢不難聽出方明昊說出‘巧克力’蛋糕時，那語氣裏的促狹意味，可她就是無法再像以往那般認真的生他的氣。趙依夢知道，很多事情正在一點一點的回到以前，回到那個還沒接到訂婚任務時他倆的狀态下……
可縱使如此又能如何呢，石油深鑽技術資料真的在方明昊的身上嗎？趙依夢環顧四周，最終将視線停留在方明昊辦公桌後面的那一排書架，曾有幾次，她進入辦公室內間時，方明昊皆斜靠在書架上手握一本書靜靜站在那裏。
可據趙依夢了解，方明昊并不是一個酷愛讀書的人，相對而言，他更喜歡出去泡酒吧舞廳這樣的聲色場所！
心思轉念間，趙依夢已經慢慢走到那一排書架前，開始慢慢順着書籍查看起來……
而此刻身在齊雲瑞辦公室裏的方明昊對此卻一無所察，他正和齊雲瑞面對面的坐在茶案前，聽着齊雲瑞一反常态的對着自己進行諸多贊揚。迄今為止，方明昊方才知道，這個齊雲瑞要若想誇獎一個人，那你要是心裏承受能力稍微低一點，估摸着還真受不住！
“崇禮啊，你說我怎麽就沒想到染指李雲星那家夥的監察隊呢！還是你這個‘混世魔王’腦筋動的快！”
聽着齊雲瑞高亢略帶幾分激昂的話語，方明昊端着茶杯的手還是抖了一下。
染指？混世魔王？
他擡頭看着顯然有些興奮過了頭兒齊雲瑞，在考慮要不要提醒其一二，畢竟隔牆有耳。
“崇禮呀，你聽我說，這次何組長竟然将管控物資監察隊的歸屬權，分了一半給我們黨務調查科，那你就抓住這次機會，将複興社這個錢罐子給一舉摔了！他媽的，也替我們報了上次鴉片被繳的一箭之仇！”
齊雲瑞說到這裏幾乎是咬牙切齒雙目泛紅了，可見上次李尚武的那一出手，真的是一刀生生捅在了齊雲瑞的心窩子上了，方明昊不敢相信，如果齊雲瑞知道合江碼頭的事情是我自己一手操控的，這個黨務調查科的頭把交椅會不會一槍斃了自己！
“我說的話，你聽到沒有！”久久沒有聽到方明昊回應的齊雲瑞，不禁眼睛一瞪，有些着急的對着他恨鐵不成鋼的繼續說道：“還是那句話，你就去破壞！可勁破壞！你放心，出了事我頂着！只要廢了複興社這個錢罐子就好！捅了我轉運站裏的鴉片，我讓他李雲星也嘗嘗這滋味！”
方明昊聞言，心中卻是冷笑不已，他可沒忘了上次與青幫的‘誘捕行動’失敗後，自己丢了八十萬兩的銀票，這齊雲瑞當時是何嘴臉，若是自己再信了他的話，那才是有病吧。不過這齊雲瑞的态度，倒是讓他更便于完成組織上交付的采購管控物資任務。
“科長放心吧，你知道的，破案偵察也許我不如那李尚武，但如說破壞拖後腿，那簡直就是我的特長啊！”
看着方明昊鬼頭鬼腦的嘴臉，齊雲瑞終于暢懷大笑起來道：“哈哈！所以說啊，底下的兄弟都暗中叫你“瘟神”，你以為這稱呼白來的啊！你這小子就是鬼點子多！”
瘟神？
方明昊聞言，嘴角抽了抽，禁不住端着茶杯，有些無語的看着面前志得意滿的齊雲瑞，吶吶的開口道：“科長能方便告訴我，這個‘瘟神’的稱號是哪個兄弟送給我的嗎？”
“啥？”齊雲瑞一愣，方才明白過來自己剛剛一時興起，都說了些什麽的時候，心中暗叫一聲不好，看着臉上陰晴不定的方明昊，他忙打着哈哈道：“嘿嘿，我說錯了，‘混世小魔王’是我們科裏對你的愛稱，至于那個‘瘟神’嘛，好像是密電處那幫家夥叫出來的，他們也是怕了你了，也只能叫叫這些子虛烏有的外號，過過嘴瘾吧，咱不理會就是了。不過，能讓那幫孫子有所忌憚，對我們來說，絕對是好事啊！來，喝茶，喝茶。”
方明昊眼見從齊雲瑞這裏問不出什麽來了，他将目光一轉便掃向了一直站在他身後的魚蛋身上，後者一個機靈打了個冷顫，随即将脊背挺得前所未有的筆直，眼睛更是目不斜視的直盯着天花板……
相對于方明昊被齊雲瑞叫去喝茶，并雲裏霧裏的被誇了一通，李尚武就沒有這麽幸運了，可以說李尚武自從直接跟方明昊杠上以後，他簡直就是災星附體般，黴運不斷，衰事不停了。
