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張佳樂現在就只有一個想法:白搬家了。
孫哲平之前一直住在樓冠寧家裏,現在強行要求拎包入住張佳樂家,得到了張佳樂的大力反對。之前從兩個人的屋子搬出來後,他就近搬到了離編輯部更近的地方,一室一廳,就夠他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再放一個孫哲平進去,天花板都要擠到飛起來,兩個人一商量,決定又搬回去。
收拾東西是一件讓人發指的事情,尤其張佳樂這種平日裏在家漫天飛舞什麽東西都自由随性亂放的人,搬家簡直就是一場浩劫,孫哲平先是在被子底下翻到了手寫的文章大綱,接下來又在廚房的陽臺發現了枯萎的玫瑰花,張佳樂憂郁地對着花吟詩:“侬今葬花人笑癡……”
孫哲平翻了個白眼:“二月春風似剪刀。”
張佳樂彎腰把一地的玫瑰花全都拾掇起來扔進垃圾桶:“還不是你,一次送那麽多,謝謝你為祖國貢獻GDP哈。”
“不止這些。”孫哲平抱着肩膀,“原來還有一大批送到了別墅區那個家。”
張佳樂撲過來抱住孫哲平的胳膊:“……土豪我們做朋友吧!”
“土豪不需要朋友,”孫哲平伸手去掐張佳樂的腰,“土豪只需要男朋友。”
張佳樂被掐得嗷一聲叫出來,回手拿着掃帚開始追孫哲平。漫天塵土飛揚,屋子裏雞飛狗跳,滿地的玫瑰花默默吐槽:說好的永遠不回頭呢?
搬回到原來別墅區的那邊,足足耗費了一周的時間,主要是兩個人每天主業是打情罵俏,副業才是收拾東西搬家,這還是在李軒和吳羽策來了一次充當苦力之後的成果,不然這個家估計要搬到猴年馬月去,能在元旦之前搬完,簡直可以列入世界第八大奇跡。
元旦對于普通人來說意味着假期和合家團圓,但是對于明星來說,可能意味的恰好相反,黃少天和孫哲平再次去參加了元旦晚會,從彩排到直播,從31號一大早就開始過上了與世隔絕的日子,而新一季的時裝周在即,喻文州緊趕慢趕,從米蘭飛回G市,出了機場,也已經是31號的晚上九點了,張佳樂百無聊賴地寫更新,在辭舊迎新的日子把被打入冷宮的那個男主從國外八擡大轎給接了回來,也算是功德一件,而唯一在這個日子裏做了其樂融融你侬我侬的就剩下李軒和吳羽策,因為方銳把黃少天都給抛下了,正忐忑地和林敬言敲家裏的門,準備對未來的爹媽發起第二輪攻勢。
歲寒而天暖,又是一年。
黃少天從晚會的直播現場回到家一推門就看到喻文州紮着圍裙在做曲奇,黃少天十分肯定堅持說他在晚會直播現場就聞到了,奶油氣味分子實在是厲害,可以從家裏一直飄啊飄啊,飄到那麽遠的演播廳。
“你什麽時候回來了?”黃少天站在喻文州身後,邁着小碎步跟着,喻文州去看烤箱,他颠颠得跟着走到烤箱旁邊,喻文州去打雞蛋,他就跟着蹲在雞蛋盒的旁邊,活像個好奇寶寶。
“到機場的時候,九點多,”喻文州手上全是面粉,在準備烤餅幹,“回家正好十一點,我還看到了你的節目。”
黃少天得意洋洋,豎着尾巴等待誇獎:“是不是特別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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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元旦晚會,為了配合宣傳,做了一個混搭,是黃少天和孫哲平一起演的一段音樂劇,黃少天是電視劇《第二個世界》裏殺手的造型,而孫哲平則是電影《Vagrant》裏面的畫家造型,演了一段命運交叉的劇情。黃少天十分興奮,不管從什麽意義上來說,他都比孫哲平看上去強勢多了,真是一個歷史性的畫面。
“你說大孫嗎?”喻文州微微一笑,若有所思,“大孫确實很帥。少天,把那個模子給我拿過來。”
黃少天咬牙切齒地去拿模子,咣當砸在桌面上,磨牙磨得嘎吱嘎吱的:“那我呢?”
“你猜呢?”
