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日子像潮水一樣,該漲潮的時候總歸是要漲潮,很快捆綁在黃少天名字後頭的就不再是“同性戀”、“緋聞”等等這些詞彙了,變成了電影《忽夢少年時》,以及正在熱播的《第二個世界》,娛樂圈的新聞來得快去得也快,每個人在無邊的信息浪潮之中走走停停,而就在這樣的時間流逝裏,春節很快來臨。
對于黃少天來說,春節唯一的好處就是可以早點停工回家,《第二個世界》殺青,收視率創下了同時段的新高,對于黃少天來說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這證明了在新形态的電視平臺上,打破傳統的形式并非就是寸步難行,對周播劇的形式來說是一個極大的利好消息,對于黃少天自己來說,也算是既提升了知名度,也打破了《白玉老虎》帶給他的固化熒屏形象,百利而無一害。
緋聞的事情一晃眼就過去一個多月了,就連喻文州的生日他們也是異國兩地,匆匆打了一個電話就算是慶祝了。喻文州在德國不萊梅準備注冊成立個人品牌,而黃少天被葉修揪着衣領一腳踹進了《忽夢少年時》的劇組,每天在大山裏拍戲苦不堪言,G市這個時候也零下了,他還要穿着個薄薄的襯衫站在室外念着臺詞,每一場戲下來都凍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裹上大衣之後拼命地打噴嚏。
工作間隙偶爾可以背着葉修大魔王悄悄給喻文州打個電話,兩個人時差正好的晝夜颠倒,無比銷魂,電話一般不能太長,三言兩語,确定對方還活着,已經是萬幸了。林敬言來大山裏探班方銳總不忘了給黃少天也帶上一份,被方銳稱之為“關愛異地大齡未婚男青年”的三下鄉送溫暖活動。
“謝謝林大大!”黃少天喝完了林敬言送來的排骨湯,舔了舔嘴角,“啊不對,現在是林老師了。”
張新傑已經确定退出娛樂圈轉戰幕後了,林敬言也就辭去了霸圖的工作,別出心裁地去大學的新聞傳媒專業做了老師,被黃少天這麽一說,林敬言推了推眼鏡笑了,還真的特別像是個老師。
方銳推了黃少天一把:“還沒上崗呢好嗎……行了行了,早點回家去吧。”
“你們為什麽都不邀請我去你們家過年?”黃少天一邊穿衣服一邊氣憤地問道,“張佳樂在柏林也就算了……”
“軒哥和吳羽策也在柏林,”方銳非常哀怨地看着黃少天,“孫哲平得獎了,他倆去自助游了。”
黃少天:“……想問天問大地,或者問問我自己。”
方銳繼續哀怨地看着黃少天:“如果不是你在這裏拍戲,現在,我,和林大大,我們應該漫步在柏林的大街上唱着黃梅戲,所以……”
黃少天一口咬定:“都他媽賴孫哲平!”