前一腳剛被趙依夢趕了出來，後一腳就被李雲星給請去了吃飯，與其說是吃飯，倒不如說是鴻門宴更為貼切，菜還沒上一個的時候，李雲星的臉色就已經拉了下來，口氣很是不快的直接對着李尚武說道：”李處長，我一直都覺得你是一個有才能有抱負的青年軍官，可我怎麽也沒想到，你竟然會同意讓方明昊入駐管控物資監察隊，不僅讓那個瘟神當了副隊長，甚至還被郭淮仁分了管控物資監察隊的歸屬權！你知不知道這到底意味着什麽！”
對于李雲星的質問，李尚武從一出辦公室就有了心裏準備，所謂管控物資監察隊，說白了，就是複興社趁着監察職責方便，暗中倒賣這些所謂管控物資牟取暴利。李尚武雖然一向不參與這些龌鹾的交易，但不代表他對此一無所知！
如今他親手将方明昊這個瘟神放進來，只怕李雲星是頭一個寝食難安為之頭疼的人，但，相比起這些，李尚武對此卻有自己的考量，沉吟一會，他終究還是開口說道：“社長，對于方明昊這個人，您真的覺得他這個時候申請進入管控物資監察隊，只是單純的為了給我們使絆子嗎？”
“那你以為呢！”李雲星一說到這裏，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端起手邊的酒杯就狠狠灌下去一口白酒，方才壓住了心中翻湧的怒氣，“你之前查獲了黨務調查科那麽大一批的鴉片，估計他齊雲瑞為了這件事沒少挨批，黨務調查科這次也定損失不少！這個方明昊主動申請進管控物資監察隊，你覺得他會是真心來幫忙的嗎？”
李尚武聞言一時也是不語，可自從上次監控方明昊發生合江碼頭事件後，他就隐隐約約覺得哪裏不對，可具體是哪裏不對，他又找不出方明昊的破綻之處。就如同這次的事情一般，身為資深情報人員，直覺察覺出方明昊定有所圖謀，絕不單單是為了給他們密電處添堵，方明昊絕不是這麽無聊且沒事找事的人！
“社長放心，我知道你擔心什麽，方明昊只要進入管控物資監察隊的範圍內，我會派人全程監視他的一舉一動，絕不讓他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來。”
聽聞李尚武如此保證，原本一肚子火的李雲星頓時不知道該如何發作下去，只得一杯接着一杯的白酒往肚子灌。方明昊來者不善，所有人都知道，可偏偏他們硬是拿他沒辦法，這才是令李雲星最為憋屈的地方！
“尚武，我只說一句，千萬不要小瞧了這個方明昊，也千萬不要小瞧了管控物資監察隊的最終歸屬權，我知道你一向不屑于這些地下交易金錢買賣，但這些交易只是我們複興社密電處的其中一項事務，你可以不參與其中，你可以安心查你的案子，但是切記不要攪了自己後路，懂了嗎？”
李雲星極少這般苦口婆心的教導李尚武，因為以前的複興社密電處他李雲星獨大，就算李尚武兩耳不聞窗外事，只顧查案搜情報就夠了。而今卻不同了，不僅有郭淮仁沈笑虎視眈眈的盯着，更是數次與黨務調查科撕破臉，今天甚至引來了方明昊那個瘟神橫插一腳，有些話，他不得不對李尚武說通透了，要不然後果将不堪設想！
李尚武聞言心中也是一怔，下意識的擡頭看向一臉肅色的李雲星，當他明白他的意思時，思量一二後，方才鄭重的點了點頭，說道：“社長放心吧，我想我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了。”
“那就好。”李雲星聞言，心中方才踏實不少，席間兩人雖仍舊寡言少語，卻也能勉強将這頓飯應付過去了。
而李尚武剛一離席，便第一時間回到聯合調查組大樓，他直接去找了郭淮仁，向郭淮仁提出書面申請，要求上海各大洋行配合他此次的管控物資監管行動，尤其是中共軍需清單的接收方鴻發洋行，當李尚武以此為由向郭淮仁提出要将趙依夢調到自己身邊時，郭淮仁難得一見的驚掉了下巴，他訝異的連聲确認道：“李處長是說讓趙小姐配合你們，哦，不對，是黨務調查科和複興社密電處共同進行的管控物資監察工作？”
“是的，組長。”李尚武根本無視郭淮仁和沈笑的驚訝，繼續說道：“中共軍需清單出自美國鴻發洋行這是不争的事實，如果我們想徹底管控住這些物資，從各大洋行的源頭上管控是最好方法。”
