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藏嬌
顧段沂醒來,準備伸懶腰打哈欠,手下動作一頓。他漸漸感覺到左半邊身體沉甸甸的,眨了眨眼,轉頭看,蕭允琀半個身體壓在他身上,手腳還被他束縛着。
“呃……”顧段沂動彈不得,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叫醒他。
蕭允琀在他想動的時候,就已經醒了,只是閉着眼睛不動而已。
顧段沂思索了下,也不開口了,意識有些模糊。
昨晚上蕭允琀洗完後,山伯正好拿傷藥過來,于是蕭允琀要給他上藥,顧段沂不大情願,被人看光也就算了,還要肌膚相親多少次啊?可是,他據禮抗争,蕭允琀作勢要掐他脖子,他怕自己脖子上的傷永遠好不了,只能硬着頭皮,讓他給自己上藥。
想來想去,顧段沂重新調整呼吸,繼續睡覺。昨晚那麽折騰,他也實在累。
山伯站在房門外等着,陪着他等的小侍女打了個哈欠,問:“山伯,公子從未晚起過啊,可是昨晚上發生了什麽事兒?”
“你昨晚回家探親不知道,公子帶了位小公子回來住。日後見着那小公子,客氣點。”
“小公子?公子和他睡一屋……”小侍女很是驚喜地看向山伯,“實在難得……”
“袖齡,這事兒你可得守口如瓶。就算是知道,也不可表露在外,讓人對公子妄加猜測。”
“明白,山伯你放心,我可是嘴最嚴的。”袖齡眨了眨眼,眼裏掩不住的歡喜。
山伯這話對大宅子裏的侍女小厮都多加囑咐過,所以他們對兩位主子的一舉一動都當做沒有看到,即便兩人共浴,同床共枕,私下都不會談論,只當是平常瑣事罷了。
于是,兩人睡到了日上三竿。
顧段沂睡到都不想在床上呆了,只能轉頭去喚蕭允琀起床。他們離得近,他這一轉頭,額頭直接碰到了對方的下巴,瞬間,臉蛋就紅得滴血。
“那個……時候起床了……”
蕭允琀睜開眼,笑吟吟地看着他,并沒有松手,而是問:“你叫我什麽?”
“那個……你說我該叫你什麽?”顧段沂心虛地避開他的目光。
“自然是叫我公子啊,不然呢?”蕭允琀故意逗他,“叫來聽聽。”
“……”顧段沂咬牙,擰眉反問:“憑什麽,你還真當我是你的……男寵了?”
蕭允琀理所當然地點頭,“不然我金屋藏嬌的用意何在啊?”
“我偏不!”顧段沂深深覺着這樣實在有辱他的尊嚴,這一點他絕不讓步。
“那我就不放開,我們就一直在這床上呆着吧。”蕭允琀說着,閉上眼睛繼續睡。
顧段沂實在掙不開他的禁锢,而動作太用力還會扯到傷口。他忍了又忍,放軟口氣跟他協商,“我什麽都可以聽你的,但是你不能侮辱我!”
“叫一聲公子就侮辱你了?外面的人不都這麽叫我?”
“含義不一樣……”顧段沂有些動搖,嘴上還是犟着。
蕭允琀湊近他,突然就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啵”地一聲甚為響亮。
“啊!你,你,你……”顧段沂再次臉紅了,脖子耳朵都變得粉嫩。
“是這種含義嗎?那現在可以叫了嗎?”蕭允琀壞笑着看他,一臉不懷好意。
顧段沂吶吶不知如何作答,蕭允琀作勢要吻上他的唇,他只能認命地喊:“公子!”
這聲音頗為悅耳,卻也帶着幾分撓人的輕顫。
正準備敲門叫人起床的山伯,手下動作就僵住了。想了想,還是厚着老臉敲了門,“咳咳,那個,公子,時候不早了,您該起床了。大人還等着您,回去說明情況呢。”
聽到山伯的話,蕭允琀收手坐起身來,朗聲道:“知道了,進來伺候吧。”
顧段沂慌忙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衫,窘迫地看着推門而入的山伯和一小侍女,那侍女靈動的眼睛在他臉上和身上流轉了一番,順然就染上了幾分戲谑的笑意,看得顧段沂很是尴尬。
蕭允琀換了身衣服,然後就跟山伯吩咐道:“好生照顧着,只要不出宅子,他想幹什麽就幹什麽。”說罷,就要擡腿走人。
顧段沂還坐在床上,看着他的後背,慌張地喊了句:“你去哪兒?”