“我猜不到。”黃少天看着餅幹的模子,突然覺得哪裏不對勁,“這是什麽圖案啊?熊?不是,難道是滾滾?這麽短的尾巴?”
“你還是猜吧。”喻文州笑,然後拿勺子把調好的面粉和奶油倒進模子裏,“或者你可以等餅幹烤好了再看。”
黃少天托腮,心裏一陣納悶。
“新年禮物。”烤箱叮了一聲,示意餅幹烤好了,喻文州抓着黃少天的手腕,示意這一盤子的餅幹是給他的禮物,“你打開來看看?”
黃少天有點疑惑,打開烤箱,帶着手套把整個盤子端出來,餅幹濃郁的香氣甚至于剛才的曲奇還要濃,帶着一股熱氣撲面而來。
“這到底是什麽動物啊?”黃少天摘下手套,拿了一根筷子,試圖把餅幹從模子裏摳出來,“講真,我都知道的,模子一般也就是什麽小熊啦,HelloKitty啦,最多再來個貓,不對,HelloKitty不就是貓嗎,雖然它沒有嘴,要不然就是鴨子,小雞,兔子,老虎,我的天,該不會是鴛鴦吧?就那個,鴛鴦雙栖蝶雙飛,滿園春風惹人醉……”
喻文州清了清嗓子:“……少天你跑調了。”
黃少天:“……”
“我知道了!”黃少天放棄了筷子,徒手把餅幹翻過來,一邊翻一邊十分激動,“是不是錦鯉?!”
喻文州說:“錦鯉哪裏有像一個球一樣的尾巴?”
黃少天終于把餅幹翻了過來,他眉頭緊鎖,目光深沉,盤子上放着一個柯基形狀的剛剛烤好的餅幹,黃白色散發着濃郁的香氣,柯基活靈活現,小短腿,小短尾巴,兩只耳朵萌萌的。
“啊!”黃少天一秒跳起來,“是我弟弟!柯基!好吧……腿雖然不長,但是好帥哦,你說是不是啊?”
喻文州一邊笑一邊點頭附和:“非常帥,少俠,你最帥。”
時針走到淩晨三點半,一個因為喜悅而不困,一個因為時差睡不着,盤腿坐在客廳的地毯上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天,天南海北,你說一句,我可能接的是另一個話題,卻完全融洽。這一天或許和之前的每一天都沒有什麽區別,一個小小的驚喜、幼稚的玩笑,平凡如水,可是日子就是由這樣的每一天組成,簡單而美麗。
元旦過後,《第二個世界》劇組全面暫時停止拍攝,王傑希受邀參加柏林電影節開幕式,而黃少天要飛往意大利參加時裝周,兩大主演全部跑路,劇組又不能整天對着風景拍紀錄片,所以只能停工。幸好黃少天十分勤勞,目前拍攝的部分足以支撐接下來兩周的播放量,導演大手一揮,表示随便他去吧。
喻文州和吳羽策已經提前去了米蘭,李軒思來想去,決定重操舊業再次跟黃少天一次,墨鏡一戴,出現在機場的時候俨然又找回了當年做經紀人的感覺,黃少天吓了一大跳,看四處無人,竄到李軒身上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看得方銳在身後直翻白眼。
“你怎麽來了啊!”黃少天驚訝得不得了,李軒現在好歹也是個老板級別的人物,跟原來可不一樣了。
“來給你當經紀人了,”李軒摘下墨鏡,沖方銳擠眼睛,“聽說方銳不能讓皇上滿意!所以我這不就來了嗎!”
方銳蹲在地上畫圈圈,覺得人生生無可戀。
黃少天開心得不得了,他打量了李軒半天,終于問出了自己的疑惑:“哎,軒哥,這都過去小半年了……八月到十二個月,這麽長時間了……”
李軒:“這麽長時間怎麽了?”
黃少天十分嚴肅地問道:“我們明明是一起曬黑的,你,為什麽還沒有白回來?”
李軒:“……”
誰像你一樣啊!自帶白回來的回複技能!由白入黑易,由黑入白難啊!吳羽策說我現在是黑兔子吃白菜啊!當初雖然也是兔子吃白菜,可是當年也是白兔啊!
