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127.
裴應好起來後,就能分出心思來吃飛醋了。他不像江靳那般表現得直白明顯,但說起話來旁人多少都能聽出些酸溜溜的意思。
他敬佩且感激隋臻,也明白小師弟向來喜歡跟着大師兄,倒也不覺得荀枝成日地跟在隋臻身後有什麽。
當初在山上的時候,荀枝不也做過一段時間他的小尾巴嘛,沒什麽好羨慕的。
讓他看不慣的是那只叫荀宿的兇獸。
他都忍着沒和師弟同床,這位倒好,仗着自己不是人,每天夜裏都要縮在荀枝懷裏睡覺。
他把這事同隋臻說了,隋大師兄卻只是平靜道:“既然結了血契,那暫且也只能這樣由着它來了。”
裴應說:“這就是個小色胚,來占荀枝師弟便宜的。”
隋臻淡淡道:“不過是只妖獸罷了,又做不得什麽,還同它較勁不成?”
裴應也無可奈何,只好暗暗嘟囔道,這兇獸不應當姓荀,該姓江才是。
隋臻大半時日都在皇宮中的祭祀之處修靈,荀枝有時同他去皇宮裏周轉靈氣,有時則跟着裴應滿京城地跑。
唯一被留在山上修行的江靳寂寞得很,閑來無事就在樹上寫荀枝的名字,竟是在每棵樹上都留了筆墨的痕跡。
128.
裴師兄騎在馬上,繞着我轉了兩圈,說:“師弟不上來坐坐看麽?”
我很小心地搖搖頭,說:“會掉下來的。”
他彎着眼睛笑,下馬站到我身旁,說:“師弟同它說說,別讓它把你颠下來,它就會乖乖聽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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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想馬哪能聽懂我說話呢,但裴師兄一臉認真地看着我,我猶豫了一下,還是站到了那匹白馬前,問它:“你願意讓我坐上去麽?”
白馬呼出的氣息腥熱還帶着些幹茅草的味道,它看着我,龇了龇牙。
我湊過去,在它臉上親了一口。
裴師兄拉住我的衣袖,說:“師弟,你親它作甚麽?”
他擡手撫了撫我的唇,在我嘴邊吻了一下,說:“馬就算了,往後別亂親別人。”
這匹馬果真很乖。我騎在它身上,裴師兄牽着繩子,慢慢地沿着河畔往前走。他給我買了驢打滾,給我講京城哪裏有賣孩子玩具的,哪裏有賣山水畫的,都很有意思。
我坐在茶水鋪子裏,拿着畫着蟲魚的圓扇子,同裴師兄說:“師兄,人間真好呀。”
裴師兄搖着折扇,也微微地笑,說:“興許是好的吧。”
我說:“剛剛聽到戲臺上有人在唱裴大将軍,好多人都敬佩他呀。”
“人心真是有意思……”裴師兄說着,忽的另起了話頭對我說,“師弟尋常多笑笑,師兄喜歡看你笑。”
端上來的醬鴨子香氣四溢,我咬了口鴨腿,口齒不清地對裴師兄說:“師兄也要多笑笑。”
裴師兄看着我,他眼中不知為何又浮上了一層淺淺的水光。
我以為我又說錯了甚麽,方才慌慌忙忙地把醬鴨腿放下來,要出聲去安慰他時,他就開口對我說:“靈修說是遠離凡世,但師弟這般就很好了。”
129.
小裴應坐在松樹下埋那塊娘替他求來的長命鎖時,山風吹來,溝壑中回蕩着悠長的鳥鳴。他的眼淚落下來,落在深色的土壤裏。
師父讓他去想,人間道是有情還是無情。
他那時說,靈修不沾人間煙火氣,自然是偏着無情。
荀枝跟在他身後,小聲問他是不是哭了。
他少年時極好面子,明知荀枝是關心他,卻反過來兇巴巴地說:“誰哭了?哪個像你這只小豬,整日都哭哭啼啼的。”
荀枝唔了聲,稚嫩的臉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色,不再說話,只抓着他的衣袖跟着走。
過了一會,荀枝又說:“裴師兄,我摘了好多棗子,全都送給你。”
小裴應說:“誰要你的棗子,自己吃去。”
荀師弟垂下頭,很失落的模樣。
小裴應心裏咯噔一下,還是撇過臉,說:“罷了,你非得要送的話,我收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