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123.
荀枝與裴應到院中時,隋臻正在端坐在石桌旁中,靜默無聲地看着水缸裏落下的梅花。
他本就生得清俊,溫潤的眉眼間既是悲憫也是淡然,一身道服更是襯得他仙風道骨。
他聽到師弟二人的腳步聲,便擡起了頭。
裴應說:“隋臻,自損道行來掐龍脈這種事,大約也只有你會做了。”
“不過是幾年道行。”比起師弟們,隋臻倒真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連說話都是不緊不慢的,“在山裏多待幾年。又有什麽不好。”
124.
初春冰雪消融,岸邊的柳樹已生了細細的新枝。
我咬了口糯米糕,坐在隋師兄身旁看他垂釣。他說近日來也無事,不如在人間留些時日,也算是陪裴師兄一起修完道再回去。
“隋師兄,”我小聲地問,“天雷劈下來……會不會很痛呀?”
隋師兄說:“不會。”
過了一會,他收杆看向我,說:“最多也就是難受些時日。”
隋師兄元神化出來是蓮花模樣,原本應當盛放的,但附在樹上時被天雷劈得只剩幾片花瓣,如今又縮成了一個小小的花苞。
我想元神受損是極痛苦的,可隋師兄卻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好像那只是件無關痛癢的小事。
他看我皺着臉,溫和地笑了笑,又說:“回去再多修煉些時日就是,很快便好了,阿枝不必難過。再者講……裴應能高興起來,就不會再對人間之事耿耿于懷了。”
我捧着師兄的元神,心中有些酸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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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祿山中出了事,向來都是隋師兄出面擺平的。
若是我能像他那般厲害,就不用他總來保護我們了。
“阿枝,”隋師兄問我,“在想什麽?”
我說:“我要是能像師兄那樣厲害就好了。”
隋師兄說:“厲害未必是好事。阿枝像現在這般便好。”
他語氣溫和,像是日光下潺潺的流水。
我垂着頭,說:“我也想保護師兄,不想做師兄的累贅。”
隋師兄說:“不是累贅。”
他輕輕地嘆了聲,又道:“人……重情重義是為先,阿枝,你做得很好了。”
“師兄,”我問,“人間的情愛,就像風月一般麽?”
隋師兄說:“何人同你講的?”
我說:“是青雀門的大弟子告訴我的。”
隋師兄動了動唇,眉毛微微地挑了一下,頓了好一會才出聲,道:“他說的不無道理,卻也不能說是對的。”
我說:“哪裏不對呢?”
隋師兄說:“或有缥缈如風月,或有堅定如磐石。情愛二字,不能輕易下定論。”
他看着我,溫熱的掌心虛虛地貼着我的兩只手的手背。
含苞的蓮花在我手中靜靜地轉着。
我耳根有些發熱,覺得胸膛中有什麽東西在一下一下地震着。隋師兄的眼睛裏映着我的模樣,他從前未曾用過這種目光看我,我既想低頭回避,又覺得自己仿佛沉在了他的雙眸裏
他說:“阿枝,愛一個人,便不要如風月。”
我點頭。
他朝我微微地笑,眸中的潭水又晃動起來,說:“不論他人如何,師兄會一直等你……等你厲害起來,保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