在C市拍《白玉老虎》的時候完全可以說得上是黃少天人生最黑的時候,他當時形容自己是掉在地上都找不出來,和泥土混為一色了,後來結束了之後去拍《碎山河》,前期大少爺的階段要的就是細皮嫩肉,本來謝黎看了他,安慰他說沒事,到時候好好化妝就行了,沒想到黃少天白回來的速度簡直堪比坐火箭,先拍了後面的劇情,等到需要拍少爺階段的顧砺城的時候,黃少天已經完全白了回來,用魏琛的話說:你們天哥現在白得都反光了。
可是李軒……黃少天十分費解,他伸手扯了一下李軒的衣袖看了一眼胳膊,然後非常憐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來你真的……嗯,節哀吧軒哥。”
方銳适時插刀:“軒哥,你最好離黃少遠點,真的,你現在特別像人販子。”
李軒:“……”
方銳再次插刀:“還是山西煤礦的人販子。”
李軒:“……”
李軒受到三連擊,身中數刀,倒地不起。
進了機場就看到熟悉的送機粉絲團隊,李軒覺得無比感慨,只不過才轉行了幾個月,竟然會覺得有點懷念,黃少天倒是很淡定,雖然時裝周受到的關注要遠遠超過平時,但是粉絲們一向都很有秩序,不需要他多操心。
李軒和方銳一左一右跟在黃少天身邊,前面有機場的工作人員帶路,兩邊的粉絲都在喊黃少天的名字,走着走着,黃少天突然一回頭,擡手把李軒的墨鏡給摘了,李軒一愣神沒反應過來,突然身邊聽見有人喊“軒哥”。
黃少天哈哈大笑起來。
李軒先是很驚訝,畢竟他不做黃少天的經紀人也有一段日子了,現在黃少天的粉絲未必能認得他,但是他完全忽略了,自從他離開藍雨來到虛空,關注度也是飛速上升,再加上一些黃少天的老粉也都認識他,這一聲“軒哥”,叫得李軒整個表情都裂了。
“軒哥!你黑了!”
大概有幾個真的是很早的粉絲了,一語道破天機,然後一小群人開始傻笑,李軒誇張地捂着胸口,雙手搭在黃少天肩上,表示很受傷。
機場送機的插曲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片段,大家都表現得很輕松愉快,在機場拍了幾張照片以做宣傳之後,飛往米蘭的行程正式開始。
對于每一個在上升期的藝人來說,既需要人氣,也需要作品,而在此之外,還需要的是格調,時裝周是一個各路神仙大顯神通的地方,時尚圈與娛樂圈交錯,好的時尚資源可以提升藝人的影響,更可以為以後的發展鋪路,是很多人願意去選擇的活動,而對于黃少天來說,這是他目前還空白的一個部分,米蘭時裝周恰好在獲獎之後,可以說完全是天作之合,而且受淩銳的邀請,趁此機會默認品牌大使的身份,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來之前黃少天趕了一夜的戲,他想盡量給《第二個世界》趕出來一段戲,殺手單人的那一段,幾乎一直在奔跑和急停之間轉換,跑得他膝蓋痛,到了飛機上之後又困到不行,倒頭便睡,李軒剛想和他說話,黃少天把外套搭在頭上,悶不吭聲地就躺下了。
“怎麽了?”方銳一愣,看向李軒。
李軒話到了嘴邊,還是沒說出來,他看了看四周,憑着多年的直覺老覺得哪裏不對勁,但是又說不出來,方銳這麽一問,李軒覺得是自己想太多了,疑神疑鬼的,擺擺手,示意沒事。
“我也困了,”方銳揉揉眼睛,打了個哈欠,“昨天夜戲累死。”
“诶,你和老林……怎麽樣了?”李軒突然問了一句,吓得方銳把哈欠打到一半憋了回去。
方銳:“…………”
李軒慈愛地看着他:“說說吧,怎麽了?”
方銳指了指黃少天:“黃少睡覺了,不說了,有時間再說。”
本來在外套的籠罩下睡得呼吸平穩的黃少天突然像詐屍一樣鑽了出來,幽幽地說:“對啊,來說說吧!”