聽着李尚武的分析，郭淮仁慢慢陷入了深思中，軍需清單一事，組織上顯然是迫在眉睫不容耽誤了，可他如今不僅斷了與組織的聯絡，還将另一顆暗棋趙依夢給牽扯進進來了，軍需清單一事組織上到底進展到哪一步，又是哪批同志在負責，郭淮仁已然無從得知。可如今李尚武請調趙依夢，顯然讓他陷入了兩難的境地，方明昊本就是個刺頭，再加上李尚武，只怕心思單純的趙依夢應付不過來，反而露出破綻……
“其實我倒認為李處長對于請調趙小姐一事，不必過于執着了，如今管控物資監察隊，本就是是白處長和李處長的共同監管下，再說白處長那邊不是一直在跟進日本人的線索嗎，這是就算李處長提出請調申請，只怕人白處長也不會輕易放人不是？”
正當郭淮仁還在糾結着如何化解眼前的困局時，一直默不作聲，也很久沒有幹涉調查事宜的沈笑，卻在此刻突然開口說着這些。郭淮仁不禁将探究的目光轉向他，卻無意中發現對面的李尚武面色一白，雙拳也在不自覺的收緊，似是完全沒想到沈笑會突然偏向了方明昊……
而郭淮仁又何嘗不是如此感覺，他擡頭看着一臉高深莫測的沈笑，再次詢問道：“沈副組長真的如此覺得？”
“嗯，現在聯合調查組各項工作雖然都在進行着，可收效甚微，也可以說是幾乎沒什麽進展。反倒是各組員之間的關系已呈緊繃狀态，所以我不建議再有諸多不必要的作為，維持現狀反而對破案更有利。”
沈笑哪裏不知道郭淮仁的那點心機動作，他不就是想趁機離間他與李尚武的關系嗎，要知道，迄今為止在整個聯合調查組內唯有這個李尚武還算對他留有些許尊重，可惜最近沈笑已經死盯方明昊一段時間了，審時度勢之下，沈笑也無奈的發現，整個聯合調查組恐怕也只有那個瘟神才能牽制住郭淮仁，所以他不希望李尚武在這個時候對方明昊有諸多糾纏，這不但會擾了自己的調查，更會分散掉方明昊對郭淮仁的威脅性！
“也就是說沈笑更偏向于趙依夢配合方明昊，而不是配合你的得力幹将李處長？”郭淮仁眸色漸深，三言兩語間，大家都将對方的心思摸了個七八，遂也不再作無謂的糾纏，“那好，我同意李處長的請求，即時展開對各大洋行的管控，至于首當其沖的美國鴻發洋行，由于趙依夢曾是鴻發洋行的職員，那便由她和方明昊親自布控吧。”
郭淮仁話一說完就在手邊的文件上，洋洋灑灑的簽下了自己的大名，這一整個過程中，沒人再去注意李尚武的臉色，更沒人理會他的心情，這件由他提出的檔案，竟莫名的讓方明昊占了最大的便宜！
“你說什麽？”方明昊訝異的瞪大了眼睛，看着手中的文件，随即再一次盯着魚蛋問道：“聯合調查組讓我主導這次的管控物資布控行動？還是沈副組長強力推薦的？”
原本屁颠颠跑來報告‘喜訊’的魚蛋，一見方明昊這幅模樣，當即就有些蒙圈了，他禁不住呆了下，愣愣的回答道：“是啊，我聽何組長的辦公室秘書說的，據說當時李尚武氣的差點撅過去了，他原本是想将趙……小姐調去他們組，可誰知道偷雞不成蝕把米呢，竟然還丢了行動方案的主導權呢！”
方明昊聞言，視線也随着魚蛋的目光，看向實木屏風外趙依夢呆着的方向，可他心中的那股不安感卻愈加濃烈起來！
沈笑？那個除了對郭淮仁不逞多讓急言令色外，對其他人則完全一副好好先生，實則是一只地地道道的‘笑面虎’，滿腹心機手段更是陰狠毒辣的很。
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怎麽會在他剛剛插手管控物資監察隊的時候，如此堅決的做了自己的後盾？還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因為自己打臉了他曾經的得力幹将李尚武？
難道說……
沈笑如今也在暗中監察自己？甚至還對自己起了疑心？
方明昊不敢再往下想了，可顯然，他想利用監察管控物資的機會，暗中收羅消炎藥品的計劃恐怕是行不通了。
方明昊一籌莫展的放下手中的文件資料，相較于魚蛋的莫名興奮，誰也沒注意到外間的趙依夢也在此時陷入了深思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