“行了,趕緊回去吧,”方銳擡手看了看表,“可憐的天天,孤獨的春節,我都要為你潸然淚下了……好了,我和老林先走了,再見,我們要回家了。”
“嗯,”林敬言也點點頭,“我們先走了。”
“再見。”方銳把手揮得像招財貓一樣,氣得黃少天簡直想踹他一腳。不過考慮方銳這一身溜光水滑的造型,估計是要锲而不舍地搞定林大大的父母去了,黃少天心一軟,揮揮手示意他趕緊滾。
換完了衣服走出更衣室,正好撞見蘇沐橙和一個長得和她特別像的男人走在一起,黃少天怎麽看也不認識,尴尬地吐了吐舌頭,心想該不會是撞到了蘇女神的男朋友吧?結果蘇沐橙大大方方地走過來給他介紹,說這是他哥哥,黃少天這才長出一口氣,這才是正确的打開方式,不然這夫妻相也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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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沐橙的哥哥穿了一件黑色的外套戴着耳機,雙手插在外套的兜裏,正在百無聊賴地四處看着片場,他脖子上挂着蘇沐橙的圍巾,看上去有點滑稽。
“新年快樂!”蘇沐橙顯然心情非常好,走過來和黃少天擁抱。
“新年快樂!”黃少天回抱她,然後順手幫蘇沐橙把外套的領子整了一下,他剛剛放下手,一擡頭突然發現蘇沐橙的哥哥在用一種苦大仇深的表情看着他,簡直要把他生吞活剝了,黃少天趕緊把手背過去,表示自己是一個良家少男,從來沒有非分之想。
走到停車的地方又看到了葉修和他的弟弟,黃少天第一次感慨自己為什麽沒有兄弟姐妹,被方銳和林敬言秀恩愛閃瞎眼也就算了,還要被兩對兄弟姐妹閃,真是流年不利。葉秋坐在駕駛的位子在和葉修拌嘴,黃少天沒聽清葉修是說了什麽,反正葉秋就一直在嘟囔,最後嘟囔完了啪一巴掌拍在葉修大腿上,打得葉修直叫喚。
“葉導葉導,呼叫葉導。”黃少天敲了敲車窗,葉修過了一會兒緩緩拉下車窗,一臉的冷豔高貴。
“沒事,新年快樂。”黃少天站在車門外,給葉修來了個飛吻。
葉修:“……”
葉秋反應過來,發現面前站的是黃少天,突然掏出來個本子遞了過去,整個人撲在葉修身上,隔着千山萬水問黃少天要簽名,黃少天哈哈大笑,接過來龍飛鳳舞地簽了,葉修的臉都要綠了。
“拿來,”葉修對葉秋說,“我也給你簽一個。”
“不要。”葉秋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樣,表達了強烈的拒絕。
“讓我簽一個,”葉修說,“快點,我的簽名很值錢的。”
葉秋沉默地看着葉修,表情十分痛苦,然後他突然一腳油門踩下去,葉修的頭咣當一下磕在座椅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黃少天站在原地,差點笑得背過氣去。
今天是除夕,明天就是大年初一,所有人都要回家過年,所以上午補了一個小片段之後,片場的人大部分都走光了,剩下的都是拍攝基地的人在打掃衛生,黃少天回去自己的常用更衣室把粉絲探班送來的一大堆零食拿出來,逢人就送,全都送完了之後無所事事地在片場走了一圈。
《忽夢少年時》由于是一部上個世紀60年代的片子,在村子裏建了一個小小的高臺,大概有半人高那樣,下午的時候陽光還算明媚,黃少天跳上臺子,居高臨下地四處看,可是四下空曠,一個人都沒有,遠處可以聽見零星的爆竹聲,按着習俗,有的人家這個時候吃飯之前要放鞭炮了。
進了娛樂圈之後就變得非常非常忙,從前還是會每個年都和魏老大一起過,可是現在實在是折騰不起了,“年”的概念變得越來越淡薄,倒不是說心裏不想,而是團聚對于黃少天來說,變成了一個越來越困難的事情。沒紅之前要努力拍戲,紅了之後更是忙得不可開交,掰着手指頭算算,已經一個月沒有見到喻文州了。
原本以為分離是難以忍耐的,可是現在想想,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沒事的時候确實會滿腦子都想着喻文州,可是忙起來就四腳朝天哪有時間傷春悲秋,既沒有呼天搶地也沒有涕泗橫流……說着黃少天就重重地打了個噴嚏。
“誰想你了?還是你想誰了?”
黃少天猛地一回頭,突然就看到了喻文州站在他身後的平地上,他微笑地看着黃少天,沖他張開手臂。
“下來吧,站那麽高,不冷嗎?”
黃少天一時間有點恍惚,他走到高臺的邊沿向下打量喻文州,然後撲通一聲跳下來,正好撲在喻文州懷裏。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少天。”
喻文州的突然出現簡直酷似天兵天将下凡,黃少天本來是不想太早回家,所以才一個人在片場轉悠着不肯走,家裏實在是過于冷清了,方銳雖然定期會叫人去收拾家裏,但是總歸是不經常有人住,顯得沒有人味,可是現在不一樣了,有了喻文州就什麽都有了。
“你怎麽突然就回來了,一點預兆都沒有……”黃少天說。
“回家過年,這不是習俗嗎?”喻文州掏出鑰匙打開門,“等下不要太吃驚。”
黃少天:“???”