“呵呵呵……”袖齡在一旁侍立,看他那依戀的神情,不由得喜笑顏開。
蕭允琀看了她一眼,轉身看着顧段沂那低着的腦袋,上前溫聲道:“我回家一趟,跟父親交代些事情,晚上會過來陪你的。別擔心,等我回來。”
“哦,你,你去吧。”顧段沂對自己剛剛的行為感到羞恥,正兀自懊悔呢。
蕭允琀托起他的臉,輕輕地在他額上落了個吻,姍姍離去。
顧段沂恍惚地擡手輕觸額間,驀然就像是被雷劈了一般,神色惶然,心跳也跟着急跳。
“小公子,我服侍您寬衣吧?”袖齡微笑着上前。
顧段沂往後退了退,呢喃道:“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可以……你們,你們出去吧。”
山伯以為他是身上有些不可見人的痕跡,怕羞,就拍了拍袖齡,讓她跟自己出去。
“那小公子有吩咐就喊一聲,我們都在外頭候着。”袖齡施了一禮,退了出去。
顧段沂端坐在床上,托腮思索,他是不是鬼迷心竅了?當蕭允琀那麽溫柔對他的時候,他竟然能感覺到自己臉紅心跳,這就跟情窦初開的少女一般無誤!他怎麽可能會對這麽個口是心非,表裏不一的禽獸變态有感覺!
這絕對是幻覺,對,絕地不可能的!
蕭允琀騎馬疾行回到丞相府,進門就直接朝着書房去了。
蕭端坐在桌子後面喝着茶,看樣子是剛剛下朝,身上還穿着朝服。此時,看蕭允琀笑意盎然地走進來,微微挑眉,放下茶杯,問道:“何時回來的?”
“昨日就已經回來了,只是有點事,這才耽擱了。”蕭允琀找了位置坐下。
“有點事……”蕭端低喃,神情沉重,猶豫着問:“你母親可是發生了什麽事兒?”
蕭允琀微笑着搖頭,“父親放心,母親沒事,有幾名黑衣人無事滋擾而已。”
“是嗎?可是我留在那邊的人說,那些人可是蹇國人呢。”蕭端目光攸地轉利,聲音也提高了些,“琀兒,到底是怎麽回事,你還是好好和我說說吧。”
蕭允琀話到嘴邊頓了頓,接着道:“的确是蹇國人,可能是尋錯道,所以……”
蕭端打斷了他的話,不耐地蹙起眉來,危險地盯着他,“琀兒,你要和我繞彎子嗎?是不是非要我明明白白地問那少年是怎麽回事啊?”
“……”蕭允琀沉默良久,目光坦然地與父親對視,“我想問父親一個問題,若是有一天,家國不能兩全,父親會如何選擇呢?”
蕭家世代都是忠良,所以蕭端從未想過這個問題,此時臉上浮現幾分迷惘。
“父親,您還要繼續問下去嗎?”蕭允琀繼而逼問。
“……”蕭端不悅地蹙起眉,加深了眉宇的溝壑,顯得很是冷冽,“琀兒,你是覺着自己有能耐了,要和我作對了嗎?有朝一日,是不是你會選擇與我敵對?”
蕭允琀拱手低頭,懇切道:“我絕對不會與父親為敵,只是這涉及母親,不可深究。”
“你能想到,我就想不到?”蕭端惡聲惡氣,繼續道:“我只問你那少年如何處置,他是蹇國人,能活下來全靠你,你是否負擔得起留着他的後果?”
“我自然會全部承擔。”
“哼,有本事你就護着吧。”蕭端嗤笑,帶着不可察的殺意。
蕭允琀猛地擡頭看向父親,不敢确定地問:“父親,你派人去殺他?”
“不錯,你既然帶他進了京都,就該想到他會死在這裏。”
“你為何要這樣做,他是蹇國人,但是他是無辜的!”蕭允琀憤然。
蕭端凝視着他,神情淡漠,“寧可錯殺,不可放過。這句話,我從小就教過你。”
“既然父親這麽不近人情,為何當初不直接讓我和母親活活餓死,還将我們接回來!”蕭允琀站起身來,深惡痛絕的目光直直地釘在蕭端的身上,“你早就知道母親是蹇國人,那我身上是否也有一半蹇國人的血?你留着我們,難道不怕有一日我們會背叛你,不怕蕭家世代忠良的名聲毀于一旦,有愧于列祖列宗?你既然動過殺念,為何又要把我們留下?!”
“住口!”蕭端怒發沖冠,騰地站起身,吼道:“你以為我是誰?!我是惠國的丞相,我也是你的父親!但是我不能當所有人的父親,我只能保住我的家人!你明不明白?”
蕭允琀沉默不語,當年蕭老太太趕他們母子出門,随皇帝出巡的父親不是不知道,但是他沒有立刻伸出援手。他們彈絕糧盡、走投無路的時候,他的父親出現了。
難怪母親出家修行,對他們避而不見。不是恨父親的絕情,而是在掩飾自己的身份。
“我明白,所以這些年來我都在理解你們。理解父親當年的絕情,理解母親十幾年的冷漠,我一直都在理解你們。”蕭允琀冷笑,随即鄭重其事地說道:“父親,你可以選擇保住我和母親,而我選擇保護沂兒。這樣,可以嗎?”
“你是要把蕭家拖入萬劫不複之地嗎?”
“我只是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這家國,讓我選,我選擇家。”蕭允琀挂着淡薄的笑意,緩緩轉身,臨出門說了句:“而你和母親,選擇了國,如此而已。”