“你不是睡着了嗎!”方銳拿着登機牌敲黃少天的腦袋。
黃少天打了個哈欠:“我可以等下再睡,你先說,八卦才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
方銳左右看看:“好吧,那我說了,就說一下精裝版吧。”
“好的好的,”李軒裝模作樣地掏出個本子作勢要記一下,“您說您說。”
“就……去了他家裏兩次了,”方銳托着腮,眼睛眨啊眨,“感覺他爸爸媽媽還是暫時不能接受,但是我已經使用了獨門秘籍——真誠的大眼睛,這是一個持久技能,效果過段時間就會有的!兩個人壓力都挺大的,我原來覺得在一起最大的困難是兩個人之間的相處……”
方銳苦笑着搖頭:“沒想到,原來還有更難搞定的。”
“加油。”黃少天扯了一條毯子披在身上,只露出個腦袋,伸手拍了拍()肩膀,“老林是個好人。”
“不要亂發卡……”方銳斜眼。
“祝你們幸福。”李軒也很鄭重地看着方銳,把方銳給看笑了。
“哈哈哈哈不要這樣,”方銳哈哈大笑,“你們兩個怎麽不說自己非要說我!”
“文州會來機場接我們嗎?”黃少天乖乖地接過話題,撐着額頭,眼神都渙散了,“我太累了,搞不定的,他一定得來接我啊,我快不行了。”
昨天晚上拍夜戲的時候,喻文州聯系的是方銳,黃少天對米蘭之行一無所知。方銳剛要說話,突然被李軒瞪了一眼。
方銳挑眉:“嗯?”
李軒沒說話,只是對方銳搖搖頭,然後目光看向了旁邊的座位,離得不近的VIP座位坐着兩個穿西裝帶着耳機的男人,看上去打扮很商務,大概是出差的,方銳沒懂李軒的意思,但是還是沒說話。
“我真的困死了。”黃少天蔫了下來,搖搖頭準備睡覺,李軒伸手幫他把毯子拉到肩膀處,拍了拍他,示意好好睡。
方銳輕聲問:“怎麽了?”
李軒搖搖頭:“沒事,你也睡覺吧,到了自然有辦法過去,米蘭我又不是沒去過。”
方銳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他剛要低下頭,李軒突然遞給他一張字條,方銳接過來展開,上面寫着:“少提喻文州。”
到米蘭降落後,黃少天睡得頭昏昏沉沉的,全身上下都叫嚣着不舒服,之前拍了水裏的戲就有點感冒,一直拖拖拉拉的也沒在意,現在突然一下子湧了上來。下了飛機整個人都無精打采的,下樓梯的時候曲着腿又覺得膝蓋疼得厲害,黃少天扶着前面李軒的肩膀,整個人都有氣無力了。
“我不太舒服。”黃少天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對方銳說。
方銳吓了一跳,也摸了一把,黃少天大概是真的有點發燒,米蘭這個時候又很冷,凍得他直哆嗦。
“到了住的地方就好了。”方銳打開手機,“沒事沒事,總監已經在機場了,走出去就好了。”
李軒拿了件外套給黃少天披上,四處看了看,周圍全是從飛機上下來的乘客,大多數人低着頭,在夜幕下形色匆匆,剛剛坐在附近的兩個男人不見了,李軒心裏還是懸着,但是沒看到可疑的人,也就沒說別的。
喻文州果然在機場出口處等着接人,黃少天燒得滿臉通紅,低着頭走過去一頭栽在喻文州懷裏,喻文州笑着揉揉他的腦袋,剛要說話,李軒一下把黃少天拉了起來,攬住他肩膀。
“我總感覺有狗仔。”李軒長出一口氣,四處看,“沒事,我照顧他,你在前面走。”
李軒做了很多年的經紀人,他從一開始給方世鏡做經紀人,就學着和狗仔作鬥争,就像貓狗追逐一樣,狗仔希望拍到藝人的私生活,而經紀人則要完全避免這樣的事情發生,博弈的雙方角逐起來,那可謂是天地為之色變。李軒其實是一個心思很多很考慮很多事情的人,他從一上飛機開始就不安,而下了飛機見到了喻文州,不安的感覺被持續放大,如果說真的感覺狗仔是哪一個還不至于,他只是直覺上這麽感覺,就像長時間培養起來的第六感一樣。
“我頭疼。”黃少天揉了揉太陽穴,小聲抱怨。
他說得很小聲,喻文州還是聽見了,擔心地向後望了一眼,而就在這時,一聲低微的、小到可以完全忽略的快門聲響起,在夜幕闌珊的米蘭上空,像是萬物浮沉中的蜉蝣一瞬,而這聲音如若放大千萬倍,将是一聲驚雷。
所有人警惕着,卻不知道什麽将要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