門打開,喻文州站在玄關處沖屋裏拍拍手,一只可愛的小柯基沖他跑過來,黃少天站在門口還沒有反應來,就被柯基一下子撲住了。
“啊……”黃少天彎下腰把小狗抱起來,一臉震驚地看着喻文州,“你養了一只還不夠,還要養兩只?”
“挺可愛的,”喻文州笑,“難道不是嗎?”
小柯基十分之萌,小短腿,圓圓的屁股還有小短尾巴,外面在放爆竹,柯基在黃少天的懷裏吓得一蹦一跳的,惹得兩個人哈哈大笑。
“過來搭把手。”喻文州手裏拿着對聯,招呼黃少天。
外面的門上要貼,屋裏的也要貼,黃少天恨不得把滿屋子都貼上紅色的“福”字,再把電視打開折騰出來點聲響,這樣看起來就會無比喜慶熱鬧。在貼完了對聯貼橫批的時候,黃少天太過用力展示身高,蹦起來撞到了腦袋,在額頭處磕了一個紅紅的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黃少天指着自己的額頭,對着鏡子傻笑。
“揉揉。”喻文州走過來,伸手給他揉了揉額頭。
“你還記得嗎?”黃少天看着鏡子裏的兩個人,“去年,對,是去年的事情了,我腦袋後面劃了一道口子……”
“記得。”喻文州說,“你要送我禮物,然後把禮物放在了保安的收發室。”
“你正好回來碰見我了,”黃少天說,“我們一起去小區裏的診所處理了一下,我還記得因為這個,頭上戴不了發套,所以放了一個導演的鴿子,沒辦法給他補戲了。”
“一年了。”喻文州似是在感嘆。
“才一年,”黃少天咧嘴笑了,“還有很多很多年,喻文州你不是還給我念過一首詩叫當你老了,現在距離老了還有很久很久。”
“對,還有很久很久。”
春節一過,對于很多人來說又是新的開始,黃少天一頭紮進劇組,開始心無旁骛地拍攝《忽夢少年時》,喻文州也又回到了德國,開始籌備個人品牌Ewig的建立。對于喻文州來說,原來就着時裝周契機做好的諸多準備一口氣全部推翻,所有都要重新再來,不過對于他來說,這遠遠算不上事,好事多磨,遲一點并不會怎樣,他想做的事情,只有主觀上想要放棄的,從來不會有被迫放手的。黃少天先前還打電話來問兩句,後來怕喻文州壓力太大就幹脆對這個話題避而不談,然而沒想到,《忽夢少年時》才拍了一半,喻文州就把一切都搞定了。
“我這一次肯定不會失約的。”喻文州在電話那頭輕聲笑了。
“我也不會的。”黃少天挑了挑眉。
《忽夢少年時》講述了一個叫做胡文的少年天馬行空的想象,與其說是腦洞大開,還不如是說他的大腦浩瀚如宇宙,在思想閉塞和認知受到束縛的年代如同格格不入的怪物,他被世人所嫌棄,被政治思想的管制所迫害,但是他仍然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少年胡文看了很多很有趣的書,各種傳奇和神話故事,以及很多西方的魔幻故事,他做了一個夢,在夢裏,葉修運用了魔幻現實主義的手法,一層一層地推進,一個夢境中套另一個夢境,當你以為這已經是現實的時候,總在最後發現這仍然是假想,時間順序不斷推進,最後回到現實,在經歷了無數的人生和無數不同的世界後,剎那之間,青絲變成了白發,胡文突然變成了一個老人,他在這樣的時間和空間的旅行中付出了自己的青春,而他認識的人還是年輕時候的模樣。
他遇到了少年時的自己,小胡文學習很認真,但是胡文覺得自己是雜書看得太多,走不出來了,他不想讓他經歷自己的悲劇,故意阻撓他,不讓他接觸書籍,但是這是無法阻撓的,小胡文知道自己會變老,會失去青春,但是他終究還是選擇做了那個夢,他在夢裏看到了年老的自己,他對老了的自己說:我們終究會走向那條自由之路。
這是一部看上去非常有畫面吸引力的故事,同時也是一個環環相扣,讓人出其不意的故事,葉修在畫面的運用上臻于化境,每一層夢境環環相套,總能在徹底說服你之後猛然反轉,劇情絕不滞澀,有理有據,絕非空中樓閣,這樣的劇情極大地刺激了黃少天,他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樣的一部電影,自己能演繹這樣的角色。導演和演員的刺激與反刺激,讓整個劇組每天都陷入雞血狀态,尤其是在方世鏡這樣的老戲骨加盟後,張新傑這樣的影帝級別的演員也粉墨登場,劇組每天都處于藝術思想的終極碰撞之中,火花四濺,激烈得堪比犯罪現場,最後的勝利者當然是葉修,忽夢的成片粗剪出來的時候他自己也沒有想到,呈現在他面前是這樣一部影片,比他之前所想象得要好上無數倍,驚喜都不足以形容,唯有驚豔二字。
在小胡文走入夢境的那一個瞬間,呈現出來的畫面上,黃少天的目光純粹而又清澈,他張開雙臂,擁抱整個永無止息的夢境,擁抱整個無盡天地。
忽夢少年時。
每個人都在路上不顧一切追逐自己想要的東西,無論是追求什麽,奔跑永無止息。所有的束縛都無法阻攔,哪怕我們知道後果,也會不顧一切。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太長久的蟄伏,太漫長的等待,終于在這一刻開花,《忽夢少年時》二月開機,五月正式殺青,六月初正式準備上映。
藍雨的宣發鋪天蓋地,15支多角度預告片,超過300張海報展示,還有無處不見的平面投放,地鐵、商場、公交站,幾乎全部被這部電影的宣傳占領,黃少天扮演的胡文手裏拿着一本山海經古卷怔怔地看着鏡頭的畫面成為主打海報,在他的眼眸裏,放大後可見浩淼的星空、奔流的大海還有人山人海。天地方寸,盡在其中。這場宣發如同一場盛宴,如同一場聲勢浩大的浪潮,瞬間席卷所有人的視線。
《忽夢少年時》的首映式,黃少天穿了一件深咖啡色的西裝,俏皮地打了一個領結,看上去穩重又不失活力,葉修、蘇沐橙、張新傑、方世鏡一同亮相,這部本來因為題材和劇情受到關注的電影,瞬間又被讨論起了“顏值爆表”這個話題。宣傳的爆料點總是有很多,有符合觀衆品味的,也有迎合藝術水準的,葉修總是有辦法滿足所有人的要求。
黃少天真正意義上的第一部 電影終于即将登上大熒幕,距離《碎山河》的事情,整整過去了八個月。
醉雪宜晚,遲些來,并不是壞事。
大幕拉起,全劇終。漆黑的屏幕上浮現字幕,先是出現導演葉修的名字,繼而出現主演黃少天和蘇沐橙的名字,接着是客串的方世鏡和張新傑以及其他演職人員的名字,在最後的最後,特別鳴謝,慣例是葉修要感謝的葉秋,這次還有了黃少天要感謝的喻文州。黃少天看着那個名字有點惆悵,他還沒有回來。黃少天輕輕攥了一下袖口,那裏刻着Ewig的标志,他微微回頭四處張望,希望可以看到喻文州的身影,但是整個放映廳太暗了,什麽都看不見。
燈光亮起,首映結束,所有人有序退場,參與首映式的粉絲從後門離開,嘉賓從前門走,黃少天走出來又發現自己好像把手機忘在位子上了,穿越人山人海的工作人員跑回去找,他推開厚重的放映廳的大門,裏面一片漆黑,他向前走了兩步,而就在這個瞬間,燈光依次亮起,黃少天猛然回頭,看到喻文州站在燈光下,沖他招手。
他們都沒有失約。黃少天穿着的喻文州的個人品牌Ewig,而喻文州剛剛混在粉絲裏看了黃少天的真正意義上的第一部 大熒幕電影。
最後的最後,并肩與共,千回百折,終未錯過。
來得慢一些也沒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